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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别来的吗?”古婆婆似乎很不高兴看到他,只说一句,就把目光扭到别处,装作没有看见这人。
段落很奇怪,用眼神问夭夭,夭夭却仿佛不懂,她的手里举着一把大剪刀,大到可以剪下一个活人的脑袋。
“这你不会要剪我手吧?”眼看夭夭逼近,段落紧张起来。
“当然是剪头发。”夭夭用一种看白痴的样子看着他,“本来想找把小剪刀,但是时间紧张,你就凑合用吧。”
“你知道我会被头发缠住?”段落问。
对于不该回答的问题,无法自圆其说的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沉默。
夭夭低头,把大剪刀当小剪刀用,一根一根剪断头发,好像全副精力都放在此事上。
那边陈悦二人已见过古婆婆,古婆婆一直盯着辛和看。
“不像。不像。”她不断地摇头,目光从辛和脸上转到辛然脸上,看了,再看,“不像。”她又说,“为什么一点都不像?”
不像谁?陈悦想问,又不敢问。
这个神秘的老婆婆,身上偏有种气质,让人心惊胆战。
“婆婆,好了。”夭夭收起剪刀,一地的碎发,段落的手已经得到解放。
“好,好。”古婆婆笑,伸手扶辛然。
“您要”段落迈前一步,想挡在两人之间,但一看到古婆婆的眼睛,就退缩了。
辛和一直握着辛然的手,古婆婆不得不蹲在辛然的另一边。
一只手按在胸口,一只手按在背部,抚摸,抚摸,古婆婆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放着药丸。
赤红色的药丸,像血。
是什么?
救人的药,还是害人的毒药?
陈悦的眼睛看向夭夭,夭夭的眼睛盯着古婆婆,亮亮的,毫无阻止的意思。
药喂进辛然嘴里,古婆婆念念有词。
辛然开始咳嗽,咳嗽,呕吐,然后睁开眼睛。
“然然。”陈悦大喜。
“谢谢婆婆。”辛和说。
“悦。”辛然茫然地看向四周,“我怎么会在这里,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
辛然像个没有记忆的孩子,谁能忍心说出真相?
“婆婆,然姐姐怎么了?”夭夭拦住准备离开的古婆婆。
“我不知。”古婆婆叹口气,回头看了眼围在一起的三人,他们看起来多么和谐,一家三人,心内却有着矛盾,不为人知。
“真的不知?”夭夭逼问。她一直都呆在无门镇,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古婆婆很无奈地反问道:“夭夭,你不信我吗?”
“我”不是不信,只是想知道原因。
第83章:13
古婆婆走了,夭夭约是跟着她,也不见了踪影。
看来要在这里过夜了。段落自告奋勇出去找干草生火,陈悦陪在辛家姐妹身旁。虽然被灵位注视的滋味并不好受,总比在外面喝一夜西北风的好。
“姐,今晚的月色真好。”辛然站在门边。
“是吗?”辛和抱膝坐在地上,离辛然远,离陈悦也远。她看不见,如果能看见,她就知道,外面漆黑一片,哪有什么月亮。
但辛然却如是说,说着,往门外走。
“然然,你去哪里?”陈悦问。
辛然不答,自顾自走出去。
辛和立刻跟上。
她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她走出去,轻车熟路,仿佛睁眼闭眼没有差别。
“别去。”陈悦拉住辛和的手。
辛和甩开。
“姐。”辛然笑,在前面招手。
辛和像着了魔,跟着。
出了这厅,就是荒院,腐朽了的大门外,无门镇的游魂,黑色衣服的幽冥不知隐匿在何方。
那两个人也像鬼魅,出了屋,就不见了。
“什么事。”辛和问辛然。
辛然不说话,盯着辛和的双眼,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为什么不说话?”辛和伸手,辛然的手冰凉刺骨。
“我不知道。”辛然黯然,躲开。
辛和看不见,也摸不着。
“姐,离开这里。”辛然在她身后说。
“当然要走。”辛和失笑,转身,“找到了你,明天天一亮,我们就一起走。”
辛然没说话,悄无声息,再次避开,似乎不想让她看见。那双包裹在厚厚纱布里没有眼珠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就能看见一些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现在就走吧。”辛然的声音很轻,像接不起气,但是很急促。迫切。
“可是”辛和想的是,他们该怎么走。夭夭不在,他们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诡秘的灵堂,诡秘的村落。她连怎么到这里的都不知道。
可是辛然不明白,她只想让他们走,再不走,就走不了。
她的手按在辛和的肩膀上。
轻。鸿雁不惊。像花瓣落在身上。辛和突然有一种恐惧,说不出的恐惧,不明所以。她尝试着叫:“然然。”
没有人说话。
转身,摸索,活生生的人似乎已经不见。
“然然?”她再叫,十分不确定,然而还是没有回答。
人呢?刚才还站在这里,为什么不说话?辛和急了,摸索,寻找,摔倒,可是没有人,空气清冷,仿佛辛然并未出现过。
“然然呢?”一双手拉起辛和,是陈悦,段落也赶到了。
没有人看见辛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去了哪里。人间蒸发。
如果要走,为什么要来?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离开?难道,她对亲情爱情都不在乎了?还是来来去去,迫不得已?
夜色深邃。
无门镇的夜总比别处更暗。天空黑得发蓝,云朵像一汪泼墨,哗地就掩盖了月色。举目之中,荒草萋萋,坟冢一个个矗立在那里。
白惨惨的石碑恭恭敬敬地站立,像主人,迎接着客人的到来。
荧火幽碧,照亮了这场盛宴。
一场杀人的盛典。
一场吃人的盛宴。
两个大男人被眼前的景象照得心内悚然,唯独辛和,因失了眼睛,反而相对平静。
好不到哪里去。她的一双手也是冰凉。比死人的手还凉。
她颤巍巍地抓紧陈悦的胳膊,问:“我们这在哪里?然然呢?夭夭呢?”
“坟场。”陈悦说,他的声音也变得冰冷。
辛和打了个寒颤,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自己化过妆的那些尸体。
死人,终究要回到死人的去处。
再美丽的妆颜也是无用。
活人,终究会变成死人,去往同一个地方。
她知道,这绝对不是映像中一排排青松绿柏,大理石陵寝。她脚下荒芜的野草已经告诉她,这地方,古老的坟区,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
没有活人来过,只有死人,只有鬼。
看不见路,摸索着向前走,谁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没有人敢喊夭夭。
墓地里惊扰了死者,吉凶未卜。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像辛然!陈悦脚下一空,“哎呀”一声向旁边摔过去。
“怎么了?”辛和的身体突然失去了重心,也往一边倒过去。
一个凹坑。
侧身摔在里面。
“陈悦,陈悦。”辛和伸手摸索。
手,按在地上。
指尖一疼,已经出血。
“哎呀。”辛和叫出来。
“怎么了?”陈悦夺过她的手,放在嘴里吮吸。
吮吸,血腥味,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为什么会有花香?
陈悦用两指捏着辛和的食指,用力挤。
“疼。”辛和说。
十指连心,手指上血腺最丰富,再小的伤口,都能挤出很多血水。
血珠子冒出来,一滴,滴到地上,地下立刻探出一根红色的茎脉,像野草,腥臊的,将血液吮吸殆尽。
陈悦离得近,看得真切,惊出一声冷汗。
“段落,你认得这个吗?”他叫段落,夭夭既然叫他来,他总有过人处。
可惜段落也不认得。
难道是食人草?
好在并不继续探索,细小的茎脉得意地矗在那里,昂首挺胸。
“什么东西?”辛和尤不知,伸手在地上摸,触手是冰凉的硬物。
“这是?”她不明所以,捡起一块。
直直的,冷冷的,像仙人掌,生满了小小的倒刺。
“放下!”段落一眼瞅见,慌忙大叫。
同时身旁的陈悦也看见,一巴掌拍过去。
辛和的手一松,那东西摔在地上,很轻,比一个人的灵魂还轻,落地都没有声音。
她立刻反应过来,两根手指瑟瑟发麻。
是人骨。
死去很多年,腐蚀了一半的人骨,风雨侵蚀,才会如此轻。
她突然明白,他们摔进一块坟坑里了。没有掩盖的坟坑,等待着未知者的到来。
辛和后知后觉,“啊”地叫出来,捏住骨头的两根手指上已经被扎出了几个血口子。
血腥味若有若无。
可是那红色的茎脉很敏感,立刻伸出来,像鬼舌,一卷,就钩到辛和的手指上。
辛和慌忙甩手,可是哪里甩得掉?
那东西就像即将饿死的吸血鬼,一扑上去,就大口吮吸,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手,被吸得发白。
辛和的身体本来就弱,又失血,脑子发蒙,差点昏过去。
陈悦忙把她揽在怀里。
心爱女子的手上,那些茎脉一点点鼓胀,越发通红,也不知道有多少血被它们吸走了。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去扯。
“别扯!”还是段落反应快。他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一钩一带,就把茎脉搅断了。
猩红的草汁洒到地上,泥土里立刻又探出无数的草茎,一探出就吮吸,瞬间,就见地上一处处针扎一样,竖着一根根小刺。却好像通了人性,不敢探了太高,守在泥土缝隙间。窥探。
它们像一股小小的潮水,来得快,退得也快。
已不敢再发起进攻。
陈悦托着辛和的手,两根手指已经肿起来。陈悦刚想说什么,却看见,那几处小小的伤口,每一处,都冒出一朵小花。
小花,花瓣如丝,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不知道是什么。
花开即逝,仿佛幻觉。
陈悦扶着辛和,刚要站起来,段落突然出声:“别回头看。”他说。
“怎么了?”陈悦问了一句,这个鬼气阴森的地方,他全身寒毛都倒竖起来。
几乎立刻,他就不敢再说话。
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段落面对着他们,吓得脸都扭曲了。
不是早已经死了吗?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出现?
“谁?”陈悦哑声问。
绝对不是夭夭的手,夭夭够不到那么高。也不是那个糟老太婆的手,老太婆的皮肤粗糙松懈。这只手,柔弱无骨。
如果换一个环境,陈悦一定迫不及待地回头。也许会是一场桃花运。但桃花并不开放在阴气煞煞的无门镇。
没有人回答,那只手,慢慢地,慢慢地移走,向辛和脸上抚摸过去。
“到底是谁?”陈悦一把把辛和拉到身后,直面那只手的主人。
是个女子,面目娇小,江南女子的清秀,身上一股清香,不是花香,是药香。
这个人陈悦不认识,也不该认识,但是他偏偏叫了一声:“小沁。”
“你认识她?”段落很奇怪。
“不。”陈悦掩住嘴。他从未见过面前这个人,但是他却能叫出她的名字,为什么?“看她像一个旧交。”他打发段落。
“她还真的就叫小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