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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许攸把话说完,袁绍便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摇头插话道:“子远此言差矣。此次封赏各镇诸侯绝非化解纷争那么简单。其实陛下并不关心诸侯间的混战,他之所以如此慷慨,乃是为了号令各镇诸侯起兵讨伐西凉李利。刚才的殿前议事上,陛下已将此事当众提出来了。并拟好了讨贼诏书。诏令天下各州各郡的州牧、刺史和郡守起兵讨伐李贼。
只可惜七位诸侯无人出面接诏,就连刘表都当起了缩头乌龟,其他诸侯自是避犹不及,谁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故而,讨伐李贼之事无疾而终,只能暂时搁置起来,容后再议。”
眼见自己没有领会到袁绍的真实意图,许攸的脸颊微微发烫。讪讪一笑。待袁绍话音落下,他接声道:“天子终究年幼。少不更事,将讨伐李贼之事想得太简单了。而今天下纷乱,各镇诸侯各自为政,除非逼不得已,否则谁愿意轻易招惹李贼?可笑我们这位天子还以为各镇诸侯都会听从他的诏令,岂不知一声令下、群雄呼应的年代早已一去不复返?”
袁绍深有体会地点点头,感慨道:“昔日十八路诸侯讨董卓,最终之所以能取胜,并非各镇诸侯齐心戮力之功,而是西凉军内部不和,又有朝中老臣作为内应,使得董卓及其麾下西凉军焦头烂额,迫使他不得不退守西都长安,以求自保。然而,眼下的西凉军早已是今非昔比,李贼独掌军政大权,苦心经营西凉数年之久,将西凉军打造的犹如铁桶一般,牢不可破。正因如此,才使得我等联合中原诸侯讨贼之战大败而归,损兵折将,大伤元气。
如此惨痛的教训至今仍是历历在目,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谁还会重蹈覆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天子如此急迫地兴师讨伐李贼,倒是提醒了我等,迎驾冀州之事必须尽快成行,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以免夜长梦多,被他人捷足先登。”
郭图闻言会意,接声道:“主公所言极是。这半个月来,七路诸侯中已有四位诸侯表现出抢夺天子和百官之意。其一是兖州曹操,此人明面上以主公马首是瞻,实则暗怀鬼胎,野心勃勃,并且他还是第一个率部赶到洛阳接驾的诸侯。
其二是徐州刘备,其人本来打算趁着天子和百官落难之际,出兵迎驾以表忠心,借此认祖归宗,坐实汉皇后裔的身份;却不料皇室族谱悉数留在长安,以致根本无法证实他的身份。于是刘备退而求其次,竟然也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与主公争夺天子和百官的归属。
最后一人,便是寄人篱下的吕布,他此次纯粹是被刘备拉走助阵,试图借此震慑各路诸侯。殊不知吕布虽是一介武夫,可吕布帐下军师陈宫却智谋过人,必定不会心甘情愿地替刘备卖命,未必没有其它想法。”
说到这里,郭图语气一顿,缓口气后,颇为自信地道:“这最后一路诸侯势力便是我等。昨日下午,在下得知曹操帐下荀彧秘密约见董承,随后又在十里香酒肆约见了中常侍董弘。并且,我军细作还打探到荀彧这段时间频频与百官接触,其目的已经十分明显,无非是想说服百官和天子身边的近侍宠臣,从而怂恿天子移驾兖州。”
“哦,有这等事?”袁绍闻声色变,神情十分惊讶,眼神中浮现出浓烈的忧色,诧异道:“看来曹孟德已经走到我等前面,对天子和百官志在必得,抢先下手了。公则,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行动起来,务必赶在曹操之前说服天子前往冀州,否则我等岂不是白跑一趟,还搭进去上万将士的性命。”
郭图神色自若地欣然点头,高深莫测地笑道:“主公不必担忧,在下已有良策,目前正在进行当中,成与不成今夜便见分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定叫曹孟德为我等作嫁,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
“嗯?原来公则早有谋划,可是先前所献之谋划?”袁绍颇感惊奇地问道。
郭图道:“正如主公所料。在下昨夜已与中常侍董弘接洽,并将主公准备的重礼赠送于他,这让他大喜过望,遂向在下透漏,天子本就有意前往冀州,对主公寄予厚望。与此同时,兖州曹操也在积极谋划,试图秘密劫走天子,等到既成事实之后再将百官接回兖州。曹操此举与在下献给主公的策略不谋而合,因此我等便可借力使力,以同样的方法接走天子。”
“哈哈哈!好好好,如此甚好。”袁绍开怀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已经看到曹操惊骇失望的模样,为此心中舒爽之极,连声叫好。
趁着袁绍心情大好,郭图恭声道:“为确保万无一失,还请主公提前与刘表商量妥当,请他帮忙护送百官前往冀州,并知会城门守军不可多事。倘能如此,在下有十成把握敢在曹操前面接走天子,助主公成就千秋霸业。”
袁绍颔首笑道:“此事易耳。我与刘表相识多年,私交笃厚,这点小事想必他还不至于拒绝。毕竟他没有争夺天子和百官之心,因此一切都好办,举手之劳而已。容我稍事歇息,便前往刘表军营,与他商议此事。呵呵呵”
“主公英明!”郭图与许攸对视一眼,躬身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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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袁绍和曹操二人积极谋划之际,郡守府后院内堂上,刘协坐在主位上目送董承渐行渐远,直至背影消失。
“仲父,这几日朝中百官纷纷谏言,劝说朕移驾兖州,前往曹操治下再立帝都,重整朝纲。不知仲父意下如何?”待董承离开后,刘协招手示意站在身边的董弘坐下,顾虑重重地轻声问道。
听到刘协将自己唤作“仲父”,董弘连忙摆手,示意自己不敢僭越,承受不起,遂谦卑地低着头,眼神十分忧郁,似乎隐藏着难以言语的悲伤。但这一幕,刘协无从发现。恰恰相反,每次看到董弘低头拒绝的模样,刘协便莫名失落,但心里却是愈发信任董弘,将他视为自己唯一可以信赖的心腹之人。
从刘协记事的那一刻起,董弘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悉心照料,从不言苦、从不嫌烦,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十几年,直到现在。十几年下来,两人虽名为君臣主仆,实则情同父子,同甘苦、共患难,不离不弃,无话不谈。因此,私下里刘协经常称董弘为“仲父”,但董弘从未答应过,始终恪守本分,从无僭越之举。
而这,恰恰是最让刘协看重、且放心的宝贵品质,遂对董弘愈发倚重,就像孩子依赖父母一样,片刻不离左右。
此时面对刘协的询问,董弘语气胆怯地低声道:“老奴只知道伺候陛下,哪里懂得这等军国大事,是以不敢多嘴,还请陛下见谅。”
第917章 镜花缘,花为谁红
刘协眉头微皱,神情甚为不悦,可看到董弘唯唯诺诺的样子又深感无奈,于心不安,不忍责备于他。时至今日,像董弘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实在是太少了,难能可贵,理应善待,不能让忠臣寒心。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刘协平声静气地道:“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你我二人。因此仲父不必顾忌,想到什么说什么,尽可直言。以仲父观之,曹操与袁绍二人孰优孰劣,朕可以相信哪一个?”
董弘闻声后一脸难色,踌躇半晌,方才低声道:“恕老奴直言,方今天下,陛下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能信。现如今,能够幸存下来的各路诸侯都不是良善之辈,一个个野心勃勃,真正忠心汉室且有能力中兴汉室的诸侯少之又少,说是凤毛麟角亦不为过。”
语气一顿,董弘抬眼看了看刘协的脸色,却见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侧耳倾听。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刘协微笑颔首,投以赞许的目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董弘心中忐忑,本想左右而言其他,避开重点不谈,奈何刘协根本不插话,这让他避无可避,只能直视关键问题。
“如果陛下执意让老奴评说袁绍和曹操二人的优劣,那老奴就大胆直言了。若是言语失当,还请陛下多多宽恕。”
刘协坦然笑道:“仲父多虑了。直言无妨,对错都不要紧,朕要听真话。”
董弘恭顺地点了点头。恭声道:“老奴听说名士许劭曾言:‘曹孟德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贼’。不知陛下对此可有耳闻?”
刘协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若有所思道:“确有此事。朕对此早有耳闻,据说这是十年前许劭主持月旦评时对曹操的评语。许劭其人深谙识人之术,出言必中,至今尚未有失,相人之术令人惊叹,广为称道,天下无出其右者。”
董弘道:“陛下自幼聪慧。过目不忘,老奴愚钝,自愧弗如。然则。许劭对曹操的评语甚为惊奇,发人深省。治世能臣、乱世奸贼,寓意深远,值得推敲。所谓治世能臣。很好理解。置身于太平世道,人心思安,若是才能不凡之人必能做出一番成绩,是为治世能臣。而乱世奸贼,说的就是眼下我等所面临的现实处境;天下纷乱,人心沦丧,无视法纪者比比皆是,野心勃勃者屡见不鲜。
迄今为止。被满朝百官和天下士族称为奸贼者,仅有三人:其一是掀起大乱序幕的黄巾贼首领张角。其二是祸乱天下的董卓,其三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西凉李利。而兖州曹操竟被许劭认定为乱世奸贼,如果许劭没有看错的话,那曹操其人绝非眼下这般忠心耿耿。他极有可能是外表忠厚、内藏奸诈的奸贼,大奸似忠、大伪似真,与西凉李贼并无二致。”
刘协闻言骇然,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寒光乍现,脸色阴沉,低吟道:“嗯?仲父之言不无道理。乱世之中人心叵测,其中不乏外表忠良,实则奸诈狠毒之徒。就如同西凉李贼一样,世人皆知他忠孝仁义,诚实守信,言出必行,可谁又知道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奸贼,企图谋害于朕,当真是狼子野心、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
咬牙切齿地说完话,刘协满脸愤恨,心有余悸,似乎只要与李利沾上边的人和事,都能引起他的共鸣,令他骤然警醒,反应异常强烈。
董弘抬头看了看刘协忿忿不平的神色,心中凛然,遂低下头,眼底的忧郁愈发浓烈,似是替刘协担心,忧思满怀,驱之不散挥之不去。
少顷,他暗自叹息一声,平复心神后,接着说道:“与曹操相比,冀州袁绍四世三公,世代忠良,饱受皇恩。现如今,袁绍占据富庶的冀州,根基稳固,与幽州公孙瓒争斗多年却始终不落下风。即便是司隶大败后,他也不曾让公孙瓒占到半点便宜,实力之强大,由此可见一斑。然而,袁绍与其祖上截然不同,其人野心极大,企图独霸中原,司隶之战便由此而生。只可惜他时运不济,联合九路诸侯之力却仍旧不是西凉李利之敌,以致司隶大败,元气大伤,实力大不如前。”
说到这里,董弘话锋一转,颇为钦佩地道:“现如今,纵观天下群雄,敢与李贼正面争锋厮杀的诸侯寥寥无几,冀州袁绍便是其中之一。而与西凉军征战,败而不溃的诸侯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冀州袁绍同样位列其中,大败之后卷土重来,如今实力已恢复大半,依然是中原各路诸侯中名列前茅的强大势力,实力远在兖州曹操之上。”话说到这里,董弘再不多言,起身给刘协倒上一盅热茶,轻步走到刘协身后给他揉捏肩膀,仿佛刚才那番话根本不是出自他之口一般,神色自若,目不斜视,依旧坚守本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