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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翎一身才华,却少了野心二字,不醉心仕途。苏颜青做事稳重,如今却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要离京而去。楚霍天的眉头越发皱得更深了。
欧阳箬看着楚霍天手心的那本奏折,心中长叹一声,闭上了眼。
楚霍天来了两日,整个“花延宫”里上下人人谨慎万分,生怕一个疏失,便被楚霍天问责。欧阳箬的病也起色不少,到了第三日,已经能坐起如常了。
宛蕙端了一碗参汤给欧阳箬补身子,欧阳箬抿了几口,忽然问道:“德轩呢?这几日怎么不见他?”
宛蕙亦是疑惑道:“奴婢也奇怪呢,这几日总不见他人影,不知他都去做了什么。”
欧阳箬想了想便道:“等他回来了便叫他来见我。”
宛蕙忙应了,才退下,到了晚间,德轩一身酒气地回来了,欧阳箬见他如此,皱了秀眉道:“你去哪里了?怎么地还饮酒?”
德轩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跪下不语。欧阳箬再问,他闷声道:“奴婢知道了,以后不饮酒了。”说着磕了个头便出去了。
欧阳箬心中越发疑惑。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暗魅生(二)
德轩的反常,欧阳箬并不是十分挂在心上,只以为他是心情不快,或碰到了什么难事,直到三日后的一个早上,忽然宫里有几位内刑司的老太监找他去问话。欧阳箬这才心里着实一惊,难道他犯了什么事?!
虽然病未好全,欧阳箬却也赶紧唤来宛蕙去打听,又叫鸣莺赶紧去给内刑司的人塞银子,要知道内刑司的那些人一向如虎似狼,进去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先是一顿好打,许多人都熬不过屈招了。宫里的人提到内刑司都得抖一抖,着实怕得很。
宛蕙过了不久转了回来,进了屋子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一屁股坐下倒茶喝。
欧阳箬赶紧问她出了什么事。宛蕙面色有些发白,喘口气才道:“奴婢打听清楚了,今日那‘永寿宫’里的一位掌膳内侍公公死了。被冻死的,就在离宫不远处的草丛里,听那边的人讲,那夜他还喝了酒,许是喝醉了酒颠着出门便倒在了路边。”
欧阳箬心里一紧,却疑惑道:“那关德轩什么事?”
宛蕙也是不解:“奴婢也不知道,听那边的宫人说这些日子德轩老是去找他,还偷偷塞酒给他喝。想必是照例询问吧。”她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眉头的忧虑依然未少一分。
欧阳箬听得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竟出了人命?!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呻吟一声,便又躺在了床上。
宛蕙见她脸色苍白,以为她被吓了,赶忙自责道:“都怪奴婢这时候讲这事,娘娘吓着了吧?奴婢去弄点安神汤来。”说着便退了下去。
屋内的铜炉炭火暗红暗红,偶尔毕剥两声,更显得整个屋子静谧异常,欧阳箬面色苍白如雪,莹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无意识地捏着盖在身上的蜜合色锦面被子。
德轩为人谨慎,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找一个不太相干的人喝酒,可是他到底有什么目的?越想越不明白,只得等鸣莺回来传消息过来。
到了下午,鸣莺才领着德轩回来。一进门,欧阳箬便挣扎了下了床,由宛蕙扶着坐在椅上,微怒道:“如今你越发胆大了,做了什么事也要瞒着我?”
德轩低头跪在地上,不言不语,神情恍惚。欧阳箬心中越发疑惑,对鸣莺问道:“内刑司的可打了他?”
鸣莺忙答道:“奴婢去的及时,塞了银子又连哄带吓的,那边的公公才没对他动刑,只问了几句,便放了出来。再说,那死的那人就是自己喝酒醉在外边冻死的,与他何干。顶多罚德轩公公一个私自聚众饮酒便是了,打个几下便过了。娘娘放心吧。”
欧阳箬闻言,沉默不语。直觉告诉她事情决不是如此简单。便道:“德轩留下,我有话要问,你们先退下。守着外边,不许放人进来。”
等不相干的人退去,欧阳箬见德轩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心头火起,“碰”地一声拍上桌子,横了风目怒道:“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说,那人是不是你弄死的?”
她一口气接不上,不由大咳起来,咳得满面通红。德轩一惊,赶紧起身给她顺气。欧阳箬推了他,余怒未消:“你还不肯说实话?”
德轩一听面色如土,跪下不停磕头:“奴婢该死,惹娘娘生气。奴婢该死”
他磕得甚是用力,咚咚有声,欧阳箬心里一软,缓了口气:“说吧。你不说,以后别人问起来我怎么替你圆?那人是不是得罪了你?”
德轩浑身颤抖,抬头古怪地看了一眼欧阳箬才轻声道:“那夜那夜奴婢看见了”
欧阳箬亦是一震,他说他看见了?看见了什么?
德轩又重重嗑下头去:“奴婢看见了,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可别人看见了,奴婢就得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字来。”
他一字一句说完,便退了下去。再也不敢看欧阳箬一眼。
这是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为了她而杀人
那夜漫天的风雪,他一路追去,终于让他看见她的身影。可是,稍后,她便没入那人的怀中他呆立在远处良久,直到他们离去,纷乱的心绪还未理清,他便看见有人从拐角一闪而过,他的心顿时跌入比这雪夜还冷的深渊,若他看见了便罢,可是若是别人看见了
终于让他追到了那人闪身而入的宫里,不知是不是老天保佑,竟让他看到他拐进了“永寿宫”那道偏门
于是,接下的日子里,他常常借口过去那边厮混,带了酒与他们一同吃喝。内侍的活常常又累又苦,他的到来无疑是让他们高兴的,更何况还带了酒肉。
一连几日下来,他便知道了那人是谁即使那人只是模糊地看到了两人相拥的影子。可是在深宫里,每个人都有无穷的想象力,每个人都能将无影的事描绘得如同亲见。
于是,接下的,他竟然发现自己冷静得可怕。他将他灌倒,骗他出门相送,酒里微量的蒙汗药发作,他倒在路边。
他就这样冷眼看着他的身躯一点一点地冷下来,转身便走。
太可怕了他发现自己太可怕了第一次杀人的他沉默而井井有条,即使怀疑到他身上又如何?任谁也找不出他身上任何的疑点。
德轩离开那温暖的屋子,跌跌撞撞地一路前行,脚下的雪咯吱做响,一如那夜他转身离去,那单调的响声填满了他整个空荡的脑海。
终究是自己的痴念,太可笑的痴念,那样美好的女子,那在他心中如女神一样的女子可是他还庆幸自己能守在她的身边,就让他一生一世守在她的身边,为她双手染满鲜血,为她一身罪孽,万劫不复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寒冬节(一)
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欧阳箬的病缠绵几日,也好了。只是楚霍天来来回回“花延宫”几日,又叫赵清翎给她看病,只这件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让不少人红了眼。
有人说她恃宠而娇的,也有的人说她红颜祸水,似又拿她的身世背景说事。欧阳箬也不在意,只依旧日日去皇后那边请安问早,几位相熟的妃也去走动走动。
宛昭仪的肚子也大了不少,看样子胎养得十分好,她整日笑意吟吟的,欧阳箬看着也觉得高兴。
欧阳箬常捧着自己抄的佛经敬献给皇后,她的字温婉秀丽,皇后十分喜欢,每每叫人装订好了,颂经时便带上。
整个后宫虽然暗里波涛不断,但是面上却是一团和气,转眼就到了大寒时节,皇后开了个家宴,因楚霍天不喜铺张浪费,这后宫家宴便十分简单。
只叫了后宫的妃子一起在那日家宴上一起喝个暖冬酒,听宫里的歌舞司献一两支曲子便是了。
那日欧阳箬着了一件碧水天一色长裙前去赴宴,她那裙子为尚服局的为她新制的,只因楚霍天一句:“你这几日病了都瘦了许多,那衣服便叫人重新裁便是了。”第二日便有女官过去为她量体裁衣,制了五六件新衣。
因欧阳箬觉得自己病色未褪,便拣了这件素色的。
她这条裙子领子为扇形立起,将她柔美的脸部线条衬得精神许多,整条长裙自上而下,妥帖而不显得累赘,听说尚服局的宫女说里面填的是鹅绒毛,又轻薄又保暖。果然一穿上就很好地勾勒出她纤细有致的身材,长裙上锈了烟绿色绿梅,一朵一朵,缠枝而开,十分素雅清淡。她又披了一件同色锻面披帛,上面绣了千山雪景,飘渺似画,十分素雅淡然。又隐约有种江山大气在其中。
她头挽了惊鹄髻,不着金步摇,两边只各着了两只碧玉簪,其余便插了几朵掐银丝珍珠珠花,妆容妥帖,清雅难言。
一进皇后的中宫,便觉得热浪扑面而来,十分温暖,两边的位上已经坐了几位妃嫔,正拿了各色点心瓜子正在闲话聊天。见欧阳箬进来,不由都盯着她看。见她穿了新衣,不由眼中妒色深深。
欧阳箬趋前向皇后行礼,又向几位妃请安了下,便坐在后边席上。右手边便是李贵人。李贵人与她交好,欧阳箬也十分喜欢她的直爽不晦。
只是今日却见李贵人面色有些发白,似不太舒服。欧阳箬忙问道:“李妹妹可是生病了?”
李贵人勉强挤出笑来:“这殿里炭火旺,觉得闷得头晕。”
欧阳箬点点头,忙叫宫人将这边的窗子开了一小缝,李贵人感激一笑,似精神又恢复了一点。
宴席开始,皇后见欧阳箬坐得远,忽然道:“柔嫔可要上前坐?正好与本后说说话,坐得太远了反而不便。”
欧阳箬扫了一眼席上,自己如何能上前去?任坐在谁的身边都是错。忙低头道:“臣妾惶恐,位份不敢逾越,皇后娘娘若有召,臣妾便上前去伺候左右。”
皇后见她态度谦卑,也笑了:“也罢,你大病初愈,怎么能要你伺候本后。”
柳国夫人却笑道:“也就欧阳妹妹得人可怜,难怪皇上喜欢。”皇后也道:“是呢,不像那位,不把我们几位老人放在眼中,最后得了报应。”她说的便是徐氏。
柳国夫人勉强一笑,不再言语。
欧阳箬见皇后柳国夫人说起徐氏,心中一动,她这几日病中,也不知道宛蕙有没有去送东西,天那么冷
正想着,第十道菜上来,是一道清蒸鱼。欧阳箬自小在南边,眼见的在这楚地隆冬时节有鱼,不由奇道:“怎么这时节冰天雪地的,竟有鱼可呈上。”
旁边的李美人正捂着口鼻道:“柔嫔娘娘不知,只要在河面上凿个洞,鱼便能集聚而来。抓鱼十分简单呢。”
她说完,那风一阵吹来,一股腥膻之气熏得她不由地“呕”地一声,竟然将先前吃的东西吐在一边。
欧阳箬大惊,忙叫宫人递帕子,端水收拾。皇后闻得这边声响,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着了凉?”
李贵人见自己殿前出丑,正羞愧不已,正要谢罪,又是忍不住一阵干呕。殿上的几位妃都是过来人,柳国夫人皱了眉头轻声道:“许是害喜了”
皇后娘娘猛的醒悟过来,忙传彤史,又连声唤太医。欧阳箬心中也是雪亮,忙低声问:“妹妹月信来了没?”
李贵人吐得眼泪都出来了,正接过宫人的帕子净面,闻言倒是愣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