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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玛儿,吃药吧。”
青夏脑子晕晕的,她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乖乖的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喝下秦之炎亲自喂她的苦涩汤药。大帐里那么静,就好像她还没有醒过来一样,只有帐外的风在呼啦啦地吹着,夕阳将牛皮帐子染成了金黄色,一切就像是一幅静止的画卷。
秦之炎一边喂她喝药,一边细心地将她嘴角残留的黑色药汁擦拭干净,手指修长,带着一丝丝冰凉的触感。
吃过了药,秦之炎站起身来,修长的身材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素色锦袍,他的靴子是白色的鹿皮制成的,踩在温暖的毡子地毯上,轻轻的没有一丝声音。他走到大帐中央的小几上,拿过一只朱漆红的食盒,打开盖子,热气就腾腾地冒了出来,这种食盒当初在南楚的时候青夏也曾见过,食盒下面的夹层是烧红的炭火,可以保持上面食物的热度。
“饿了吧。”秦之炎笑着说道,然后从里面端出一样样精致的小菜,每样分量都不多,但是样式却很繁杂精细,没有荤腥,素色清淡,很适合大病初愈的病人。
秦之炎话音刚落,青夏的肚子就发出一阵咕咕的叫声,三日未进一滴米水,已经饿到了极点了。
任是青夏再不拘小节,也不免淡淡的抿嘴笑了笑。秦之炎笑容温暖,他垂下头,每夹起一样菜,就用眼神示意一下青夏,想知道她是不是爱吃,见青夏点头,就少少的喂她一点。这一餐饭,青夏吃得很饱,刚想说吃不下了,秦之炎已经将食盒餐具收拾了起来。他一定从没做过这种事情的,但是他却做得十分好,不忙不乱,素衣广袖,一会的功夫就收拾干净。
做完了这一切,他端过来一只小铜盆,蒸汽白花花地冒了出来,洗干净一块脸巾,秦之炎拿着脸巾坐在床榻上,细细地为青夏擦拭着嘴角。他的眼神宁静悠远,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温暖的脸巾带着热气柔软地抚在青夏的脸上,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放松。
水声哗哗的响着,秦之炎洗干净了脸巾,又拿起青夏被子里的手,她的手伤了很多处了,骨节处都破了皮,被上了药,现在已经好了五六分。秦之炎小心地避过她的伤处,认真的擦了一遍。然后慢慢地俯下身子,轻轻地抱住了青夏的肩,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样的好闻,带着让人心安的药香,胸膛还是那样宽广,好像是广袤的大海一样,有着潮湿温暖的温度,他的下巴很瘦,半仰着头,可是看得到他下巴上青青的胡渣,再往上就是薄薄的嘴唇和坚挺的鼻子,青夏微微仰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向上望着。
将青夏半抱起来,用软垫垫在她身后的床头上,然后让她可以舒服地靠坐在上面。
做完了这一切,秦之炎端起了脸盆,站起身来,对着青夏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说道:“别说太多话,累了就休息。”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青夏的目光一直追随者他的身影,直到他走出去,被帘子挡住,再也看不见为止。
“夏青!”帘子突然一动,班布尔他们一众小子就冲了进来,连着在西川营中认识的几名少年,一并跑到青夏的床边,一个个红着眼睛,像是一群兔子。
能在大难不死之后看到他们,青夏只觉得心底顿时一阵欣喜,她笑望着班布尔和那克多众人,说道:“你们都来了。”
“夏青,”班布尔半跪在床榻前,紧张地打量着青夏,眼睛红红地说道:“还好你没事,这几天秦人都不许我们靠近这里,把我们都担心死了。”
“夏青,他们没欺负你吧?”那克多知道青夏是女人,一直在担心这件事,见那秦国主帅虽然长得一表人才斯斯文文,可是却仍旧放不下心来,连忙问道。
李显等人是刚才才被告之青夏是女人的事情,刺客见了青夏,一个个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出来。
青夏笑着摇了摇头,温和地说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你没事,有人可就惨了。”班布尔突然接口说道,眼神亮亮的看着青夏,带着狐狸一般狡猾的笑意:“夏青,你让他进来吧,不然再站三天,他可能就长成石头了。”
青夏猛然转过头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班布尔笑着站起身来,转身就朝着大帐的门口走去,巨大的希翼和紧张从心底升腾起来,青夏双眼死死地盯着大帐的门口。
终于,帘子缓缓地掀了起来,班布尔走在前面,随后一阵冷风猛然灌了进来,来人一身青色铠甲,衣衫破碎,头发纷乱,四肢几乎是僵硬的,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穿在身上的,仍旧是西川的那身军装,似乎是在战火中打了滚,已经乌黑一片,袖口已经被撕去了大片,这样冷的天,身后连一件披风都没有,浑身上下,都透着浓浓的寒气。
青夏看着他消瘦的脸,看着他脚步僵硬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看着他血红一片的眼睛,看着他满面风霜的脸孔,突然觉得心底的激动像是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了上来,铺天盖地的蔓延过她的全部理智,她的眼睛突然有一丝湿润,狠狠地咬着下唇,缓缓地举起手来,无力地向着他打去。
少年连忙弯下身子,好让青夏伤痕累累的手,可以打在他失去甲胄的肩膀上,不至于弄疼她的手。
眼泪缓缓地自青夏的眼角流了出来,蜿蜒过她苍白的脸颊。
“夏青,”少年蹲在青夏的床榻前面,垂着头轻声说道:“是我害了你。”
青夏抿紧了嘴角,抽了抽鼻子,终于破涕为笑,紧紧地抓住了西林辰的手,眼泪一行又一行地流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夏青,西林在帐外已经站了三天了,你就不要怪他了。”最不会看脸色的那克多还在紧张得为西林辰求情,班布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大家都没事就好。”青夏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众人劫后余生,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郎朗的笑声充溢在大帐之内,一切都显得其乐融融。因为白鹿堡的袭击而带来的风暴,终于还是雨过天晴了。
秦之炎站在大帐前,久久的站立,终于还是转过头去,对得力手下弈洲少将沉声说道:“明日拔营吧,前往白鹿原。”
“殿下,”弈洲少将皱起眉来,斟酌着说道:“我们把炎字营隐藏在运粮队中,又迂回着赶路,不就是想晚一点到白鹿原,先让他们拼杀吗?现在这么快就要前往白鹿原,不是前功尽弃?据属下探听,南楚和东齐现在还在路上。”
秦之炎面容沉静,淡淡地说道:“白鹿堡盘踞西部多年,阻断阴山小道,不但是西川的喉中刺,更是我们大秦的眼中沙。这一次既然他们犯到这里,索性就将他们除了,派出使者去见燕回,就说我愿意和他共同出兵,三日内赶到白鹿原,一举铲除这群胆大包天的贼子。”
弈洲少将默默点头,转身就退了下去。对于殿下的话,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怀疑,他跟随秦之炎七年,深深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气和秉性,也知道隐藏在他病弱外表之下,是怎样一颗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的帝王之心。可是这一次,他却微微有一丝疑虑,看着如长龙一般从大帐退下的年轻侍婢,他的嘴角微微的勾起,殿下,终究也是一个男人,也会有七情六欲,只是不知道,到底那大帐内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得到殿下这般人物的垂青。
天边最后一缕光芒也被慢慢吞噬,炎字营在姚关内最后一个夜晚缓缓到来。
青夏之前的伤势也只是失血过多,重伤脱力。秦之炎的贴身大夫果然神奇,一幅汤药下去,青夏就感觉身体已经好了大半,除了身上的外伤还没痊愈,已经没有大碍。
那日被白鹿堡袭击的时候,西林辰去后营护着西川的粮草逃离了大营,和青夏等人失散,可是青夏刚刚回头去找他,他就从后面追了上来,战乱之中,两人几乎是擦肩而过却没有看到对方。班布尔等人要回头去通知青夏,西林辰知道即便是去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就大胆去秦营求援,更献上了西川的所有粮草,靠着这样的条件,才见到了秦国的主帅秦之炎。
秦之炎听说夏青的名字,又细细地询问了班布尔等人,才知道青夏被白鹿堡包围,当下火速带着大军前去解救。
说起来的确凶险,青夏这一次能大难不死,也算是一种运气了。
西林辰已经被累得惨了,他自觉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了青夏,在青夏昏迷的时候坚持在帐外站着等候,死也不肯离开一步。这样的数九寒冬,手脚都已经冻坏了,刚刚被大夫拉了出去,青夏才算是放下了一点心。
帘子呼啦一声,秦之炎就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只方形的托盘,直走到青夏的床边,才坐了下来。浓浓药香扑面而来,但是却不是他身上的川贝香味,而是一种陌生的药香,很浓很好闻,青夏嗅着鼻子,仔细地闻了两下。
秦之炎优雅一笑,掀开盖子,只见上面放着几只陶瓷的小瓶子,托盘分上中下三层,从侧面可以看到,下层摆放着很多红红的炭火,中层是咕嘟咕嘟冒泡的沸水,瓷瓶放在上面,幽幽的往外散发出一股股青色的烟雾。
“这是定神香,可以帮助你入睡的。”秦之炎笑着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坐在青夏的床榻前,很自然的伸出手来,探试青夏的额头温度,青夏只觉得秦之炎的手掌冰凉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秦之炎一愣,连忙收回手来,扯过一旁一个暖手路,捧在手里,说道:“外面很冷,我倒是忘了,你快躺下,被子里暖和一点,我去叫人添点炭火。”
刚要站起身来出去,青夏一把抓住了秦之炎的衣袖,秦之炎回过头来,正好对上青夏的眼睛。
“秦之炎,谢谢你。”
秦之炎看着青夏认真的表情,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用跟我说这些。”
“不,”青夏固执地摇了摇头,仰着头,认真地说道:“每次在我最惨的时候都是被你所救,没有你,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对你的感激,不是一句谢谢就能报答的,你这次不但救了我,还救了西林辰、班布尔他们,所以,我更该谢谢你。我知道,若不是因为我,秦国是不会理会西川的死活的。”
秦之炎的衣袖被青夏攥在手里,灯光之下他的脸孔像是沉静的莲花一样高洁,温柔的笑容像是大海一般的将青夏重重包围,初见秦之炎的时候,只觉得他气质华贵出尘,有着神仙一般的气度。可是现在越发频繁的接触,他那张脸却越发的风华绝代了起来,他在青夏的床头缓缓的坐了下来,轻轻淡淡的,带着柳叶拂过面颊的舒服。
“依玛儿,我不想要你对我道谢,如果你真的觉得亏欠我,那么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青夏闻言,连忙说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秦之炎微微一笑,沉声说道:“这件事情,对别人来说也许很简单,但是对你来说,却很困难,你真的答应吗?”
青夏一愣,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相信你,不管你说什么,我一定答应。”
秦之炎伸出修长的手指掠过青夏鬓角的头发,为她挽到耳后,声音舒缓,笑着说道:“我只是希望,以后你每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先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不要再为别人冲锋陷阵、不顾自己的死活。我只是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