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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暮先生刚开口。
“这是命令,拉登。”帕里斯吼道。
暮先生的表情就好像他活吞了一条鳝鱼,但是他从来不违抗上级的命令,他两脚跟一碰,低声说:“遵命,殿下。”然后气冲冲地向仓库大步走去。
“我还没见过暮先生喝得烂醉呢,”我大笑着说,“那会是什么样子?”
“就像……人类是怎么说的?一只昏头昏脑的大猩猩?”帕里斯握拳掩嘴,咳嗽起来——近来他咳得很凶——然后笑了。“但是那对他有好处,拉登有时候活得太严肃了。”
“你呢?”我问道,“你打算去喝点吗?”
帕里斯做了个鬼脸。“喝上一罐啤酒我就完了。我要好好利用这个空闲,在大厅后面的棺材里好好躺躺,睡上他一整天。”
“是吗?如果需要,我可以留下来。”
“不用,你也去乐一乐吧,我没事。”
“好。”我跳下王座,向门口走去。
“达伦,”帕里斯又把我叫了回去,“太多的酒精对老人和孩子都不好。聪明的话,就少喝点。”
“还记得几年前你对我说的有关智慧的那句话吗,帕里斯?”我问道。
“什么?”
“你说,只有亲身体验才能使人变聪明……”我眨眨眼,冲出了王子厅。
很快我就跟一个气鼓鼓的、橘黄|色头发的吸血鬼对着一桶啤酒喝了起来。夜越来越深,暮先生也渐渐高兴起来。等到第二天上午他摇摇晃晃地走回棺材去的时候,一路上他都在放声高歌。
第七卷 吸血鬼杀手 第五章
我睁开眼睛,真奇怪,天上怎么会有两个月亮,而且还是绿色的。我呻吟着用手背擦擦眼睛,注目再看,这才明白过来,我躺在地上,眼前是哈克特·马尔兹的两只绿眼睛。“昨晚玩得高兴吧?”他问道。
“难受死了。”我翻个身,趴在地上呻吟着,感觉自己好像待在一艘正在狂风暴雨中穿行的轮船上。
“那你要不要来点猪肠和……蝙蝠汤?”
“不!”我苦起脸,想到吃的我就恶心。
“你们那帮人昨天晚上几乎把圣堡里一半的藏酒……都喝完了。”哈克特说,一边把我扶了起来。
“地震了吗?”他松开手的时候,我问道。
“没有。”他回答说,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地板为什么在抖?”
哈克特哈哈大笑,引着我向吊床走去,我还没睡到小房间的门外去。我依稀记得自己曾试着想爬到吊床上去,但每次都摔了下来。“我在地上坐一会儿好了。”我说。
“遵命。”哈克特咯咯地笑了,“想来点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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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不然我揍你。”我吼道。
“不再喜欢酒了吧?”
“是的!”
“有趣,早些时候你还唱着你是多么……喜欢喝酒呢。‘酒啊酒,我喝得像头牛,我是……王子,酒中之王。’”
“看我不好好修理你。”我警告他说。
“不用担心,”哈克特说,“昨天晚上……所有的吸血鬼都变得很疯狂。吸血鬼很难喝醉,可是……大多数人都醉了。我看见有几个在通道里乱晃,就像——”
“求你了,”我哀求说,“别说他们是什么样儿了。”哈克特又放声大笑。他把我拉起来,带我走出房间,在迷宫似的通道里穿来穿去。“我们去哪儿?”我问道。
“珀塔·文-格雷尔厅。我问了塞巴,怎么样才能让喝得烂醉的人……好受一点——我就知道你会喝醉——他说……洗个澡总是很管用。”
“不!”我呻吟说,“不洗澡!发发善心吧!”
哈克特一点也不理会我的哀求。不一会我们就到了珀塔·文-格雷尔厅,他一下把我推进了厅内瀑布那冰凉的水里。被水一激,我觉得头都要炸开了,过了几分钟头就没那么疼了,胃也安稳了。等到擦干身子的时候,我觉得舒服多了。
回房间的路上,我们遇到绿了脸的暮先生。我向他问好,可他的回答却是一声吼叫。
“我永远也不明白酒……到底为什么这么吸引人。”在我换衣服的时候,哈克特说。
“你从来没喝醉过吗?”我问。
“上辈子也许喝醉过,但自从我变成小人以后……就没醉过。我没有味蕾。酒精对我不起作用。”
“真幸运。”我苦着脸咕哝道。
我穿好衣服,和哈克特一起向王子厅走去,看帕里斯需不需要帮忙,但厅里基本上没人,帕里斯还在棺材里躺着。
“我们到厅下面的通道里去……走走吧。”哈克特提议说。刚到圣堡的时候,我们摸索了不少地方,可现在已经两三年没去探险了。
“你不用干活吗?”我问。
“是有些活要干,可是……”他皱起了眉头。要习惯哈克特的表情可得花一段时间——想看出一个没有眼皮和鼻子的人是在皱眉还是在微笑可不容易——但是我已经能看懂了。“活可以推一推。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得走动一下。”
“好吧,”我说,“我们四处走动走动。”
我们先去了卡扎·贾恩厅,受训的将军在这里接受作战训练。我也在这儿学习了刀、剑、斧、矛的套路,花了不少时间。兵器大多是为成年吸血鬼设计的,对于我来说都太大太笨重了,但我还是掌握了基本的套路。
首席教练是一个双眼失明的吸血鬼,弗内兹·布兰。我两次参加入会测试,都是他指导的。他在好多年前与狮子的搏斗中失去了左眼,六年前在对付吸血魔的那一仗中又失去了右眼。
弗内兹正在和三个年轻的将军摔跤。他虽然瞎了,可还是非常厉害,很快那三个吸血鬼就败在了这位姜色头发的竞技大师手里,一个个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你们可得表现得再好一点。”他对那三位说。然后他背对着我们说道:“嘿,达伦。好啊,哈克特·马尔兹。”
“嘿,弗内兹。”我们回答说。他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并不吃惊——吸血鬼有非常敏锐的听觉和嗅觉。
“昨天晚上我听见你唱歌了,达伦。”弗内兹说。他让三个学生休整一下,过一会儿重新组队。
“别说了!”我沮丧地叫道。我还以为哈克特是在开玩笑呢。
“很有气势。”弗内兹笑着说。
“我没唱歌!”我呻吟说,“告诉我,我没唱!”
弗内兹笑得更厉害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好多人都疯疯傻傻的。”
“应该把酒禁掉。”我吼道。
“酒可没错,”弗内兹反驳说,“该控制的是喝酒的人。”
我们告诉弗内兹,我们要到下面的通道里去走走,问他想不想一起去。“去也没什么意思。”他说。“我什么也看不见。而且……”他压低声音告诉我们,那三个正在接受训练的将军就要上战场了。“别告诉别人,他们三个跟我这个不再适合做教练的人一样差劲。”他叹了一口气。许多吸血鬼被匆忙派上战场,替补疤痕大战中伤亡的人员。这在部族中很有争议——平常至少需要二十年才能训练出一个够格的将军——但是帕里斯说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
我们告别了弗内兹,到仓库去看暮先生从前的老师塞巴·尼尔。塞巴七百岁了,是仅次于帕里斯的最老的吸血鬼。他跟暮先生一样喜欢穿红色衣服,说起话来也是那么有板有眼的。上了年岁的他满脸皱纹,身子也老缩了,而且瘸得厉害——跟哈克特一样,在夺去弗内兹眼睛的那场战斗中他的左腿受了伤。
看见我们,塞巴非常高兴。得知我们要去走走,他坚持要跟我们一起去。“我想让你们看一样东西。”他说。
我们离开上层的大厅,走进许多通道交错的广阔下层。一路上我不停地用指甲抓挠着自己的光头。
“被虱子咬了?”塞巴问道。
“不是,”我说,“最近我的头疯了似的发痒,还有手脚和胳肢窝。大概是过敏了。”
“吸血鬼可很少过敏。”塞巴说,“让我看看。”不少墙上长着荧光地衣,他借着一丛厚厚的地衣发出的亮光看了看我的身体。“嗯。”他微笑着松开了手。
“怎么回事?”我问道。
“你要长个儿了,山先生。”
“那怎么会发痒呢?”
“以后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地说。
塞巴一见蜘蛛网就停下了,开始检查蜘蛛的情况。老军需官非常喜欢这种八只脚的掠食者。他并不养蜘蛛,但花了大量的时间研究蜘蛛的习性。他能用思想与蜘蛛交流,我和暮先生也能。
“啊,”他在一张大蜘蛛网前停下脚步,终于开口说道,“到了。”他撮起嘴唇,轻轻地吹起口哨。几分钟后,一只长着古怪的绿色斑点的灰色大蜘蛛从网上飕飕地爬下来,爬进了塞巴的手掌。
“哪儿来的这种蜘蛛?”我问道,一边走上前去,好再仔细地看看。这只蜘蛛比普通的圣堡蜘蛛大,而且颜色也不一样。
“你喜欢吗?”塞巴问。“我叫它们巴-山蜘蛛。希望你不反对——这名字听上去很合适。”
“巴-山蜘蛛?”我又念了一遍。“为什么——”
我没再往下说。十四年前,我从暮先生那里偷了一只毒蜘蛛——八脚夫人。六年前我把它放了——在塞巴的建议下——让它跟圣堡蜘蛛建立新家。塞巴说它不能和别的蜘蛛交配。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它,几乎把它忘了。但现在记忆一下子回来了,我明白了这个新种蜘蛛是怎么来的。
“是八脚夫人的后代,对吗?”我低哼了一声。
“是的,”塞巴说,“它和巴哈伦的蜘蛛交配了。三年前我发现了这个新变种,但一直到去年这种蜘蛛的数量才多了起来。现在它们越来越多,大概不出十五年就会成为圣堡中占统治地位的蜘蛛。”
“塞巴!”我厉声说,“我放了八脚夫人,是因为你告诉我它不可能繁殖。这种蜘蛛有毒吗?”
军需官耸耸肩。“有毒,但并不像它们的母亲那么厉害。要是四五只一起攻击一个人,是会把人毒死,但一只不会。”
“它们要是受惊了,一起乱跑怎么办?”我叫道。
“不会的。”塞巴固执地说。
“你怎么知道?”
“我让它们不要乱跑。它们出奇地聪明,跟八脚夫人一样。它们的智力几乎跟老鼠差不多。我想训练它们。”
“训练它们做什么?”我大笑起来。
“作战。”他阴沉地说,“想想,要是我们能派出受过训练的蜘蛛大军,命令它们去找吸血魔,杀死他们。”
我转身求哈克特说:“告诉他,他疯了,让他清醒一下吧。”
哈克特笑了笑。“这个主意我听着……不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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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我狠狠地哼了一声。“我要去告诉米卡。他讨厌蜘蛛,他会派人下来把它们杀光。”
“不要,求你了,”塞巴小声说,“就算不能训练它们,看着它们壮大我也很高兴。求你别夺去我最后的一点快乐。”
我叹了一口气,抬头盯着通道顶。“好吧,我不跟米卡说就是了。”
“也别跟别人说。”他继续要求说,“要是走漏了消息,我可就会变得人人讨厌了。”
“什么意思?”
塞巴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那些虱子,”他低声说,“新种蜘蛛吃虱子,所以虱子都逃到上面去了。”
“哦。”我说。想起所有的吸血鬼都因为虱子成灾,不得不剪掉头发和胡子,刮掉腋毛,我咧开嘴乐了。
“蜘蛛最终会把虱子追出圣堡,到时候就不会再有虱子的祸害了,”塞巴接着说,“但在那之前,我希望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我放声大笑。“要是别人知道了,你可就惨了!”
“我知道。”他苦着脸说。
在我发誓不把蜘蛛的事说出去以后,塞巴回上面的大厅去了——短短的一段路已经把他累坏了——我和哈克特继续向通道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