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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土台上堆叠着一人高的木柴,像个火葬的坟场,木柴堆旁并排躺着两具小小的尸身,全身被白布缠裹,看不清模样,另有七八个孩童歪躺在土台上,好像已陷入昏迷,一个高大的男人身着墨底金绣的苗装,肃立在土台的正中央,手中高举着火把,柳娘嚎哭着跪在他的脚旁,口中呼号嘶吼着苗语,明霄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已被砰地一声摔在了土台上,柳娘一见,像是惊醒了般猛扑过来,隔着绳网厮打捶击着明霄,口中尖叫:“都是你们这些恶贼,为了图谋苗疆把恶病传到了山里,呜呜呜你还我儿还我儿来”
柳娘痛哭着扑打了一阵又飞身跃到歪躺在地上的孩子们面前,从中抱起一个三四岁大的幼儿,紧紧搂在怀中,那高大英武的男人见了立刻冲上前去,欲将她和孩子分开,“柳娘,放开吧,放开,小心过了病气!”男人口中喊着夏话,丢开火把,徒劳地拉扯着柳娘,火把呼地一下飞上柴堆,瞬间就点燃了火坟。
“我不管,我要跟英儿死在一起,你将我们娘俩一起烧死吧,我不活了!”那俏丽灵秀的柳娘此时已化身厉鬼,头上的银饰歪斜掉落,乌发披散,掩映着满面的泪痕。
明霄凝目望向她的怀抱,先是一惊,随即便微蹙眉头,“柳娘,你快将英儿抱给我看看!”明霄沉声呼喝,声音虽不尖锐,却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纷乱的空场上骤然安静下来,大家齐齐望向跌坐在地的夏人青年。
柳娘听到这话,先是惊得往后退缩,仿佛明霄便是将瘟疫传到此处的恶魔,后又看到明霄恳切的神色,不禁犹豫地趋身向前。
“柳儿,他是夏人恶魔!巫神说了这病就是夏人传进来的,前几天哈吉家的婆娘在彝山边上和夏人货郎换了几尺青布,他家的娃儿就”高大的男人转眼望向地上白布包裹的小小尸身,声音沉痛。
柳娘犹豫着,眼神狂乱恍惚,“阿妈阿妈”就在这时她怀中的孩子忽然迷迷糊糊地哼叫起来,柳娘浑身一抖。
“柳娘,我看孩子的症状不似恶疾,也许还有救!”明霄再次呼喊。柳娘不再犹豫,抱着孩子飞扑到绳网前。
“你你看看这这是什么症候他们他们说是出花儿呜呜呜咱苗疆从未有过这恶疾呜呜”柳娘话说至此又已哭得泣不成声了。
明霄手脚具被捆绑,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凝目细看,“你将他身上的衣衫掀起。”明霄吩咐着,柳娘被他沉着的声音所感染,立刻哆嗦着拉起孩子的衣衫,孩子的胸腹上不规则地分布着一些水泡,大小不等,有些水泡内含紫血,孩子的前额,以及口鼻附近也都长有水泡。
明霄吁出口气,身上纵横交错的血口子被汗水沁润,火辣辣地疼,明霄的身上酸软痛楚,脸上却绽开欢欣之极的笑,“柳娘,这是出痘儿,不是出花儿,没有大碍,别让孩子抓挠水泡,过个十几天自然就好了,你小时候没有出过痘儿吗?”
“啊——?”柳娘低呼着,一屁股瘫倒在地,“出出痘儿什么出痘儿我我不知道”柳娘茫然地望着明霄,随即琢磨出明霄的话中之意,立刻哗地单手抓住绳网,拼命摇撼着,“你说这病没事真的没事英儿没事儿”
不等明霄回答,一个阴恻恻,像来自冥界的声音忽然从土台下传了过来,“他是胡说八道他本就是地界恶魔他的话如何能信”
明霄听到这令人心生寒颤的声音,猛地转过头看向土台一侧,立刻就震惊地呆住了。
火焚
四方堆砌的柴堆此时已燃起大火,火舌翻卷着,旋风似的直冲上半天,炽热的气浪拍打着柴堆里的干木,咔咔作响,如泣如诉,周围的一切在气旋冲腾中忽然变得摇摆扭曲。
一个细长的黑色身影在烟气火光中慢慢走上土台,他的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长发披泻,缭乱的发缕在风中飘飞鼓荡,也似火舌跳跃一般。
柳娘看到他立时便端肃地跪直身体,空场上环围的人群也哗地跪倒在地,一时空气中只余噼啪爆裂的火舌卷舔之声和低啸的风声。
“他就是巫神!”双福忽然开口,双眼紧盯着那个诡异的人影。
黑袍面具的巫神来到土台中央,与苗王龙岩鹏并肩而立,龙岩鹏转身恭敬地俯首行礼,随即就退身其后。巫神双臂扬起,抬头望天,口中以苗语高声呼叫着,似祈祷又似诅咒,柳娘肩头一抖,回眸瞪着明霄,好像看着鬼魅一般,土台下趴跪的人群中轰然响起鼓噪之声。
就在这时,那位巫神忽然低头看向明霄,面具后的双眼闪出阴冷的光芒,好似天降冰霜,他缓缓开口,竟然说起了夏语:
“我刚刚卜问了坤忘大神,神说邪魍恶魔已来到我们苗疆,就是这两个夏人,要立刻将他俩投入火窟,不然整个苗疆都将瘟疫横行,人畜无生!”
明霄浑身巨震,不仅是因为他口中骇人听闻的宣称,更是因为那似曾相识的声音,明霄拼命搜索着记忆,试图找到这个声音的主人。
“神使大人,我和我的同伴并非恶魔,孩子们得的也非瘟疫,只是极普通的水痘,修养一段时间就可自愈,难道你要将这些无辜的孩子也一起投入火窟?”明霄厉声质问,双眸盯视着巫神面具后的眼瞳,那眼瞳躲闪了一下,似有退缩之意,但转瞬便又冷凝如冰。
“他们已被恶魔玷污,身染恶疾,如不火焚将把疫病传播到整个苗疆!”巫神不为所动,又将此话以苗语呼喊了一遍,土台下的人群中立时便爆发出低泣和哭诉,如水波般不断扩散。
柳娘听了此言顿时便瘫软在地,手臂却依然紧紧地搂抱着怀中的幼儿。
“尊贵的苗王,请一定相信我的判断,孩子们并未感染恶疾,他们在不久的将来即可痊愈,绝不能将这些孩子们活活烧死!”明霄知道龙岩鹏懂得夏语,遂转而试图说服苗王,明霄虽被捆缚于绳网之中,但他神态凛然,气度高华,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阿鹏你就听听他说的吧也许他说的是真的阿鹏”柳娘凄厉地哭叫着,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膝行到巫神的面前,不断地叩首再叩首,嘴里念念有词地乞求着。
龙岩鹏迟疑了一瞬,快步走过来一把扯开明霄身上的绳网,就听巫神大声叫道:“大王,不可!这魔怪化身人形,会使妖法,切不可任他妖言惑众!”
明霄身上的束缚一经剥除,体内的真气便渐渐凝聚,他与景生朝夕相处,肌肤相亲,抗毒解毒的能力也变得强劲,明霄依然跌坐在地,却暗自调息炼气以期尽快恢复行动能力。
“你要将活生生的孩子投入火窟,难道不是妖言惑众!”双福突然开口诘问,他已看出明霄在修补受损的元气,此时无法开口说话。
柳娘听了这话好似得了大赦一般,她不等巫神阻止就扑过来扯开双福身上的绳网,“你你也说孩子没事那他为何奄奄一息?”柳娘将怀中昏迷的幼儿展示给双福,她早就觉察这位老人见多识广,经历非常。
双福的手足仍然瘫软无力,他无法接过幼儿,只能探头察看着,立刻就肯定地回答:“没错,孩子确实是出痘。”双福的鼻子贴近孩子的口唇,忽然拧眉笑了,他抬头盯着已奔到近前的巫神,慢悠悠地说道:“你竟给孩子们用了血雉骨,这样他们就可任凭你摆布了吧?即使被丢入火坟也不会哭闹。”
“呃”巫神浑身一震,他畏缩地退后半步,随即就稳住身子,“你连血雉骨也一清二楚,看来确属妖魔!血雉骨是坤忘山神赐予我的法器,有谁敢质疑?”
“你用法器残害孩子们吗?”明霄接过双福的话,他凝声质问,一边慢慢站起身,龙岩鹏和巫神都惊得一跳,万没料到他竟这么快就恢复了劲力。只有明霄自己心中清楚,他此时不过是勉力而为,离行动自如还相距甚远,“苗疆从未有人出痘,自然不了解它与瘟疫的区别,只需静心调养等待,此病可不治自愈。”明霄恳切地望着岩鹏,又回眸看看泪流满面的柳娘,“英儿是你和柳娘的亲子,他的生死安危你就不在意吗?我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我绝不会放弃任何挽救孩子的机会。”
“你是何人?为何来到苗疆?”龙岩鹏骤然趋近,身形快如闪电,明霄似乎早有预料,他坦然地站在原地,毫不躲闪,望着逼近眼前的苗王,明霄清晰地说道:“我是明霄,又名青鸾,来此即为寻求碧火花的解药,也为与大王结交,希望苗疆能融入明华朝这个大家庭,真正得到实惠和照料。”
“呃”龙岩鹏愣怔地钉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神情疑惑而迷茫,似乎根本就不明白明霄的话中之意。柳娘却一骨碌跃起身,不可思议地瞪视着明霄,“你你你你是南楚的明青鸾你爹就是武王明涧意?”
明霄点点头,神态镇定自若,“我的父王确为南楚武王。”
“哈哈哈”就在这时,一直默立不语的巫神忽然狂声大笑起来,笑声伴着火势直扑向明霄,“就你也想假冒明帝陛下?哈哈哈也好也好,你既然冒名前来送死,我们就该成全你,柳娘,当年你父亲就死于武王的钢弩之下,今日就是你报仇雪恨之时了!”
柳娘一步步地逼近明霄,眼中的惶恐惊惧已被仇恨代替,英儿趴在她的臂弯儿里仍是奄奄一息。明霄迎视着柳娘狂乱的目光,平静地开口:“两军对阵难免死伤;各为其主,难免仇怨,张维将军是一位可敬的军人,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奉献牺牲是军人的本份,张维将军无愧于军人的职份,当年他是为蜀国捐躯,不是死于私怨仇杀,我是武王之子,愿代父受过,但如果今日我被仇杀于此,恐有损张维将军的英烈。”
——啊!这短短数语如狂涛巨潮,排山倒海地冲向柳娘,令她再也迈不开脚步,娘亲病逝前谆谆嘱咐的那些话又在耳畔嗡嗡轰鸣:——‘柳儿,你爹死得其所,他是为国而战,为履行职责而亡,你不可寻仇,报仇只能带来新的仇怨,永无了结,娘只盼你能平平安安!’
“柳娘,英儿和其他的孩子们本无大碍,但此时却被施用了血雉骨,若不及时饮用清水,真就是死路一条了!”双福嘶声大叫着,一张老脸上皱纹交错,不知隐藏了多少沧桑和过往。
柳娘蓦地一抖,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一般,她抱着孩子飞身扑下土台,像是要去取水,却立即就被惊恐的寨民揪扯住,他们围拢上来,嘴里啊啊呀呀地高叫着,决不许她靠近吊脚木楼半步。
龙岩鹏眸光一闪,大喝一声,土台下围攻柳娘的人群哗地散开,柳娘孤零零地站在空场上,发散衣破,蜷曲着腰背全力保护着怀中的幼儿,龙岩鹏随即就高声呼喝着什么,柳娘慢慢转过身,抬头望着他,眼中神色凄伤。那个巫神听了苗王的话厉声开口,像是在劝阻苗王,但龙岩鹏只一味摇头,脸色变得极其阴沉,他转身看向明霄,以夏语说道:
“你们是人是魔要由坤忘山神判定,我要将你们和这些身染疫病的孩子关到山上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