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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见到阿娟他们摆字摊,就围了上来,观看、品评。一见是书坛圣手李待问的墨宝,标价又极其便宜,立刻争相购买,没一会儿工夫,他俩带去的书条,果然为河东君所料,一抢而空。虽然没有达到他们此行目的,但也没招祸,还得了笔可观的收入。阿娟当然兴趣盎然,老远就微笑着向河东君摆手示意。
河东君会意,报以一个苦涩的笑,说:“听说后天是普救寺的庙会,朝香许愿的人很多,我再写些,你们拿到那里去卖,价钱提得高高的。”
阿娟点头称是。
庙会日的普救寺,一大早,就集聚了三乡四里的香客们。院里院外,到处是人,善男信女都背着黄土布制作的香袋,拎着装满素油的陶壶。商贾们在院场和路边设点摆摊,卖小吃的,出售鞭炮、香纸、纸锡锭的,还有卖小儿玩具的,热闹非凡。
阿娟和阿贵来得很早,占了一个好地段。像昨天那样,他们的书摊前,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都想得到一张李待问的墨宝,挂在客堂中增添风光。
阿娟和阿贵被四面像山墙似的人围着,应接不暇。售价涨到昨天的五倍,可那些想得到李待问墨迹的人,还是争先恐后。阿娟接过钱直往阿贵的褡裢内装。他们忙得不亦乐乎,可也累得气喘吁吁。
突然,人群骚动,一个童仆模样的人,吆喝着拨开人围,挤到里边,两手叉腰,一脚踩住摊上的书卷,气势汹汹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冒充名家书法,狗胆包天了!”他伸手去拽阿娟,阿贵往前一站:“你要打吗?”他把衣袖一捋,露出黑鼓鼓的肌肉。
阿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免有些惊慌。她拿不准来人是个什么人,也许是个地痞,见他们操着外乡口音想来讹诈呢?
爱娘早就关照过她,碰到这种情况应如何对付。她把阿贵往后一拽,道:“你这位小哥,有话好说。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假冒名家?”
“哈哈!”童仆模样的人冷笑了一声,神气活现地说,“凭什么?凭我这双眼睛!这不是李书,是假冒的!”
人群哗然。
“啊!”有人高声嚷着,“不是李书?”
“假冒的?这还了得!”
“你胡说八道!”阿娟已完全镇静下来了。她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这是千真万确的李书!你才是假冒里手的骗子呢!”
“哈哈哈!还倒打一耙!小兄弟,别嘴硬了!真人面前别说瞎话!”
“你这是无理取闹,混淆视听!”阿娟指着他的鼻子,“请你把脚挪开去!”
“你这是招摇撞骗,欺世盗名!”童仆把踩在书摊上的脚,用力崴了崴。
“不与你这种人争!让开!我们要收摊了!”阿娟一边卷书条,一边说。
“想溜吗?那么容易?”童仆蛮横地夺下阿娟手里的书条。
“你要行抢啊!”阿娟反抗地叫了一声。
阿贵立刻上前,一把抓住童仆的手。
阿娟想不能闹得太僵,若被送进官府,那将无法收拾。她又缓和语气说:“你这位小哥,这可开不得玩笑哇!你说我们的书不是李书,可又说不出道道,拿不出凭证,这不是有意跟我们过不去吗?”
“装得倒挺像呢!”童仆胆壮气粗地揶揄着她说,“凭证?就怕我说出来,会吓死你!李待问就是我家相公!”
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围观者,又喧哗起来,一些人拼命往人圈里挤。
阿贵这时才听出了点原委,知道闯了大祸,耷拉下头,拽了阿娟的衣袖。
阿娟一听是他们所要寻找的李先生的家童,满怀高兴,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可她仍有些疑惑,笑了笑,进一步试探说:“那好啊!既然你是李存我先生的家童,你敢带我们去同他当面对质吗?”
童仆的脸涨得通红,大声说:“我不敢?我正要把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骗子交给我家相公惩治!”他拨开人群,怒气冲冲地说:“走!去见我家相公!”
人群突然像开了锅的沸水,吵吵嚷嚷跟了上去,一齐拥到李宅门首。童仆回身拦住他们,喝道:“你们要干什么?与你们何干?回去!这是李府!”
“他们骗了我们!”有人回答着。
“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谁让你们光看名姓,不长眼睛?活该!”童仆向围上来的人群一挥手,“去去去,不要围在大门口!”
人们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第一部分 姓氏变迁史第11节 以假乱真,卖书寻友(2)
阿娟、阿贵从侧门被带了进去,经过一个长长的回廊,来到一个带天井的院落,四面是雕花落地长窗。阿娟心里仿佛有面小鼓在敲,真的是李相公家吗?李相公还会认得她吗?冒了他的名,他会怎样想,会不会气恼,翻脸不认人?盛怒之下,会不会把他们送进府衙治罪?他们毕竟只见过一面啊!或许,他早把他们忘了!
“听着!”童仆盛气凌人地对他们说,“不准乱走动,在这好好待着!”他一抬腿,轻轻推开了正中那间房的门。”
房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这个小奴才!冒冒失失的,吓了我一跳!”那声音虽带着怪嗔,却很甜润。
“小的有急事要寻相公,不知夫人在这读书,惊扰了夫人,乞夫人恕罪!”他乖觉地立在李夫人面前,垂首待训。
“何事这样急急慌慌?”
“夫人有所不知,小的捉来了两个假冒相公大名卖书的人!”
仆童请功似的把他抓获他们的经过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哦,有这等事?”夫人疑惑地看着童仆,“小家伙,我警告你,可不准你在外面仗势欺人啊!”
“小的不敢,夫人请看。”他舒开一张书条,“这落款明明白白写着我家相公的大名呢!”边说边递到夫人手里。
“李夫人!”阿娟的心不禁凉了半截,爱娘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假若突然,她的心仿佛凝冻住了。厢房内传来了李夫人略带惊奇的赞叹声:“好书!好书!这气韵,这笔力,非平凡之辈所能为!”
夫人吩咐家童:“相公在后面小书斋里,快去传他来。”
一位爱才如渴的夫人!幸运!阿娟高悬的心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相公!”李夫人见一脸愠色的丈夫走进来,就迎了上去,“这可是奇”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竟敢拿我的姓名去卖银子!”他恼怒地打断了夫人的话,“岂有此理!”
“相公。”夫人跟在他身边,轻言慢语地劝解着,“那两个卖书的小童怕是已吓坏了!相公,你看这摹书的人,不但摹出了你书的形,还摹下了你书的魂,连我一时都分不出真赝呢!也许他这样做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相公惜才、爱才,胸怀大度,求相公,别过于难为他们,问问清楚,叫他们下不为例就是了!”
李待问往太师椅上一靠,没好气地回答说:“知道了!夫人,你可以回避了!”
李夫人并不生气,反向丈夫温存地一笑,把那张书放到书桌上对家童说:“还给人家。”就转身走进了隔扇。
“把他们带进来!”待问吩咐着家童。
阿娟的心一会儿被拎了起来,一会儿落回了原处,这会儿又被李先生那严厉的声调悬了起来,只见他满面怒容地坐在上面,就跪了下去,大声地说:“李相公,可找到你啦!”
待问不由地一惊,什么?找我?这就怪了!他掠了一眼跪着的阿娟和站着纹丝不动的阿贵,冷冷地说:“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冒我之名!”
他真的忘记了他们!阿娟抬起头,大胆地望着他说:“李相公,在同里,你和陈相公一道来过我们船,你忘了吗?我家公子姓柳”
“哦——”
同里东河湾,风平浪静,他跟着子龙,逐船询问柳河东君。
一位少年立在一艘大船上拱手向子龙致意:“哎呀呀,不是说好学生去拜见先生吗?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向他们深施一礼,把目光转向子龙问:“这位——”
“书坛大家!”子龙未说出名姓,那少年已向他一揖,“存我先生!久仰久仰!请!”
“柳兄从何认出我即李待问?”
少年略带羞涩地说:“学生推测而出。”
“哈哈!柳兄年少,却是慧眼金睛!”他笑着与子龙对看了一眼,两人又会意地哈哈笑起来,“也许是一种缘分吧!”
少年羞赧得满脸飞红,艳若桃花。
自古名士爱风流,他立刻喜欢上了这个美少年,说:“柳兄貌若潘安、宋玉,倜傥风流,幸会幸会!”
少年窘得转过了脸,对后舱喊道:“快沏茶来!”
他们一面饮茶,一边闲聊,从即将在虎丘召开的复社大会到他俩如何来到同里,又谈到当今书坛,海阔天空,书生意气,激扬挥斥。柳河东君乘机向他索书:“学生久仰存我先生书艺,今日幸会,欲求先生赐一墨宝。卧子先生,此求过分吗?”
“情理使然!”子龙附和着。
他慨然允诺。
柳河东君立即吩咐书童磨墨,自己牵纸,子龙立在一旁观看。他一挥即就“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
待问高兴地敲了下太阳穴,说:“我想起来了,你是柳河东君的书童!”他向阿娟欠了欠身,“快起来,何时来的?怎么不先来找我们?我们还常谈起你家公子呢!”
阿娟站起来,不无委屈地说:“我们不知道两位相公的住址,松江这么大,到哪去找呀?不得已,我家公子才想出卖书这个法来寻找二位相公。”
存我哭笑不得,他不能不承认,柳河东君这种与众不同的寻友方法奇妙绝伦,他摇摇头,慨叹着:这个柳河东君!
门外传进了喊声。
“骗子出来!”
“骗子快把银子退还给我们!”
嚷叫声越来越高,阿娟对阿贵说:“快去把钱退给他们吧!”
阿贵凸起了眼睛,犹疑不定。
待问不解地问仆童:“怎么回事?”
仆童附在他耳边,把刚才发生的事,又重复了一遍。
待问略微沉吟了下,突然想起刚才夫人对柳书的赞许,他还未来得及观看,吩咐仆童把桌上的书条展开。果然如斯!他惊喜得禁不住击起掌来,连声称道:“柳子奇才,奇才!与待问之书如出一辙也!”他向阿贵摆了下手,就走出大门,向人群抱了抱拳说:“李待问叩见列位乡邻,不知诸位有何见教?”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书家李存我。”有人为能认出他而感到无尚荣幸,向身边的人炫耀着。
人群更为活跃起来。
有人举起了适才买到手的字幅对他说:“李相公,有人冒了你的大名,欺骗了我们,你该重重地惩罚他们!”
有人挤到存我面前,舒展开字卷,用手指戳着连声说:“欺世盗名!欺世盗名啦!”
“这还了得!”
“叫他们把银子快快退还我们!”
“我是出于对李相公的崇拜才上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