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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荷就笑着答阿鲤:“他们都在家里呢,大皇子想要弟弟妹妹么?”
阿鲤看秀荷跟他娘生的相像,就觉得有些亲切,点头道:“想。”
几个大人就都笑起来,张氏也说:“娘娘也该给大皇子添两个弟弟妹妹了。”
“这哪是我说有就能有的!”秀兰摸了摸阿鲤的头,“去玩吧。”让乳母带着小内侍和宫人好好陪着阿鲤去了,自己陪张氏几人说了会儿话,又问了问家里的情形,得知父亲和两个哥哥都安分守己,也算是放了心,然后带着她们出去听了一回戏,又用了午饭,才叫人送张氏她们回去。
此时皇帝那里的酒席还没散,秀兰自己歪在榻上闭目养神,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前世二十岁生日的光景。那时候她刚换过了骨髓不久,虽然一直在医院等排异期过去,可却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以为自己终能获得新生,却不料没过多久,病情就又再次恶化,所有期望都成泡影
眼角有泪轻轻滑落,她微微侧了身子,将脸朝向里,不想让人看见。当初那种绝望和不舍的感觉即使到现在她都还记忆犹新,每次想起来都如同重新回到了那时候,两鬓斑白、悲伤欲绝的父母如在眼前,一直刻意压下不愿记起的事情忽然这么汹涌而来,一时让秀兰有些承受不住。
她紧闭着眼任凭眼泪横流,强忍着没有发出声响,边上云妆还在打扇,她不想惊动她,就这么自己忍着,当心情终于渐渐平息的时候,身边忽然飘来了一丝酒味,她正疑惑,就感觉有温热的气息拂在面上,接着嘴角上有温软的触感,酒味更重了。
是皇帝。秀兰没有睁眼,假装熟睡,那酒味渐渐飘远,似乎皇帝进了内室,她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和脸颊,不知为何,刚才的悲伤忽然都蒸发不见了,心里只剩了点暖意,她不知不觉就真的睡着了。
等秀兰过完生日,天也渐渐开始热了,她就和皇帝商量了又回去西苑住。她们这里刚把逸性堂收拾好,住了没两天,忽然来了个意外访客。
“长公主请坐,这是大姑娘?”秀兰将长公主让到了堂屋里坐。
永徽长公主今日来还带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那孩子一样是剃光了头发,只在头顶两边扎了两个小鬏,穿着红衫蓝缎裙,脖颈上戴着金项圈,上面还挂着长命锁。
第109章 世间奇事
“是,娴姐儿快拜见贵妃娘娘。”长公主让孩子给秀兰行了礼。
秀兰忙亲自上前拦住,拉着那孩子左右看了一回,笑道:“是叫娴姐儿?跟长公主生得一般好模样。”又叫人拿见面礼,珍娘看秀兰的意思,特意去开箱子寻了一对翡翠玉兔出来,果然秀兰看了就很合心意,还跟娴姐儿说:“别嫌弃,拿着玩吧。”
长公主也没有推辞,让女儿收了,跟秀兰两个说话,又问阿鲤。
秀兰叫人去带阿鲤出来,自己跟长公主抱怨:“这孩子越大越看不住了,四处的跑,七八个人也跟不住他,一天下来,连小内侍都累得直喘气。”
“小子就是这样。”长公主也笑,“皇上小时候比鲤哥儿可调皮多了。”难得脸上有了些活泼的笑意。
娴姐儿安安静静的坐在长公主身边听,脸上的神情和长公主颇为相似,秀兰看了不知为何有些想叹气。
阿鲤很快就跟着乳母进了门,秀兰让他给长公主见礼,又让他叫娴姐儿,长公主是很喜欢孩子的,把阿鲤叫到身边,弯腰把他抱了起来。阿鲤见了面生的人,显得很老实,只一个劲打量长公主。
长公主摸了摸他的小帽,跟秀兰说:“现在天热了,也该给他换纱帽戴了。”说完就叫人拿出她带来的东西,有孩子穿的衣服鞋袜、戴的帽子,还有许多小玩意,“是我估摸着鲤哥儿的身型叫人做的,若是不合身,贵妃再让人改一改吧。”
秀兰忙道谢,又让阿鲤向长公主道谢,“让您费心了。”
“不费什么心,我本来也闲着无事。”长公主抱着阿鲤问了他几句话,见他现在说话清楚了许多,身体也好,有小孩子的活泼劲,很是喜欢,就让娴姐儿跟着阿鲤出去玩。
秀兰让人跟好了,带着他们两个去守拙斋那里玩,她想着那里有秋千,正好给小姑娘玩,还特意让云妆也跟着去,怕怠慢了杨娴。
等孩子们走了,屋子里剩下的宫人也少了许多,长公主才说起来意:“前日母后宣我入宫,提起卫王也到了该选妃的年纪,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让我帮着参详。”
卫王选妃?这么快么?秀兰不知长公主跟她说这话是何意,就笑看着她不说话。
长公主继续说道:“按理亲王选妃,多是由王府自行操办,不过卫王幼失怙恃,这事也不好让他自己来办,也只能我们这些长辈帮衬了。我来就是想问问陛下那里可有什么话?”
原来如此,长公主估计是想来跟皇帝通个气,免得等那边把王妃人选都定下来了,皇帝才知道,惹得他不高兴,母子俩又生嫌隙。秀兰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说:“早上有位大臣求见,陛下去见了,不过看时候也快回来了,长公主不如在这里等一等,正好一块用午膳。”
“此事倒不甚急。”长公主一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秀兰想长公主难得来一回,两人这样干坐等皇帝也似乎有些尴尬,就邀她一起去赏荷亭赏花:“虽还不到时节,花苞却已经立起来了,也有些早开的已经绽开花苞。”
长公主客随主便,本来也要等皇帝,且她还有话要跟秀兰说,就跟着她一起出了逸性堂,沿曲折回廊去了赏荷亭。
秀兰和长公主当先并肩而行,服侍的人都落在后面跟着,她一边走一边给长公主介绍了一下园里的景致,长公主只做倾听状,偶尔应那么两句,很快就到了赏荷亭里。
这边早有人安好了坐褥,又上了茶水点心,秀兰请长公主入座,她在旁相陪。
长公主回头看了看,见亭内只剩了自己贴身服侍的婢女和贵妃身边的一个宫人,就转头吩咐自己的婢女去亭外等着。秀兰见她似乎有话要说,也让香莲去了亭外候着。
“其实我今日来,另有一事想说与贵妃听。”长公主双目注视着秀兰,“请贵妃为我等下嫁之公主做主。”说着站起身来要给秀兰行礼。
吓得秀兰忙站起来拦住她:“长公主何出此言?快别如此,实在折煞我了。”亲手扶着长公主让她坐下,又问:“长公主可是跟驸马怄气了?”她以为是驸马无礼,长公主是回娘家来求援了呢。
哪知长公主摇头:“我说此话倒不是为了自己。”她长长叹了口气,将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她这次来十之八/九还是为了广善公主。因太后掌理后宫一向严格的缘故,这几个在宫里长大的公主,一个个都被教导的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
在几个姐妹当中,长公主和广善算是最亲近的,广善的生母在先帝去世时殉葬了,那时她们姐妹都已经下降,广善因此事病了一场,长公主心软,和广善住得也近,就去看过她几次,慢慢的就亲近了起来。
广善虽是先帝幼女,可因生母并不受宠,母女两人在后宫里过的有些战战兢兢,就养成了个怯懦的性子。到下降以后,因老宫女管的甚严,她一月里也未必能见到一次驸马,所以直到去年才生了长子。可等她生了孩子之后,也只在孩子刚出生时见过一次驸马,到现在孩子都周岁了,竟再没见到。
“这是为何?”秀兰十分不解。
长公主叹了口气:“在公主下降之时,内府都会给每个公主府配老宫女,掌理府内事务,维系皇室威严,本是为了防止有些驸马不知礼节,怠慢了公主。熟料这些老宫女一见府内诸事皆由她掌管,公主又都是年轻面嫩之辈,竟生了作威作福之心。”
老宫女私下被称作管家婆,公主若要召见驸马,夫妻两个亲近亲近,是须得通过老宫女的。老宫女欺公主面嫩,若公主主动提起召见,就不阴不阳的刺公主几句,公主羞愤之余自然再就不敢提了。而驸马呢,若想求见公主,则必须用银钱贿赂老宫女,老宫女满意了,就会让驸马见公主。
如此一来,她倒像是青楼里的老鸨,把公主当成了敛财的工具,驸马反倒像嫖/客一般,要给钱才能见公主。秀兰听了这番叙述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般大胆的宫人。
“广善的驸马马义本就出身寻常人家,手里能有几个钱呢?先前就常常捉襟见肘,每次广善都要趁会面之时偷偷塞与他一些,两人才能有下次相会。可不料广善生了孩儿,那老宫女竟借此坐地起价,要的银子比先前还翻了一番,马义如何能拿得出这些钱?两人就这么有一年不能得见。”
长公主脸上都是厌恶的神情:“前两日是孩儿周岁,广善没让人告诉老宫女,自己召见了马义。不料老宫女得了消息,竟然带着内侍赶来,将马义拉出房去打了一顿,打完更干脆把马义赶出了府去。广善和孩子都吓得大哭,她又无人可说,只能忍着。还是我记得孩子周岁,前去探望她和孩子才知道了此事。”
秀兰已经不知如何反应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在皇权如日中天的现在,竟还有这般刁奴。
长公主也知道秀兰的心情,这事随便出去说与谁听恐怕也没人相信,堂堂公主,金枝玉叶,过得竟是这般日子,可是偏偏事实又是如此。
“不瞒贵妃,早年我初嫁之时,府内也是一般境况,只我们驸马好歹是官宦子弟,那老宫女也不敢如何无礼,拿了钱财也就行了。到得我年长了一些,越想越觉不服气,就趁回宫时与母后说了此事,母后听了大怒,将那老宫女打了板子,赶去守陵,我的日子也才好过起来。”
可有那不敢说的,或者说了也没人理的,比如广善,比如早死的庆安公主,就只能这么凄惨的过日子。常年独守空房,又活在老宫女的淫威之下,天长日久,郁结于心,自然难以长寿,公主里面能活到四十岁的都少。
秀兰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看长公主面露悲戚,知道她是物伤其类,就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长公主的手,又亲自端茶给她,让她平静一下情绪。
等长公主喝完茶放下,秀兰才说:“此事长公主可曾报与太后?”这事虽然该管,可是上有太后和皇后,实在也轮不到她插手。
长公主面露难色:“母后一贯不喜”虽然面上不露,可是长公主知道,太后是不喜欢庶出子女的,要不然为何只给她一人加封了长公主?
秀兰也明白了,可是:“我虽奉旨代理宫务,可长公主也知道,我身在西苑,宫内事务多是淑妃奉太后旨意掌理的。”
“您也说了,淑妃万事都要问母后,此事如何能指望她?”长公主拉住了秀兰的手,“贵妃娘娘,您总是还会再生孩儿的,若是有了公主,您忍心也让她过这般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朝公主自成祖迁都北京后,下嫁统一住在十王府(据说是王府井大街那一溜),某些暂时没有就藩的藩王也会暂时住在那里。而驸马却要住在自己家里,等到公主召见的时候,才能从家里去十王府见公主。
驸马因为出身平民,没什么威势,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