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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供——?”唐怡和喜眉同时惊叹,声音里已带了颤音,喜眉踏前一步,满额冷汗地低喃:“殿下你将他点了哑穴我我并不知晓我将他带回来时他”
唐惜猛地摆摆手,似乎十分不满喜眉的踟蹰嗫嚅,“虫子殿下,那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和你年龄相仿,他被带到地牢时已经身受重伤,头上那么大一个血洞”唐惜伸手夸张地比划着,“双手严重烫伤,双臂脱臼,左胫骨骨折,全身多处穴道被弹石点穴,伤势严重,再加上那个被点的哑穴,他就是被整死十次也无法开口招供呀!”
不知为何,唐惜的声音里竟带了十分的惋惜和遗憾,连她自己听了也觉惊诧,唐门姐妹一向视严刑酷法为游戏,从未对任何人感到遗憾,“我说殿下,你既然早已给他用了大刑,又何必让那个玉衡费事,难道就是为了探查玉衡的出身?”
“呃”虫儿听了也觉震骇,“我我不知道他在洞中伤得那么严重”虫儿跟着唐惜喜眉疾步走向后园中的地牢,“玉衡呢?”
“你此时还有心问他?他被那血腥场面吓得晕了过去,已被送回住处了。”唐惜不屑地说着:“幸亏我的人发现了那孩子被点了哑穴,无法开口,只用了两次刑。”
喜眉擦擦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唐门中的两次刑已远胜过清平阁中的普通刑罚。
“你是说他还活着?”虫儿惊讶地问着。
“怎么?你盼着他死呀?早说呀,不过是一指头的事。”唐惜的声音近乎嘲讽,她今天明显情绪激动,十分不妥,“我们出来时他还有一口气,此时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了。”
虫儿蹬蹬蹬地跑下石阶,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他不禁皱紧了眉头,杏眸中闪出黑瞋瞋的幽光,“点亮所有的灯烛。”
他边走边随口吩咐,在灯火煌煌中步入刑室,又猛地顿住脚步,虫儿不自觉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挡住眼前骇人的景象,但只片刻就放下手,踩着满地血污走到那个已看不出人形的赤红身体前。虫儿还没细看,就听身后传来唐惜的低问:“怎么又泼水了?他还活着吗?”
“呃”刑人的喉咙里咕嘟一声咽着口水,艰难地说道:“泼水前没气儿了,现在好像好像又有气儿了”
虫儿似乎想要证实刑人的话,俯身靠近那团血肉模糊,忽地定住,如遭雷击般当场被劈开身心,再也不能复原,在在他骤然大睁的眼中在那一片皮开肉绽伤痕累累中出出现了一个狼身鹰翼的胎纹!
虫儿早已忘记呼吸,早已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伸出双手,伸出不停颤抖的双手,触向那已被血水浸透的卷发,卷发被血,汗,和泪,黏在那人的脸上,虫儿拼命呼吸着,好像已濒临窒息,他,轻轻地撩开硬结的发缕,手指上染了浓稠的血,手指下手指下是是他日思夜想的脸一张已毫无生命迹象的脸
“——宝恒——宝恒——宝恒——”刑室内外,地牢内外,以至相见欢内外,甚至云州城内外都响彻了永明痛不欲生的呼喊,在这个清新而甜蜜的早晨,所有听到这喊声的人,都惊悚战栗又无端悲戚,天地渐渐变色,晨曦也似化为暮霭。
人们从未看到过这样一种骇人的情景,他们从未见识过这样一种绝望,即使在西川或是北朔的战场上,当箭矢齐飞枪火交织之际,他们也不曾感到如此恐惧,刑室中的人,包括唐惜,都惊惶地向后退去,在他们耳中震荡碰撞的已不是人类的叫喊,那完全是一头受了致命重伤的猛兽的悲吼。
在此之后半刻钟内所发生的事就像一幕荒诞的戏剧,灯光,背景,演员,台词全都颠倒错乱,惨碧的血光和明亮的日光交织在一起,以至多日之后,众人的视野中仍是满目殷红。不同的声响,似乎有叫喊,似乎有恸哭,似乎有劝阻,充溢在整个相见欢的后园,人们不记得永明殿下是如何将那具已无声息的躯体抱回后园中的雨微堂,刻印在他们脑海中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悲愁凄苦,那种绝望像具有生命,长长久久地盘踞在人们的心里,毒蛇般嘶嘶吐信,无情地啃噬着血肉。
半刻钟后,雨微堂的内寝中,纱帐层叠悬垂,耀目的阳光已被愁云惨雾般的气氛逼退到帘幕之后,只瑟缩地闪着点微光,照亮了坐在大床旁的永明,只见他猛地闭上双眼,像是被内心的强光眩晕了一般,转瞬,他就又睁开眼睛,眼中的哀痛泪光已消失不见,像是被最强悍的力量压入了心底,永明猛烈起伏的胸膛也渐渐平息,那种绝望,挣扎,沉默只持续了片刻,等他抬起头时,已强有力地约束住自己。
“唐四阿姨,复生,只需一粒。”虫儿低语,他并未看向唐惜,但他沉重的声音似有实质,霍地刺入唐惜的耳鼓,唐惜趋前半步,不由自主地递上去一个黑陶小瓶,“虫儿,先吃你们大夏的碧露丹和南楚的万清丹,然后再用复生。”
“在在地牢里我已经喂给他了”虫儿说得非常缓慢,好像不如此便无法开口,声调虽慢,虫儿的行动却迅捷无比,他从黑陶瓶中取出一粒黑色小丸,送到天宝唇边,那原本形状完美的嘴唇已被咬烂,血肉模糊,虫儿深吸口气,倏地掉转视线,刚刚平复的激动情绪再次翻起巨浪,唐惜见状,立刻走上前从他掌中取过那粒复生,轻轻捏住天宝灰败凹陷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唇齿,那复生乃唐门疗伤吊命的圣药,入口即化。
“唐四阿姨如今三种圣药齐用只盼只盼能护住小宝的心脉他他身上的伤太多”虫儿才一开口,喜眉已递上来一个琉璃小瓶,“殿下,定魂香。”
喜眉此时已完全不能思考,一切行动全凭训练有素的惯性。他没有见过深湛如碧海的宝恒殿下,但此时倒毙在床榻上的血葫芦似的人形已是一潭死水,好像早已失去了抢救的意义。
虫儿接过小瓶,抽取了两滴药液滴入天宝凝结着血污的鼻孔中,眼中的泪再次如潮般聚集,虫儿陡地站起身,退离床榻,轻声请求,“唐四阿姨,云州不可能再找到比你我更好的外伤大夫,此地远离东安,我们只能靠自己了。”虫儿说着就解下系发的玄锦宽带蒙住双眼,“我我来为宝儿接骨,四阿姨,你们唐门的金创药冠绝天下,疗伤手法也也无人能比”
“放心吧,你先接骨,之后我来为他清创疗伤。“唐惜不等虫儿说完就接住了他的话,随即便走到外厅去消毒,准备药品。
“殿下你”喜眉低叫着,咬咬牙,“殿下,我协助你。”说着喜眉就固定住天宝的身体,指引着虫儿的双手放到断骨处,口中清晰地说出断骨的位置及伤情。
虫儿缓缓跪在床前,摒吸静神,导引真气运行周天,意守丹田,渐渐神觉空明。巨大的悲痛使人麻木,此时反而有助于虫儿去除杂念,看不到天宝的脸容和他血肉模糊的身体,耳中只听喜眉冷静平和的指引叙述,就像每次在父皇的指导下练习盲视接骨那般,虫儿运气于手,飞指轻握住那根根断骨,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已一气呵成,迅捷巧妙地接续了断骨,喜眉则立刻在接骨处涂抹生肌活血的药物,包扎伤骨,不消片刻已经接骨完毕。
“好俊的手法,我们唐门甘拜下风。”身后忽然传来唐惜赞叹的声音,随着声音,她已经走到了床前,“虫儿,你要回避吗?”
虫儿霍地扯下眼上系着的锦带,他的双手扒着床沿,依然跪在床边,状似匍匐赎罪一般,“不,我留下。”
听着他那决绝的声音,喜眉和唐惜俱是心中一寒,“虫儿,你为何如此折磨自己?”
唐惜口中问着,已俯身坐下,她拿起侍从托盘中的镊子和剪刀,凝神看向那具赤红的人形,竟不知从何下手,除了那张惨白的脸,少年的身上已无完好的肌肤,而那张原本应该极之俊美的脸,此时就像开败的雪莲,晦暗枯竭,灰扑扑的毫无生气。
虫儿伸指小心地抚上他的颈侧,继而轻吸口气,“小宝还活着,我不会再让他一个人上路了。”虫儿的语气无比温存,那话中之意却令人听了不寒而栗,“唐四阿姨,就从头侧的伤口开始。”
在这之后的一个时辰里,雨微堂内寝中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又经历了一次夜半的极刑逼供,天宝身上那些诡异狰狞的伤口,有的已经硬结,与破碎的衣料粘连,有的依然新鲜,触目惊心地泛着赤浓的血光。
随着浸透了鲜血的衣片纷纷剥除,随着一盆盆清创的血水被端出内寝,大家都恍惚地心生错觉,好像自己正游走在一个噩梦之中,永远也醒不过来了。时间已经凝固,胶着成残红黏稠的巨大血块,堵在众人的喉中,压在众人的心上,呼出的气息都充满了血腥味。
‘啪’的一声,唐惜将镊子绷带仍在托盘上,重重地吁出口气,伸手捶捶酸痛的腰背,“ 包扎治疗完毕,只要不发烧”
“小宝小宝已经发烧了”虫儿再也挺不住了,撑着床沿,失声痛哭。
苏醒
翌日清晨,相见欢后园中的雨微堂里,一片静谧,静得人们不敢相信他们已在此与死神搏斗了一整天,当初升的朝阳映亮了窗纱,当蔚蓝的晨曦跃上天际,当甜蜜的清风在厅室内脉脉游荡,人们倦极而眠,将死神留给光明的天使,将恐惧埋入梦乡。
在饱和的静谧中,层叠的纱幔被晨风卷起,勃勃鼓荡,从纱幔之后忽然响起低低絮语,那么柔和,那么轻浅,那么愧疚又那么欣喜,断断续续的似呓语又似叹息。
“宝儿你这傻子为什么躲着我你忘记虫儿了吗将永明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小宝虫儿想你从你走的那天就想你当年你骗了虫儿我彻夜未眠一大早就赶到王仓码头可你的船已经扬帆远航了然后然后咳咳然后他们说你死了死于海寇袭击葬身于万顷碧洋我去那片海域看过很多次小宝我竟一夜也没有梦到你我就想就想咳咳我就想你也许还活着活在我不知道的未知世界里小宝你是你吧一定是你在青州的万春园我们我们彼此相属可你为何绝尘而去不与虫儿相认咳咳小宝当真忍心你是有什么苦衷吗你你肩上那胎纹和北朔的金翼大神一样一模一样你是因为这个咳咳咳咳因为这个才躲着我吗可咱俩今生注定要在一起命中注定的我爹说说咱俩小时候就认识了他说你原本叫天宝我们相识后你曾两次救我于危难又留下绳结保我平安我我却差点至你于死地小宝咳咳咳我我真该死宝儿”
沙哑的絮语渐渐低微,渐渐融入静谧,终于沉寂,佛手清香渺渺弥漫,外厅的大门打开又轻轻阖拢,喜眉脚步踉跄地走下石阶,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就一眼看到疾步而来的唐惜。
“”喜眉喉咙干涸,说不出话,只以眼神询问着。
“虫儿醒了吗?”唐惜轻声问着,弯弯柳眉紧拧成结。
喜眉眼神茫然地望着唐惜,表情怪异,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十分滑稽,深吸口气,喜眉一下子蹲坐在石阶上,伸手撑着他沉重不堪的头颅,艰难地摇摇头,“殿殿下根本就就没睡过谈何醒呀”
“呃”唐惜听了这话也似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