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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此事”立春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却带了十分的谨慎。
“我和万岁商量后再决定对策,虽然北句丽很可疑,但此事还有很多没有搞清的细节,绝不可草率发难。“明霄顿了一瞬,才慢慢开口道:“还要请礼部立刻通报满剌加泰雅国王,唉”明霄头疼地双手互握,“听说宝恒的生父是满剌加王国的国师,誉满南洋,要是知道独子已遭遇劫难,不知不知”明霄说不下去了,他连想也不敢想。
“立春,你陪着虫儿去夏阳,然后赶往台州大营,请许君翔将军协助调查此事,他那里派船派人都很方便。”明霄果断地吩咐着,缓步走出柳荫,就见小鱼儿和秦醒轻快地迎面跑来,“爹爹,虫儿呢?才跳了一半,他就溜了,真是扫兴,爹”
小鱼看到明霄,欢声叫着跑上前来,却一下子看到明霄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悲痛,不禁骤然停住脚步,秦醒也极之敏锐,立刻退后一步,和鱼儿拉开距离。
“爹小虫儿呢”鱼儿低声问着,眼睛四下搜索,明显地感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淡薄。
“鱼儿,阿醒,你们随我来。”明霄招呼着孩子们一边走到谷场旁的葡萄架下,那里摆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墩子,架顶碧翠的葡萄叶间筛下细碎的金色阳光,“坐吧。”
明霄率先坐下,小鱼挨在他身侧,秦醒犹豫了片刻,眸光微闪地看向明霄,见他神情沉郁,但却非常温和,“阿醒,私下里,不要多礼。”明霄淡声说着,他知道秦醒年纪虽小,处世为人却非常严谨自省。
“是。”秦醒轻声回答,随即就在他们身侧坐下,背脊挺直,一向懒散的模样奇异地消失无踪了。
“爹”鱼儿抬眸望着明霄,想在他眼中找到蛛丝马迹。夏日午后的暖风沙沙轻响,吹拂着浓翠的葡萄叶,耳边,远远地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就在这时——
“小鱼,阿醒,宝恒王子殿下乘坐的商船遭遇海寇,已经沉没了。”这在这时,明霄轻声开口,他不想隐瞒,既然无法将悲伤从孩子们的生命中摒除,那就不要刻意回避。
“什么——”
“啊——”
小鱼和阿醒同时跳起身,“虫儿——”,阿醒叫着拔腿就跑,跑了两步又怔怔地停下,他低垂着头,肩膀微抖,不知是该跑去找小虫,还是立刻回头。
小鱼惊骇地瞪大双眸,一刹那,星辉中已浮起泪光,——啊,那个少年,皎洁如海上的明月,已在波涛下永眠。
“阿醒,小鱼,你们都坐下,永明已经启程去夏阳了。”明霄说着就见秦醒的背脊猛地一震,他顿了一瞬,才低着头走回桌旁坐下,“陛下,永明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明霄没有说话,只关切地望着他,眼神平和宁定,秦醒抬眸见了,立刻觉得安心,遂呐呐言道:“宝宝恒殿下离开夏阳的前夜永明本想陪他一起守夜是我是我去追思堂将他接回府的是我令他们永别前也不能话别”
秦醒忽然将双掌按在石桌上,双眼恳切地望着明霄,眼中再无闲散迷蒙之意,反而有种义无反顾,“陛下,我虽年幼无知,也明白永明不会原谅我了,那一晚将成永恒。”
明霄伸出双手盖在阿醒仍显纤小的手掌上,坚定而温暖,他略带感慨地叹道:“阿醒,你虽年幼却并不无知,但你忘了时间的威力,你也小看了永明与你的友爱,相信时间潜移默化治愈伤痛,相信你自己诚挚的关怀,也相信永明,好吗?”
小鱼默立在侧,眼睫低阖,晶莹的泪光微微闪烁,沙啦啦的风声里忽然隐隐传来萧烈清朗的声音:‘我从不与亲属友人话别,如此,即使战死沙场,也不会失信于人。’
“爹,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伤痛吗?”小鱼怔怔地问着,并未抬眸看向明霄,仿佛是怕泄露了眼底深藏的秘密。
明霄听了鱼儿惊怔的声音,心头一动,——这声音如此彷徨,如此迫切,真像多年前的自己,深宵静立于吴山之巅,黯然低问。那年自己十三岁,而小鱼,只有十二岁。
“时间最强大,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明霄没有正面回答小鱼的问题,只笃定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别管我们是否愿意,时间都将抹去一切线索,多年后回想起来,我们仍有模糊的感觉,但已不再疼痛。”
秦醒和小鱼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深切的惶恐,还有一丝丝释然,小鱼抢先追问:“那岂不是更悲哀,如果那些人和事是我想永生记忆的呢?”
秦醒摇摇头,稚气的脸上忽然显露出一种悲怜和无奈,好像成人一般,“鱼儿,时间既残忍又仁慈,它允许我们记忆,但却抹去了当初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明霄近乎惊叹地望着秦醒,“阿醒,你怎么会有这种感知?太令我惊讶了。”
秦醒忽然不好意思地涨红了面孔,嗫嚅着嘀咕:“是是我有一天看到我娘写的写的日记上面有这么一句话联想到陛下的忠告我忽然有所领悟就”
明霄了然地点点头,唇上笑纹微现:“华帝陛下说日记是写给自己的纪念,旁人未经同意不能观看,如今虫儿和鱼儿也都开始写日记了,阿醒,你以后可不能再偷看你娘的日记了。”
阿醒一听更是脸红羞愧,情急下急声说道:“不是我要偷看,是是我爹叫我”
“呃咳咳”明霄轻咳着打断阿醒的话,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小鱼已经瞪圆了眼睛,又觉不妥,立刻侧眸看向葡萄架,想了想,遗憾地说道:“明天新科文武状元进宫拜帝师,本来我们和虫儿说好要偷偷在屏风后观看的,唉”
“是那位张杏尘吧?若不是鱼儿提醒,我真差点忘了此事。”明霄伸指敲敲额角,“你父皇非要等我回来觐见后才正式让他拜帝师。”
“爹,我们回宫吧,时辰不早了,父皇肯定已经等急了。”鱼儿跳起身,主动走上前拉着秦醒跑出葡萄架,“阿醒,你别着急,我会尽力劝慰小虫儿的。”
秦醒一怔,若有所思地回眸看看鱼儿,“姊姊,有何吩咐?”
“呃”小鱼语塞,秀丽的面孔上渐渐透出绯色,“我我有一封书信是以你的名义写的”
“嗯”秦醒心里略松,好像窒闷的胸臆间透进了一丝清风,“姊姊是想请我传递书信吧?没问题,阿醒一定尽力而为。”
鱼儿心虚地笑了,灿星似的眼中已无泪光,“和聪明人说话真是痛快呀,不过,阿醒,你还是装傻的时候最可爱了。”小鱼说着就伸手拧拧阿醒的耳朵,“你从小就爱装傻,刚学会走路就已经蒙得虫儿围着你团团转了。”
小秦醒似乎听出了鱼儿话中的深意,他的心里好像化了冻般渐渐回暖,“谢谢姊姊提点,阿醒本来就是个聪明的糊涂人。”
“不对——”小鱼关切地侧眸看着他,异常认真地纠正道:“阿醒还是做个糊涂的聪明人吧,路会更好走。”
此时日已偏西,金球似的在锦霞中滚动,偶尔迸发出千万条炽焰,烧得阡陌尽头的层林山峦一片血红。明霄看着手拉手渐渐走远的鱼儿和阿醒,看着他们的脚步变得越来越轻快,不禁黯然轻叹,——是少年们的情怀太浅淡,还是人们原本就高估了记忆的力量?又或是他们已与父辈大不相同?
——宝恒已消逝于东海,也许过不了多久便会被人彻底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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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州位于大漠之西,其北,群山环抱,东南方,漠上唯一的大河安塞河穿流而过,襄州枕山带河,依山傍水,自古就是通往西域的交通要道和商埠重镇,也是联系西域各城邦小国的重要都会和纽带,自呼和沣在此设立大单于王庭后,襄州变得更加繁荣昌盛,虽曾历经四年战祸,仍不减其瑰丽风采。
大单于的金翼大宫占据了襄州之东的大片绿洲,王宫四周绿水环绕,碧林繁茂,王宫内楼阁高下,殿宇参差,互相连属,四环回合,金碧相辉,极尽豪奢。
六月末,襄州已热得发狂,乳色轻雾弥漫在空气中,笼罩着远山近水,天地尽头仿佛在慢慢晃动,散发着燃烧似的气息,苍蓝的天上一丝云也没有,只余强劲的旱风吹拂而过,却带不走暑热。整个襄州都似在火中煅烧,金翼大宫却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独享清凉。
内宫西侧此时已被整修为世子内廷,其中幽房曲室,玉阑朱楯,数不胜数,在临水而建的环碧阁里有两个身姿高挑的男人面窗而站。
“小南,他还是只诵经念佛,不吃不喝吗?”身穿金绣纱袍的男人转过头来,明晃晃的阳光一下子照亮了他阴沉的面容,那如云石浮雕般冷硬俊美的五官在阳光照耀下现出一种奇怪的疲惫之色,“再这么下去,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没想到呼和汐的种还这么倔犟,不愧是金翼之裔。”
说话之人正是如今的西朔大单于呼和洵,站在他身侧的细瘦男人便是他的左膀右臂丘林南真,此时已官至御都尉。
“金翼之裔竟然是呼和汐的种,真是不甘心!他连金翼大神也不敬奉,未来这大漠却要交给他的儿子。”丘林南真咬牙切齿地说着,他的面色比十几年前更显苍白,好像极度缺乏睡眠一般。
“小南,是交给我的儿子!”呼和洵厉声低喝,眼中闪出苍狼般狡猾的微光,“进了这世子内廷,他就是我呼和洵的儿子了。”
丘林南真挑起一角眉毛,不置信地斜睨着呼和洵,“三郎,他宁可把自己饿死也不要呆在这世子内廷,你看着办吧,我倒是巴不得他死,却又怕金翼大神怪罪。”
丘林南真为难地耸耸肩,“这些年在那个什么南洋岛国,他好像一直和衡锦相依为命,现在又是那个国王的义子,身份尊贵,若是只以荣华富贵相诱恐怕没用。”
呼和洵咬紧牙关,双眼中似要冒出火来,“什么衡锦,明明就是当年的蜀王卫恒,阴魂不散,倒真是一介枭雄,这小子被他调教得也像雪豹,虽然穿着僧袍,骨子里却是彪悍狂放,正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
“三郎,当年我看得一清二楚,衡锦身遭碧火花毒,已将不幸,为何一直苟活至今呢?”丘林南真一想起十一年前坤忘山中的那个暗夜就不寒而栗。
“小南,你倒是提醒我了,这倒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呼和洵倏地转身,唇角牵出点似笑非笑,“走,陪我去看看宝殿下。”
呼和洵边走边皱眉看着南真,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北句丽左石君那边不会出什么纰漏吧,那艘海寇船他们已经改装完毕了吗?”
南真展眉笑了,“放心吧,三郎,左石君一直窥伺他叔叔流川君的王位,这次算是和我们一拍即合了,此事要是能嫁祸给流川君,明华必定出兵北句丽,流川君完蛋了,明华也将受损。”
呼和洵咬牙切齿地低吼:“当年华璟明霄狠狠地摆了我们一道,用二百五十支哑巴火铳挑起了四年大战,老账未算又添新账,这些仇怨都要着落在天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