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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似湧來地底。大舟小艦,翻翻覆覆,真如落水之雞;少女老男,擾擾紛紛,無異熬湯之蟹。
於冰見風勢怪異,低頭下視,見川江內大小船隻,沉者沉,浮者浮,男女呼天叫地,個個隨波逐流,心上甚為惻然,急向巽地上一指,喝聲:「住!」少刻,風息浪靜,見梢工水手,各整舟楫。其中有翻了船救上岸的,又皆呼天叫地,勢類瘋狂。
於冰復手掐劍訣,飛符一道,須臾,大小江神,拱立雲中,聽候使令。
於冰問道:「今日大風陡起,川江內壞無限船隻,傷殘許多民命,爾諸神可是奉上帝敕旨,收羅在劫之人麼?」眾神道:「這段江名為孽龍窟,最深最險。江底有一老黿,已數百載,屢次吹風鼓浪,壞往來舟船,實系此物作祟,小神等並未奉有敕旨。」於冰大怒道:「爾等既職司江界,理合誅怪安民,行上帝好生之心,何得坐視妖黿肆虐,任他歲歲殺人,爾等職守何在?」眾神道:「妖黿身埽蠼洰許,力大無窮,且通妖術,小神等實洠Хㄇ渤!轨侗桨l恨怒道:「此等屍位曠職的話,虧你們也說得出!既無力遣除,何不奏聞上帝,召天將誅之?」諸神皆鞠躬認罪,無可再辨。
於冰將木劍取出,上面書符兩道,付與江神道:「可速持吾劍,投入黿穴,自有妙應。」江神等領劍入水,見老黿還在那裡食落江男女。又有那些不知死活的魚蝦,也來趕吃人肉,統被老黿張開城門般大口,一總吞去。正在快活時,江神等將木劍遠遠的丟去。那劍出手有光,一道寒輝,掣電般直撲老黿項下。只見那黿從口中吐一股青氣,將木劍衝回有百餘步遠近,在水中旋轉不已;只待青氣散盡,那木劍又照前飛去,仍被青氣衝回。如此五六次,眾江神見不能成功,將木劍收回,齊到半空中,細說妖黿利害。於冰道:「此必用前後夾攻之法方可。
」隨將雷火珠交付江神,吩咐如此如此。眾江神領命,握珠者遠立在老黿尾後,持劍者仍在前面,將劍丟去。老黿復吐青氣,不防尾後響一聲,雷火珠早到,打在老黿骨上,老黿雖覺疼痛,卻還不甚介意。江神將珠收回。復向老黿擲去,大響了一聲,這一珠才將蓋子打破,疼的老黿聲吼如雷,急忙將身埽艮D,張著巨口,向眾江神吐毒。眾江神收珠倒退,卻好木劍從老黿背後飛來,直穿過老黿脖項,血勢噴濺,波浪開而復合者幾次。
那老黿躑躅跳躍,無異山倒崳溃嫔洗b又被水晃翻了許多,於是登開四足,向江底蘆草多處亂鑽。只見那劍真是仙家臁铮恢壁s去,從水中倒起,轉一轉,橫砍下來。將脖項刺斷一半,老黿倒於江底。那劍猶往來擊刺,好半晌,黿頭始行墜落。
於冰在雲中等候多時,方見眾江神手捧珠劍,欣喜覆命,細說珠殺妖黿原委,又各稱頌功德。正言間,忽聽得江聲大振,水泛紅波,見一黿頭大有丈許,被眾神丁推湧上江岸。看的人蜂屯蟻聚,都亂嚷上帝降罰,殺此更古未有的怪物,從此永慶安瀾,商旅可免覆舟之患矣。於冰戒諭江神,著不時巡查,以除民害。眾神遵命去了。於冰方催雲行去,隨地濟困扶危。正是:丹鳳嶺前逢木怪,川江水底斬妖黿。
代天宣化神仙事,永慶昇平行旅安。
第十七回請庸醫文魁毒病父索賣契淑女入囚牢
詞曰:
燭影搖紅筆莫逃,在前朝。逆見殺父出今宵,藉醫刀。
烈女救夫索賣契,心先碎。英雄甫聽語聲高,恨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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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於冰斬了妖黿,這日商客死亡受驚者甚多。就中單表一人,姓朱名文煒,系河南歸德府虞城縣人,年二十三歲,住居柏葉村。
他父名朱昱,年五十二歲,有二千來兩傢俬,住房田地在外,從部中打點,補授四川金堂縣典史。他長子名文魁,系已故嫡妻黃氏所出。娶妻殷氏,夫妻二人,皆譎詐殘忍。文魁最是懼內,又好賭錢,每逢賭場,便性命不顧。其次子朱文煒,系已故側室張氏所生。為人聰明仁慈,娶妻姜氏,亦甚純良。
他家有兩房家人夫婦,一名段眨幻畋貕郏髋溆衅奘摇
朱昱最愛文煒,因長子文魁好賭,將田產文煒在家經理,將文魁帶至任所,也是防閒他的意見,說明過三年後,方著文煒來替換。朱昱滿心裡要娶個妾,又因文魁也在外獨宿,不好意思舉行。喜得他為人活動,於本地紳衿鋪戶,應酬的輕重各得其宜,上司也甚是喜他,常有事件批發。接連做了三年,手內也弄下有一千四五百兩,又不敢在衙門中存放,恐文魁盜用,皆暗行寄頓。
這年已到三年,文煒思念他父親,久欲來四川省視,因屢次接他父親書信,幾時文魁回了家,方准他來。他哥哥文魁,又想家之至,常暗中寄信著文煒速來,弄的文煒到洠Я酥饕狻
又兼他嫂嫂殷氏,因文煒主持家政,氣憤不過在天指豬罵狗的同吵。文煒夫婦處處謙讓,才強支了這三年。這年決意入川看父,將地土俱行租種與人,又將家中所存所用,詳細開寫清賬,安頓下一年過度,交與他嫂嫂管理。又怕殷氏與姜氏口角,臨行再三囑托段张藲W陽氏,著他兩下眨停瑲W陽氏一力擔承。
方同殷找煌鹕怼_@日到孽龍潭,陡遭風波,船隻幾覆。來到金堂縣,朱昱大喜,細問了家中並鄉里等活,著文魁與文煒接風痛飲。文魁見兄弟來,可以替得早行回家,不意過了月餘,朱昱一字不睿N目臒樀肋_,但付之不答而已。文魁惱恨之至,外面雖不敢放肆,心裡也不知凶罵了多少。
一日,朱昱去紳士家看戲,至三鼓後方回,在馬上打了幾個寒戰,回署便害頭疼。次日請醫看視,說是感冒風寒,吃了兩劑藥,出了點汗,覺得清爽些。至八天後,又復遍身疼痛,寒熱交作,有時狂叫亂道,有時清白。一日到二更以後,朱昱見文煒一人在側,說道:「本城貢生劉崇義,與我至厚,他家收存我銀一千一百兩,月一分行利,有約契,我曾與他暗中說明,不著你哥知道。新都縣敦信裡朱乾,是與我連宗兄弟,他那邊收存我銀三百兩,也是月一分行利,此宗你哥哥有點知道。
二處我都系暗托,說明將來做你的飯根,我若有個好歹,你須設法弄在手內,日後你哥哥將傢俬輸盡,你就幫助他些,他也領情。不是我做父母的存偏心,我深知他夫妻二人,皆不成心術,久後你必大受其累。約契收放在一破紅油櫃中舊拜匣內,你可速速揀收在手。衣箱內現存銀八十餘兩,住房桌下存大錢三萬餘文,你哥哥都知道,瞞不得他。若將衙門中器物等項變賣,不但棺木,即回去腳價盤費,亦足而又足。至於本鄉住房並田地,我過日自有道理。」文煒泣說道:「父親不過是受了寒,早晚即愈,何驟出此言。本城並新都兩處收存銀兩,一任哥哥收取,我一分一厘亦不經手。非敢負父親疼愛至意,大抵人生窮通富貴,自是命定,我若欺了哥哥,天亦不容我。父親可安心養病,斷斷不必過懀А
」朱昱聽了,蹙眉大恨道:「癡子深負我心,你到後悔時,方信我言,由你去罷。」又道:「我此時覺得著實輕爽,可將你哥哥同殷战衼怼!刮臒槍⒍私械健V礻畔蛭目溃骸肝乙簧趦,弄下些小傢俬,又得做些微員,年來不無補益。我這病看來還無妨,設有不測,世上洠不散的筵席。扶我臁鸦剜l後,斷不必勞親友弔奠,到要速請親友,與你弟兄二人分家,斷不可在一處居祝家中住房,原介是三百三十兩,你弟兄二人,誰愛住此房,即照原價歸結,另尋住處。將來不但田產,即此並家中所有器物、銀錢、衣帛等類,雖寸絲斷線,亦須眼同親友公分,以免骨肉爭端。若誰存絲毫佔便宜之見,便是逆命僮印
段找苍诖耍灿浳嵫浴D闶俏壹宜氖兰胰酥嵋幔擞胁缓系览硖帲氈笨诳鄤瘢愕谜搬摺H羲麄円灾魅似蹓耗悖秃推蹓何乙话恪D銥槿酥抑保褚源讼嗤校心撐摇!苟握聽了,淚下如雨。又向文魁道:「你除了頑錢,我想普天下也再洠У诙䝼人能佔了你的便宜,我到也放心。你兄弟人忠厚,你要步步疼憐他,我死去亦得瞑目。」說話間,又煩躁起來,次日更甚。
本縣枺T外有個舉人,姓強名不息,專以行醫養濟家口,是個心粗膽大,好走險路的人。被他治好了的也有,大要治死的居多,總在一劑兩劑藥上定死活。每以國手自任,地方上送他個外號,叫強不知。即或有被他治好的,又索謝禮過重。因此人又叫他做強盜。把個舉人名品,都被他行醫弄壞了。朱文魁慕他治病有決斷,兩三次打發衙役請來,看了茫瑔柫说貌∪掌冢挚戳丝瓷囝^,道:「此真陰症傷寒也,口渴煩躁,皆假相耳,非用人參五錢、附子八錢,斷無生理。」文魁滿口應承。文煒道:「醫理我一字不知,只是陰陽二症,聽得人說,必須分辨清楚,藥不是輕易用的。」文魁道:「你少胡說,先生來,自當以先生話為主,只求開方早救為是。你講得是什麼陰陽?」強不知道:「似此症,我一年內也不知治著多少。我若信不真切,敢拿老父母試藥?不是學生誇口說,城內外行此道者數十人,笑話他還洠б粋識得此症。」文煒不敢爭辯。開了方兒。文魁便著段胀靡圪I參撾藥。
強不知去後,文煒放心不下,將藥方請教先治諸人,也有一言不發的,也有搖頭的,也有直說吃不得。文煒與文魁大爭論起來,文魁急了,大嚷道:「你不願父親速好麼?耽擱了性命,我和你誓不同生。」文煒也洠Хǎ姺幜⒂7庒幔憧窠衅鸬共灰选K臼顷栔ⅲ贿^食火過重,汗未發透,邪氣又未下,若不吃藥,亦可漸次平安,他那裡受得起人參附子大劑。文煒情急,又與文魁爭論,文魁道:「虧你還是個秀才,連『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二句,都不知道。」又待了一會,朱昱聲息俱無,文魁道:「你看,安靜了洠в小!刮臒樤谧焐弦幻呀浰懒恕N臒槗釋拼蠼校目啻篌@,也悲號起來。
哭了半晌,率同衙役,停屍在中堂,買辦棺木。本縣聞知,立即差人送下十二兩奠儀。三日後,署理官早到。至七日後,文魁托書役於城內借了一小佛殿慈源寺,搬移出去,然後開吊。
又請他父親相好的紳士幾人,求了本縣名帖,向各紳衿鋪戶上捐,也弄有一百七八十兩。文煒將劉貢生等借約二張揀出,交付文魁。文魁喜歡的心花俱開,出乎意料之外,極力的將文煒譽揚賢孝,正大不欺。
一日,文魁問文煒道:「劉貢生所借銀兩,我親問過他三四次,他總推說一時湊不及,許在一月後,看來利錢是無望的了,新都縣本家朱乾,借銀三百兩,他住在鄉間敦信裡,離此八九十里路,你可同段兆咴猓仨毎醇s上年月算明利錢,除收過外,下欠利錢,一個也讓不得。我們是什麼時候,講到連宗,他該破家幫助我們,才是有人心的長者。明早即去。他若推托時日,你兩人斷斷不必回來,天天守著臁我妫俊勾稳眨臒樧裥置握去了。到朱乾家,相待極其親厚,早晚在內房飲食,和親子侄一樣。銀子早已備辦停妥,又留住了四天,與了本銀三百兩,又找了利銀十七兩,余外又送了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