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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瞥见暮先生和塞巴进来了,身后红袍飘飘,渴望着参加血战。我并不因此而怪他们,也不怪任何吸血鬼。我只觉得这种渴望是不适当的。
暮先生和塞巴加入作战之后不久,战斗更加激烈了。经过第一阶段的疯狂厮杀之后,只有那些最强壮、最冷静的吸血魔幸存下来。现在他们铁了心要拼死一搏,单枪匹马或两人一起顽强抵抗,奇Qīsūu。сom书尽可能多拉一些吸血鬼陪他们进坟墓。
我看到第一批受伤的吸血鬼倒在地上,肚皮被划开了或脑袋被打扁了,一个个流血抽泣,大声喊痛。他们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看上去和吸血魔没什么两样。
第二拨的前锋进来时,弗内兹拍拍阿罗,叫他撤出去。“撤?”王子粗声道。“老子刚杀得兴起!”
“你必须走,”弗内兹大声说着,把阿罗拉开了,“轮到米卡祭刀了。去王子厅接替帕里斯,你答应过的。你杀得够多了,不要太贪心。”
阿罗不情愿地走了。他走过米卡身边,两人互相拍拍后背,就像橄榄球比赛中换人那样。
“不愉快。是不是?”弗内兹站到我身边,咕哝道。他满头大汗,停下来在外衣上擦了擦手,周围的搏斗仍在激烈地进行。
“真可怕。”我喃喃地说。紧握匕首,像举着十字架一样把它举在面前。
“你不该在这儿,”弗内兹说,“拉登知道了会不赞成的。”
“我不是为了好玩。”我说。
弗内兹深深地盯着我的眼睛,叹了一口气。“我看出来了。你学得很快,达伦。”
“什么意思?”我问。
他指指那些呐喊着拼杀的吸血鬼。“他们觉得这是有趣的游戏。”他凄然一笑,“他们忘记了吸血魔曾是我们的兄弟,杀死他们,也就杀死了我们自己的一部分。大多数吸血鬼从未认识到战争是多么残酷多么没有意义。你很聪明,能看到这一点。永远不要忘记。”
一个垂死的吸血魔踉跄地朝我们走来。他眼珠被挖掉了,悲惨地呻吟着。弗内兹扶住他,把他放到地上,快速而仁慈地结果了他。站起来时,弗内兹脸色严峻。“但是,战争尽管痛苦,”他说,“有时却无法避免。这场冲突不是我们寻求的,希望你日后记住,不要因为这种进攻而对我们不满。”
“我知道,”我叹息道,“我只希望能有别的办法惩罚吸血魔,不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你应该离开,”弗内兹建议道,“真正肮脏的工作要开始了。回厅里喝酒去,喝个人事不知。”
“好吧。”我同意了,转身离去,让弗内兹他们去收拾那些顽抗到底的吸血魔。往外走的时候,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一个左脸上有深红色胎记的吸血魔。我好一会儿才想起他的名字——格拉尔达,盖伏纳遇害时在通道里和科达说话的那个家伙,他当时想把我也杀死。仇恨在我胸中燃烧,我竭力克制着冲回去重新参战的欲望。
我慢慢退出战场,本来可以走掉,可是一群吸血鬼挡住了我的去路。他们围着一个受伤的吸血魔,准备嘲弄够了再上去杀死他。他们的恶作剧令我作呕,我只得寻找别的出口。这时,埃娜·塞尔斯上前迎战吸血魔格拉尔达。有两个吸血鬼已经死在他的脚边,但埃娜不以为然。
“受死吧,爬虫!”她怒喝一声,抖起狼牙链朝他抽去。
格拉尔达拨开链子,哈哈大笑,“吸血鬼派女人上阵了!”他讽刺道。
“吸血魔只配跟女人打。”埃娜反唇相讥,“你们不配跟男人交手,体面地死去。想想你死在一个女人手下,传出去多么丢脸!”
“那是会很丢脸,”格拉尔达刺出一剑,“但不可能发生!”
两人停止了斗嘴。开始斗招。我很惊奇他们说了这么多话——多数格斗者都一心保命。无暇像电影明星似的站在那儿互相谩骂。埃娜和那吸血魔小心地绕着对方走动,挥动武器,寻找对方的薄弱之处。格拉尔达也许对碰到一个女人感到很惊讶,但他还是谨慎应战。埃娜则比较鲁莽。她已经打倒了几个惊慌失措的吸血魔,因而开始认为所有的吸血魔都不堪一击。她在防守上露出不少破绽,又常有不必要的冒险,令人捏一把汗。
我想逃出洞外,远离厮杀,但是不看完埃娜的搏斗,我不能放心地离开。她是个好朋友,我失踪后她还出来找我。我想知道她确实安全了之后再走开。
暮先生也停下来观战。他离得较远,隔着一群打斗的吸血鬼和吸血魔。
“埃娜!”他喊道,“要帮忙吗?”
“我不用!”她笑道,挥链抽向吸血魔的面门,“我马上就送这蠢货回老家,不等你说——”
她的夸口被打断了。格拉尔达躲过铁链,拨开她的防守,把剑尖深深刺入了她的腹部,并残酷地一搅。埃娜痛苦地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女人,”吸血魔冷笑着,骑在她身上,举起利剑,“好好看着——我让你瞧瞧我们怎么处置你们这一伙!”他把剑尖对准了她的眼睛,慢慢地落了下去。埃娜动弹不得,只能仇恨地瞪着他等死。
第十七章
我不能眼看格拉尔达杀死埃娜。我飞奔过去,一头撞在吸血魔身上。他诅咒了一声,重重地跌倒,转过来对付我。但我用匕首比他用长剑敏捷。我扑到他身上,把匕首扎进了他的胸膛,侥幸刺中了他的心脏。
这个吸血魔死得不像我杀死的第一个那样安静。他颤抖着,疯狂地胡言乱语,然后翻身把我压在他身下。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无济于事——他一定也明白自己要死了,可他还是在挣扎。
他腿一软,瘫在我身上,害得我差点被匕首柄戳穿了。他抽搐呻吟,我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才把他推开,滚了出来。我爬起来时,看到他的面部已经松弛下来,生命离开了他的身体。我停下来细细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和盖伏纳当时的表情很相似——惊讶……恼怒……害怕。
我轻轻合上这位死去的武士的双眼,然后做了一个死亡触礼的手势,用一只手中间的三根指头按着前额和眼睛,拇指和小指张开着。“即使在阴间,也愿你胜利。”我小声说。
然后我去察看埃娜。她伤势很重。她想站起来,但我把她按住了,让她用手捂住腹部的伤口,阻止流血。
“我会……死吗?”埃娜抽着气说,痛得紧抿着嘴唇。
“当然不会。”我说,可她抓住我的双手,瞪着我。
“我会死吗?”她大声问。
“我不知道,”这次我说了实话,“也许吧。”
她叹了口气,躺了下去。“至少有人为我报了仇。你干得很棒,达伦。你是真正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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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茫然地说。
暮先生赶来焦急地检查埃娜的伤势。他把口水涂在伤口边缘为她止血。可是没起多大作用。“疼吗?”他问。
“提到……愚蠢的问题!”她轻笑道。
“你总说我有犯傻的天分。”他微微一笑,温柔地拭去她嘴角的鲜血。
“我想请你吻我,”她说,“只是我……这样子……不合适。”
“以后时间多着呢。”他保证道。
“也许吧,”埃娜叹道,“也许。”
暮先生照料埃娜时,我坐在一旁麻木地看着战斗进入了血淋淋的尾声。只有六七个吸血魔还没倒下,但每人都遭到了几名吸血鬼的围攻。他们应该投降,但我知道他们不会的。吸血鬼和吸血魔只知道战胜和战死。对于骄傲的吸血族来说,没有中间选择。
我看到两个背靠背作战的吸血魔冲出包围奔向了出口。一群吸血鬼冲过去拦截,弗内兹·布兰也在其中。逃跑被阻止了,但其中一个吸血魔在被捉之前仇恨地把他的匕首甩了出去。它像一枚导弹高速飞向丝毫没有防备的目标——弗内兹!
竞技大师一仰头,几乎躲过了匕首,可它速度太快了,刀尖刺中了他那只好眼。顿时血流如注,弗内兹惨叫一声,用手捂住眼睛。塞巴·尼尔赶忙过去把他领到安全的地方。
从那声惨叫中,我知道弗内兹即使活下来,他也不会再看见月亮和星星的光辉了。吸血魔完成了狮子起头的工作,弗内兹现在完全瞎了。
我悲痛地扫视着四周,看到黑毛在啃食一个尚未断气的吸血魔的脑袋,一只年轻的公狼在帮它。我寻找另一只热血的公狼,发现它死在墙边,肚皮被撕开了,龇着尖牙,死前还在凶狠地咆哮。
帕里斯·斯基尔来接替了米卡。老王子使一根两头尖尖的粗铁棒,他不像年轻的弟兄那么好战,但还是参加了杀戮,同一个残余的吸血魔打了起来。他没有喊停战,也没有下令活捉最后几个顽敌。也许最好如此。被活捉的吸血魔(有几个)只会被送进死亡厅,在吸血鬼的嘲笑声中,钉死在尖桩上。相比之下,我相信他们宁可光荣地战死。
战斗终于痛苦地结束了。最后一个吸血魔也被杀死了——他临死时高吼:“让魔鬼把你们统统抓走吧!”接下来开始清理尸体。吸血鬼们动作机械但迅速。刚才挥舞斧头和长剑的将军们现在抬着伤员去接受护理,边走边笑谈战斗经过,丝毫不在意伤员的伤势。其他人搬运尸体,先是吸血鬼的。
后是吸血魔的。尸体堆在一起,让那些食尸鬼一样的护血使者来收(刚才搏斗时,他们一定就躲在洞外),带去处理后准备火化。
一切都进行得很愉快,将军们并不介意我们损失了九到十个人(重伤员死后,实际的死亡数字是十二个)。战斗胜利了,吸血魔被消灭了,大山安全了。他们认为自己“这一仗”干得不错。
埃娜需要一个担架——她走不了了。等待担架时她变得安静了,眼睛盯着洞顶,像在研究一幅图画。“达伦。”她小声说。
“嗯?”
“你还记得……我在木板条上……打你的事吗?”
“当然。”我微笑道。
“你反抗得……很厉害。”
“不够厉害。”我无力地笑了笑。
她咳嗽着,转向暮先生。“别让他们杀他,拉登!”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他没有通过……测试时……我是坚持要……处死他的人之一。但告诉他们我说应该……赦免他。他是一个……好样的吸血鬼。他挣得了……缓刑。告诉他们!”
“你可以自己去说。”暮先生说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我从没想到能看见这种感情流露。“你会好的,我带你去王子厅,你跟他们说。”
“也许吧,”埃娜叹道,“但如果我不能……你会替我做吗?你会告诉他们……我的话吗?你会保护他吗?”
暮先生默默点头。
担架来了,两个吸血鬼把埃娜抬了上去。暮先生走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努力安慰她。她用另一只手对我做了一个死亡触礼的手势,然后笑了起来——嘴里喷着血沫——眨着眼睛。
那一天。太阳从冬日的天空落下前不久,尽管医生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埃娜·塞尔斯还是闭上了眼睛,和吸血鬼的神灵言归于好,呼出最后一口气……去世了。
第十八章
几小时后,当我听到埃娜的死讯,我又回到那个山洞里,试图想清楚这一切。吸血鬼都已离去,死尸也已被护血使者清走。就连那么多被踩死的蜘蛛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血渍,一大摊一大摊,从地面的裂缝中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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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在墙上阴干了,有的正从洞顶上往下滴。
我挠挠腮帮子——结着灰尘、血块和眼泪,注视着地面和墙上血渍的形状,回想着这场战斗和我杀死的生命。听着滴血的回声,我仿佛又听到了吸血魔和吸血鬼的惨叫、垂死者的呻吟,看到塞巴将瞎掉的弗内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