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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琅惭愧地低下头。
她当初定下的策略是谨言敏行,只挑一般人头疼推拒的麻烦事来做,一是积累经验威望,为将来铺路;二是避免侵害他人利益,减少阻力。说的更直白一点,她需要战争、需要动乱、需要灾祸,如此方能建立功勋,挣脱世俗对她性别、年龄上的束缚。
而北伐耗时太久,变数太多,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
“这只是其一,至于其二。”姜尚看她一眼,神色淡淡,“北方诸胡崛起,征战不休,而中原倾荡残破,无险可守,即便侥幸取胜,收复旧都,失去也只不过是反掌间事。前段时间让你读《蜀志》都白读了吗?”
“这跟《蜀志》有什……蜀……你是说成国!”王琅忽然反应过来,思路顿清,“没错,是这样!秦灭六国,先定巴蜀;楚汉争鼎,兵出陈仓;东吴抗曹,西连刘备。与其挥师北伐,不如先解决占据益州的成国,收复巴蜀。”
王琅被这个计划刺激得热血沸腾,在屋子里快步走了几个来回才稍稍平复,考虑现实问题:
“我听阿兄说,氐族李特雄武沉毅,有枭雄之姿。当年西晋内乱,无暇他顾,李特趁机率领流民吞并蜀地、汉中,蚕食巴郡、梁州。李特及其弟李流死后,李特之子李雄继领部众,追寻刘备的足迹,立足公孙述的故地,攻克成都,据有益州,在丞相范长生的辅佐下建立成国。”
“李雄本为晋臣,不仅自立为帝,而且屡次趁晋室内乱攻城略地,扩充国土。如此一来,出兵大义已有,只短于克复方略与兵力。”
说到这里,她蹙了蹙眉,走到地图边仔细察看:
“李雄勇烈有谋,虚己爱人,继位以来轻徭薄赋,简行约法,兴文教,立学官,授用皆得其才,可以称得上孙权第二。成国有这样的君主,谈收复未免过早了些。”
姜尚按住她在地图上乱划的手指,压在成都二字:
“你高看他了。李雄此人,让他开疆扩土、守牧一方可以,论起做君主的才能却差得远,且看他立兄长之侄李班为太子,朝中仅李骧泣谏且不听即可略知一二。”
王琅不出声了。
在听到姜尚的话的同时,她脑海中列出了扶苏、李治等一系列长长的名单。这类太子都有一个极有作为、高度集权的父亲——从君主的角度来说,他们本能地排斥着强势继位者的出现,希望直到死前都能牢牢握紧权柄,从父亲的角度来说,他们要保证自己的其它儿子在新朝不受苛待,最好兄弟之间和平共处,齐心协力。
因此,这类太子通常都具有三个共同的特点——个人势力不强、对父亲孝顺、对兄弟友爱。
至于这样立太子的后果,可以大致参考秦二世而亡、武则天篡唐等一系列著名历史事件。
况且李雄李班的情况比以上几种还要危险——立侄子李班为太子的李雄自己有儿子,还坑爹的不止一个!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雄今年应该有五十六了……”
王琅低声喃喃,目光不由自主黏住地图西南部的益州。
姜尚没有接话。
◇
“成国大将军李寿攻克巴东建平,晋以王琅为振武将军、宁州刺史,都督宁州军事。四月,建平收复。李寿认为王琅兵锋正盛,应当暂时避开,班师回朝。
咸和八年,豫州刺史王舒病卒,王琅以父丧解职,返京丁忧。
李寿再无顾忌,于同年夏季兴兵进犯宁州,十月,晋宁州刺史尹奉投降成国,成国全部占有南中地区。
咸和九年,朝议以王琅精擅兵事,夺情起复。同年六月,成国国主李雄病卒,太子李班即位。李雄的儿子、车骑将军李越心中不服,与兄弟、安东将军李期阴谋作乱,乘李班夜间哭吊时将他杀死在殡宫,同时杀死李班的兄长、领军将军李都。
王琅率精兵一万并广、荆二州兵讨伐成国。成新帝李期认为王琅是女子,非常轻视她,只让当地守军组织守卫,没有调动成都附近驻扎的大军。
王琅用十五天的时间攻陷晋宁,其余县城望风归降,很快将过去属于晋朝宁州的地盘全部收复。哀帝李班生前宽厚仁爱,谦虚下士,都城内同情他的人很多。新帝李期自以为志得意满,轻视各位旧臣,很少向公卿咨询,更加引发不满。王琅于是任命哀帝李班的弟弟、投奔东晋的李玝为将军,率领一支偏师进攻武阳。自己领兵从巴郡绕道梁州,击败驻扎在涪县的李寿。
第二年春天,成国国主李期投降。王琅将军旅驻扎在蜀地,推举贤才,奖励善行,百姓心悦诚服。以平蜀功晋升征西将军、开府,改封临贺郡公,都督益、宁、广、交四州军事,领刺史,增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四人,掾属十二人。”
——《白话二十四史·晋书·王琅传》
第一卷旧时王谢 【完】
第14章 支线二姓之好
「卷壹·旧时王谢支线结局·壹」
咸康三年,东晋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临贺郡公、征西将军王琅婚嫁之事。
王琅出身东晋第一高门琅琊王氏,少有夙慧,政务练达,掌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被时人盛赞为江左韬略之冠。手下西府兵自苏峻之乱起随之东西征战,骁勇精悍,所向披靡,是东晋乃至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兵。
热爱八卦的建康士庶们私下议论,这位家世比公主更高贵,官职爵位都在三品之上的实权派贵女多半是嫁不出去了,反倒如皇室女般娶一个回来的可能性还大些。
结果忽然有一天,司空府放出消息称王琅已经许婚陈郡谢氏、吏部尚书谢裒第三子谢安,婚期定在次年三月,全建康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抬头望天,看看今天的太阳究竟是圆是方。等到再三确认消息无误,又看王家没有退还谢家送出的纳征礼,建康城沸腾了。
没有人在意两家的门第是否匹配,事实上全东晋根本找不出能与王琅各方面匹配的适龄男子,谢家虽然达不到与王家联姻的程度,但如果不是娶而是嫁的话……咳咳咳,那就没问题了嘛。
怀着一种近似于看热闹的心态,以都城建康为中心,数目庞大的八卦群众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等着围观三月里举行的婚礼。
而在东晋以外,听说半年平蜀的王琅即将大婚的消息,赵国石勒、鲜卑慕容、凉州张骏等人纷纷派来使者道贺。毕竟王琅善于用兵的名声连最北方的燕地都听说了,如果晋人有志北伐,不可能不用王琅,这些人是来投石问路的。
但不管是试探也好,看热闹也好,王琅这场婚礼的场面已经注定盛大无比,受到的关注远远超过三年前晋成帝迎立皇后杜氏。
◇
王琅南向站立在青庐内,头戴雕镂精致的金质凤凰花冠,加金银饰以琉璃等的钿钗,身穿白色细绢深衣与对襟大袖衫搭配成的吉服,手中执了一柄白纨扇遮在面前。
与明清时期流行的红色嫁衣不同,周秦时期流行的黑色礼服也不同,魏晋时期婚礼上选用的婚服基本为白色,原因大概与玄学“以无为本,返璞归真”、追求姑射仙人般清丽淡雅的风尚有关。新娘也不戴红盖头,而使用一柄团扇遮盖面容,直到与夫婿两人独处方才放下,时人称之为“却扇”。
“手酸了便换只手,之后还要举一阵呢。”
同族交好的一位从姊昙娘低声建议,语气温柔。尽管纨扇不重,长时间举着也受不了。
王琅轻轻点头,发髻间的珠玉花钗随之微动,相互间没有发生任何碰撞:
“多谢阿姊提点。”
正说话间,便听前方一阵喧闹,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新婿来了。”
青庐内的众人齐齐向外看去,王琅也将纨扇移开少许,看向前方攒动的人影。
先进青庐的是从江州赶来主持妹妹婚礼的王允之,随后才是同样一身白底吉服的谢安。
王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浮光掠影地匆匆一过,立刻移回纨扇,遮住面容。与此同时,她耳边响起飞禽扑棱翅膀的声音,应当是新郎迎亲所携的大雁,接着便听到一道轻缓脚步自门口越来越近,最终停在自己面前。
“新人行礼。”
赞者的声音及时响起,王琅用力捏了捏纨扇柄,在侍婢铺好的桃笙席上直身跪坐,与跪坐对面的谢安行交拜之礼。礼成起身,王允之一路握着她的手送她从西阶下堂,站在大门前告诫:“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
他的语声很慢很稳,嗓音很低很沉,情绪中浓浓的不舍与伤感几乎掩饰不住。
王琅鼻子一酸,险些想说我不嫁了,好在理智尚存,抿抿嘴唇,终是忍住,用力点点头。
王允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扶住她的肩:“别乱动,还戴着花冠呢。”又在她肩头拍了拍,故作笑语:“还以为你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幸亏有安石。”
荀氏瞪他一眼:“怎么说话的!”低头为王琅束好衣带,结上蔽膝,开口告诫,“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
这句话和王允之先前所说之句一样,都是送女时沿用的场面话。荀氏或许真心存了告诫之意,王允之说得却无半点诚意,他早在出门前就反复叮嘱过王琅,嫁人以后不用委屈自己,最坏也就是跟谢氏和离,尽管回家好了,有他呢。
王琅再次点头,宫灯烛火的簇拥映照中,她登上漆画轮四望车,前往乌衣巷另一端的谢府,行共牢合卺之礼,拜见谢氏族中长辈,将婚礼剩下的部分完成。
日暮四合,华灯初上,前来贺喜的宾客已经坐满了谢家厅堂,连空置的院落里也摆满筵席。这些客人主要由谢安接待,推杯换盏,接受敬酒是免不了的。至于之后是喝得酩酊大醉还是薄醉清醒,则要看新郎的安排与手段。
王琅顶着沉甸甸的金凤花冠与各式钿钗在新房中等了近一个时辰,守在屋外关注正厅情况的婢女进房禀报新郎到了。王琅眨眨眼睛,重新举起纨扇遮好面容,心中却很有些好奇。
“来得好快。”
她本以为谢安会被拖住灌酒,近半夜才能醒酒脱身。毕竟建康城内别的不缺,好事之徒倒是一堆,而且一个个家世高贵,地位不凡。没想到这群人半个多时辰就被摆脱了,真是没用。
正踏进屋的谢安恰好听到她这句话,温润如春云的嗓音里含着笑:
“婿既入室早,妇何却扇迟?”
他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一笑,王琅下意识握紧扇柄,手臂僵住一般,怎么也放不下来。足音越来越近,隔着纨扇也能感觉到对面定定凝视的目光,王琅手指更僵,一张面容“蹭”地烧红。
深深吸一口气,王琅握着纨扇再行拜礼,等谢安还拜礼成,她抿抿嘴唇,撤开遮在面前的纨扇。
谢安久久没说话。
他看着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似乎看得呆了,忘记动作。
王琅被他看得脸热,忍不住微微偏过头,却听见门口咚咚几声,似是有什么重物被碰倒。
她眉梢一扬,向声音来源处望去,好嘛,本该合上的房门现在大开着,外面你推我攘,乌压压挤满了人。
因为室内燃了许多烛火,从外往内一清二楚,从内往外却很难看清,王琅只辨认出从兄王羲之、颍川荀羡几人的面容,上面还浮了些酒醉的红晕,多半是从前厅宴席上偷跑来看热闹的。
同时,因为她这一眼,门口响起几道轻轻抽气的声音。
“不意征西貌美至斯。”
“是极。”
越说越过分了,王琅眉头一压,黑眸沉下:“关门。”
她久居上位,主掌杀伐,一言可定万人生死,自然而然养成让人畏骇的威严气势。
话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