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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瞑目 -海岩 著-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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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只要天津方面一得手,在吉林的那几个人可以马上拘捕归案。你们前一阵摸的情况再认真清理一下,凡是可疑的人都要通知当地公安机关控制起来,证据充分的就可以抓了。只要他们在天津一交货,欧阳天一落网,桂林的关敬山和广州的红发就可以并案提请起诉了。“
  这个会开得短促而激动人心。欧庆春他们从处长办公室出来以后,又和李春强把下一步要做的工作简单分了分工。然后李春强、杜长发就被那班兴高采烈的年轻刑警拖去吃饭喝酒,欧庆春就一个人骑上车子回家了。
  回到家她先去了父亲的屋里,父亲这个时间照例还在看电视。她问父亲小黑晚上喂了没有,父亲说吃晚饭前喂了一次,现在又该喂了,庆春就拿了针管灌上奶,一点点推着喂小黑吃饭。猫也像婴儿一样,饿了就大哭大叫,一旦叼上针管,又是那么贪婪。父亲说,别用针管喂了,有奶瓶了,就在那桌子上放着呢。用针管推不好能呛着它。
  庆春到桌子上找到了奶瓶,不无惊奇地问:“还有这么小的奶瓶?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父亲说:“这是上次肖童买的。”
  说到肖童庆春愣了一下,默默把小奶瓶里灌满了奶蹲在纸箱前喂小黑。好久才又问:“他什么时候买的?”
  父亲似是不愿启齿似的,憋了半天,才说:“就是吃饺子那天。”
  父女俩又都沉默。家里的气氛从来不是这样的。父亲眼睛在电视上,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点了一支烟,又不抽,拿在手里,烧了一半又掐了。庆春喂完奶仍低头俯在纸箱前,把自己的一只手指头给小黑抱着玩。她想,小黑无忧无虑,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就玩儿。人要是能够如此简单,饮食男女之外,再无更多喜怒哀乐,那也是莫大的幸福。
  还是父亲憋不住,开口问:“庆春,这两天你又见着肖童了吗?”
  庆春背对父亲蹲着,回答:“见着了。”
  “你又去找他了?还是他我的你?”
  “我们不是让他帮我们做点事吗,前两天在一块儿开会来着。”
  “你们让他帮着做的那事,还得做多长时间呀?”
  “快了,没几天就完了。”
  父亲停了一下,又抽出一支烟点上,说:“我的意见,你们之间的工作关系结束之后,你们就不要再来来往往了。总这么藕断丝连的,对你们俩都不好。”
  庆春站起身来,坐在父亲斜对面,眼睛还是看着小黑。小黑也仰着脸看她。它玩儿得刚刚兴起,瞪圆的眼睛意犹未尽。庆春说:“这事办完之后,他还是得去戒毒。”
  父亲说:“那你把他送到戒毒所去。这次让他住得时间长一点,太短了看来不行。”
  庆春低头不语。
  父亲问:“庆春,你得跟我说句实话,你对他,是不是还有那个想法,啊,你现在是爸爸唯一的亲人,你得跟爸爸说实话。”
  庆春依然沉默,眼睛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父亲叹了口气,说:“不是我要干涉你,以前那么多男的追你,有很多人条件相当不错,可你偏偏选了胡新民,我没有反对。尽管你们俩并不般配。但只要你喜欢,我不干涉。可肖童的情况就不同了。他比你小五六岁,就算这个不重要。尽管这也确实是个问题,按常规男的应该比女的大一些,大个五六岁甚至十来岁都不算什么。如果女的比男的大这么多,就不合适了。现在就算显不出什么来,将来生理情况发生变化,思想上,感觉上就很难同步,很难协调了。但即便如此,如果仅仅是年龄问题,仅仅是身份经历的差别,我也顶多就是提点参考意见,也不会横加干涉的。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他有吸毒这个毛病,这可是个要命的事。以前他没到咱们家来,我对这方面还不大懂,这一段我看了那么多书,那么多资料,我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吸了毒的人,一千个人里也难有一个真正戒断再不复吸的。这是经过科学调查的结论!你跟他在一块儿,咱们以后就得是倾家荡产,闹不好还要家破人亡。我不是危言耸听,这已经有成千上万个例子摆在那儿了,而且,吸了毒的人都会染上一身的病,很多人会丧失劳动能力,变成一个废人。而且,吸了毒的人大部分都是生活失常,心理变态,人格扭曲,道德败坏,除了吸毒他们对别的都不感兴趣,骗人撒谎是家常便饭。没钱了就骗,骗不着就偷,就抢。现在的刑事犯罪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吸毒者干的。这毒瘾能把人的意志人格给你剥得一干二净。我知道肖童原本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他也真心爱你,可你看他现在对你还有一点诚实的态度吗,还不照样是满嘴瞎话。”
  庆春用和父亲同样的严肃,说:“爸,肖童是为了我才吸毒的,他是在为我们工作的时候被人骗着吸了毒的。他因为这个让学校开除了。他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您说,我能不管他吗,我能不帮他把毒戒了吗?我可以不爱他,但不能不帮他!”
  父亲的脸阴沉着,说:“生理上的瘾好戒,心理上的瘾难戒。你是打算帮他一辈子吗?”
  庆春说:“爸,我也搞了这么些年缉毒工作了,我不是不懂毒瘾是怎么回事。
  要戒心瘾,主要是靠亲人的关心帮助体贴,让他对生活充满希望,要靠一个有爱心的家庭环境,让他有幸福感。如果他在生活中找不到这些,如果他的失落,苦闷,没有人去安慰,去开导,去化解,他当然就戒不了这个瘾。“
  “他前一段住在咱们这儿,难道咱们没有安慰他吗,没有开导他吗,没有关心他吗,他在咱们家没有幸福感吗?什么都没有吗?他怎么还是改不了?”
  父亲的声调越说越高,庆春也提高了嗓音打断他:“这需要时间!”
  她的嗓门压过父亲,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他的脸孔仍然激动看。庆春压低了嗓子,她几乎用恳求的口气又说了句:“这需要耐心!”
  父亲似乎没有接受,他哆嗦着说:“我不想和你吵架,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你现在也是大人了,我不能把我的看法强加于你。你的看法,也不能强加于我。这儿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这当然已经是吵架了。庆春心里难过极了。她站起来,抱起小黑的纸箱就离开了父亲的房间。父亲没和她道晚安,甚至也没问她把猫抱走干什么。她回到自己的卧室,把纸箱放在床头久久端详。心里也知道和肖童的相爱是多么遥不可及。或者,像夹在相册里的那支干枯的玫瑰,美丽犹存,却早已枯死。只代表了风花雪月的往昔。
  夜里她醒了好几次,打着手电去看熟睡的小黑。也许把对小黑的关切当做对肖童的思念是滑稽的,但她确实一见到它安静地睡着便心潮滚滚想掉眼泪。
  早上起来,她来到父亲的单元里,父亲没有像往常那样起来为她做早饭,卧室的门也紧紧关着。她热了稀饭,炸了馒头片。煮了鸡蛋,摆在门厅的小桌上。又留了一张字条:“别不吃早饭。吃完了再喂一次小黑。”
  整整一上午她都在开会,研究着元旦行动的每一个细节。这个行动的原则方案已经由处里报局里,局里报部里,层层批准了。并且由局里出面联系了银行,同意借出七百万现金,在天津提款,去天津的先头小组预定在十二月三十日当天先期抵达,与当地公安机关取得联络,安排提款事宜,并做好接货的各项准备工作。
  去天津的先头小组由欧庆春带队,三十日下午乘车走京津塘高速路到达天津。
  而李春强和杜长发则都留在北京,等候那个没有约定具体时间的电话,那个电话将会通知他们到天津的什么地方接头取货。
  中午出发前庆春回了趟家,父亲的脸色已开始变得平和,但仍然少言寡语。他知道庆春马上要走所以很快帮她下了点面。吃面时庆春告诉他过元旦自己可能回不来了,问他一个人这年打算怎么过。他摇摇头,说,你走你的,你别管我。庆春心里老大不忍,出谋划策说,要不你找几个老战友来打打麻将,或者你到他们那儿去。
  父亲说,你就别管我了,新年又不是春节,怎么过无所谓,你春节最好就别出去了。
  庆春一直是不希望父亲再续个老伴儿的,她从未主动提过这事。因为她总怕加一个陌生人进来,这家就不知道是什么味儿了。但每逢她连续加班或者出差在外,父亲一个人孤独在家的时候,她就觉得欠了他的。去年春节他们破了一个伪钞案,就是大年三十长途奔袭去四川起的货,不知有几次类似的年夜饭。父亲就是这样独守空房,自斟自饮,对影成二人的。
  忠孝不能两全,她也没办法。吃完午饭,她收拾好东西,父亲和她一起出门。
  她说我几天就回来了您还送什么,父亲说我正好要出去散散步今天没风。两人一路走出来,来接庆春的车已等在路口。庆春站下与父亲告别,父亲迟疑了一下,开口说:“等过了年,你回来,就让肖童到戒毒所把毒戒了。如果他愿意,戒完毒,我还可以管他。”
  庆春笑了,明知车里同志可能远远的会看见,她还是在父亲脸上亲了一下。父亲也笑了一下,但笑得很苦,笑得并不开心。
  他们到达天津以后,各项准备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同时庆春也在向处长做电话汇报时,知道了肖童在吉林一切正常。根据吉林市局发来的情况,他和欧阳兰兰父女俩头一天上午去了骚达沟新石器遗址和文庙参观游览,中午退了酒店的房间去了松花湖滑雪场。元旦估计是要住在那里了。
  庆春空悬着的心多少放下来一些,但又很奇怪地有点隐隐的别扭,她猜不出肖童此时的心情,他是不是没心没肺玩儿得还挺开心?
  十二月三十一日,李春强。杜长发和处长先后到达天津。此前李春强如期接到老袁的电话,要他三十号晚上到天津的利顺德饭店接头。他们到达天津后,与庆春带队的前站同志很快会合,又与天津市公安局的同志一起开会碰了情况。会上决定,为了加强力量,便于掩护,庆春要作为李春强的太大,和李春强假扮夫妻,一起住到利顺德饭店去。
  三十九
  从飞机一离开地面,欧阳兰兰的心情就显得有些兴奋。起飞时还满是阴霆的天空,在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之后,立刻变得霞光万道。她和肖童并排坐在飞机上,晚霞透过椭圆形的机窗,将他们向外张望的脸,镀上了一层饱满的红色,这不免更给人一种蜜月旅行的味道。
  在吉林的机场接他们的,是先期到达的建军。他从他的本地朋友那里借来一辆八成新的丰田旅行车,把他们从机场直接拉到了松花江边的松花江宾馆。老黄去服务台开房间的时候,特意表情暧昧地把欧阳兰兰拉到一边,问她开几个房间为好。
  她仓促间没听明白,但马上恍然大悟。不由对老黄的善解人意报以不露声色的感激,她点着头说道:“我和肖童住一间就够了。”
  老黄很快办回了房卡和钥匙。欧阳天自己住了个套间,老黄跟建军合住一个标准间。而另一个标准间,老黄把钥匙交给了欧阳兰兰,不无调侃地笑一下,说:“我给你要了个大床。”
  上了楼,进了房,果然是个大床。肖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却没坐下来,他疑惑地问:“我住哪儿?这房是给你的还是给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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