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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了一会儿有些无趣,碰不到什么人又何谈体察民情?
想着等明日白天再出来也不迟,令狐谦也就转了身打算回客栈。
飒飒的寒风里,有飘零的枯黄落叶打着旋的摩擦着石板路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不远的拐角处,一个单薄娇俏的身影一晃而过,进了旁边挂着暗红灯笼的小酒馆。
令狐谦眯起眼睛,停了脚步微微的出神。
那个身影,竟是像极了她
摇头甩开自己荒谬的想法,令狐谦抬脚打道回府。
怎么可能。那个女子明明就在沙陵,毗邻皇宫却咫尺天涯的地方。
脚下走了两步却仿佛有自主意识的再度停下。跟在身后的连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觉的以为有什么危险潜藏在暗处,不由紧张的全神戒备起来。
令狐谦转了方向,目标明确的直奔那家小小的酒馆。就当去找个地方喝点酒,听听掌柜的有没有什么灵通的消息也好。
他不明白自己这种类似于自欺欺人的想法,也是极少有的放任自己。在这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随着性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顾虑任何的结果。
这种感觉,真是新鲜。
小酒馆门上挂着厚厚的毛毡帘子,灰蓝的扎染布幌子里映出橘黄的烛光,微弱的一小簇却倔强的摇曳着不肯熄灭。
挑开门帘进去,一股夹着暖暖香气的热浪扑面而来,跟外面的寒冷顿时冰火两重天。令人筋骨都随之舒展放松了下来。
刚过饭点,却也不至于晚到接近打烊。不大的店面里摆放了七八张小八仙桌,日久擦拭着,沁染出陈旧的棕褐色。四壁挂了七八个灯笼,用的是糊窗户那种土黄的粗纸,透光性比起皇宫的丝缎自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映出淡黄的暖色,却让整间略显粗陋的小店倍感温馨。
“客官,您要吃点什么?”小二笑容可掬的跑过来殷勤的问,看得出令狐谦不凡的气质和身上上等的狐裘大氅都不是一般显贵人家能摆出来的。
令狐谦随意的瞄了四周一下,只有三桌客人。那个姑娘背对着门口这里,坐在靠里面光线不甚明亮的桌上,孤身一人静静的等待着。
“来壶好酒,配两个小菜。”令狐谦淡淡的吩咐,即使没有颐指气使的皇帝做派,却也无形中带出令人畏惧的威严,不敢靠近。
信步走过去找了张桌子坐下,恰在那个姑娘身后紧邻的位置,一臂之隔。
令狐谦随手解开大氅放在身侧,隔了两张桌子正在喝酒的三个男子往这边瞟了几眼。
门帘一掀,凛厉的寒气随之钻进来。连珏走入店内,看都没看令狐谦这边,挑了个靠近门口也不怕冷的位置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
小二乐颠颠的又跑过去,心情极好。今晚这是怎么了?这么晚还有生意上门,真是好兆头啊,难怪掌柜的笑的眼睛都眯成缝了。
“烫壶烧刀子,半斤牛肉。”连珏功课做的足,一开口就比令狐谦老练许多。一路上他是先锋官,每每早半日入城安排事宜探听消息。是以知道这黄粱地处北方,最着名的酒水是一种高度的烧刀子~
那三个男子又转向连珏这边,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显然他的外地口音还是漏了馅。
一对小夫妻结了帐离开,店里只剩下四桌了。
“姑娘,您的青菜面来了。这是您要带走的烙饼和二两牛肉。”店小二端着一个大海碗小心翼翼的放下,清汤寡水的青菜面上飘着零星的油花,有青蒜的香气弥漫四散。令狐谦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将烙饼和牛肉珍惜无比的放进桌上一个旧旧的小包裹,这才放心的开始吃面。
“这位爷,酱牛肉和松花小肚,上等的烧刀子,这可都是咱们店的招牌。您慢用~”小二机灵,称呼都随之改为爷了。
慢悠悠的倒了一杯酒,不疾不徐的入口。顿时一股醇厚绵长却火辣辣的味感窜进喉咙,一路烧着入了腹,浑身都跟着热了起来。好烈的酒!
令狐谦放下酒杯,夹了块切的很薄的牛肉入口。果然南北差异之大,截然不同。这种烈酒在沙陵几乎从未喝过,那边的人更喜欢清爽甘甜的果酒,比如青梅酒或梅花酿。以至于毫无防备的一杯下肚,险些狼狈的冲红了脸。
邻桌的姑娘低头吃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位姑娘,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来?青菜面多没意思,不如过来一起好酒好菜的喝两杯,哥哥请客。”那三个明显喝了不少酒的男子沉不住气了。眼看着另外两桌的男子瘦瘦弱弱顶不住自己一拳头的样子,这胆子也就壮了,毫无忌讳的调笑出口。
说话的是一个高壮魁梧的络腮胡子,典型的北方大汉。
那个姑娘身子一颤,看得明显后背僵硬起来。
令狐谦像是没听见样的继续喝酒,这第二杯如喉可就习惯多了,甚至还喝出了豪爽的甘甜之味。
另外一个胖上一圈的男子等了一会儿没听见答复,脾气暴躁的拍桌子:“咋地?还让大爷过去抬你过来?!”
姑娘手里的筷子掉了,声音不大却听的人心惊。
店小二陪着小心笑嘻嘻的站在几步开外作揖:“这三位大哥,您就别为难人家一个姑娘了,虽然小的知道您几位都是好汉,不过是开玩笑,可是人家姑娘胆子小”
“放屁!”胖子坐实了暴躁之名,嗓门响亮如钟:“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儿碍眼,信不信大爷把你揍得你爹娘都认不得!”
店小二一缩头,哭丧着脸转向柜台后面的掌柜求助:“掌柜的”
“小二结账。”那个姑娘这下子面条也不吃了,匆匆的站起身准备离开是非之地。
先前那个络腮胡子动作快,几乎是同时站起来几步窜过去挡在娇弱女子面前:“不给面子?酒还没喝就要走?哥几个的酒就那么难喝?”
掌柜的眼见再不出来就出事了,顾不得许多的颠颠跑过来,颌下几缕枯黄的胡须荡来荡去:“几位客官给在下个面子,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这样好不好,您几位今晚算我请客,随意吃喝”
“怕咱哥三吃霸王餐?”络腮胡子嗤笑,猛然加大音量,打雷一般:“瞧不起人还是想找茬啊!”得,这酒喝的,先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姑娘怕极的后退,身子撞的木桌一晃,面汤碗里的瓷勺荡了出来,滑下桌面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远处的连珏看了一眼,漠不关心的闷声喝酒。
络腮胡子胆子更大了,伸手就去拉扯姑娘的袖子:“走,过去陪哥三个喝几杯再说!”
“我不去!”带着哭腔的声音清脆悦耳,弱弱的挣扎撼动不了壮汉分毫,却在躲避间,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清楚的映入令狐谦恰好望过去的眸中。
啪的一声,令狐谦手中的酒杯被捏了个粉碎。下一秒,是不由自主的霍地站起身,脸色顿变。
令狐谦这一动,连锁反应的带动了连珏。
只见他一拍桌子,所有人眼前一花,弥漫着杀气的黑衣人已经站到了事故中心,沉沉的声音令人胆怯:“放手。”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令狐谦却像是陷入了梦魇,薄唇喃喃的逸出几不可闻的细语:“澜儿”
作者有话要说:
☆、如此相似
空气凝固了一般。只有姑娘细碎压抑的啜泣声,回旋在不大的小店里。
那个高了连珏半头的络腮胡子回过神,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横插一杠子的黑衣男子,酒意上涌恼羞成怒:“你他妈的算是哪根葱?敢管大爷的事?”酒壮色胆不假,同时也延长了某些人的反射弧。以至于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就是这个他眼中的小葱一根,刚刚的身手可是快似鬼魅。
“我让你放手。”连珏也不动气,语调冰冷。
络腮胡子另外两个同伴也围了过来,撸着袖子气势汹汹的,一点不觉得三个大块头这样算不算欺负弱小。
“三位,哦不不,四位大爷啊,求求您几位了。”山羊胡子掌柜都要哭了:“可千万别在咱这小店里面动手,小的折腾不起啦”
胖子给身边的倒八字眉使个眼色,两人不约而同的伸手去抓连珏,打算擒着手臂先发制人。
掌柜的和小二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就像是滚地葫芦一样的飞了出去,庞大的身躯撞到墙上,反弹着砸在桌面,稀里哗啦盘碟碎了一地,汤汁肉卤沾满头脸,看过去极其的惨不忍睹。
紧接着那个络腮胡子杀猪样的嚎叫声起,抓着姑娘那只右手上,赫然一只用餐的竹筷,透过掌心刺了个对穿,鲜血淋漓令人作呕。络腮胡子左手抱着右手就蹲了下去,豆大的汗珠蜿蜒而下。
连珏也不废话,一闪身就站到了令狐谦身后,影子般的重新敛了杀气。
掌柜和店小二都看呆了,一时间连小店受累的损失都忘记心疼了。
拿了三张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令狐谦面向簌簌发抖的姑娘声音温和:“此地不宜久留,姑娘早些离开吧。”说完又抬头看着惊惧的掌柜:“这些银子用作赔偿店家的损失,若这些人日后不思悔改还来骚扰,尽可报官处理。”
出了店门,迎面的寒风瑟瑟,吹得人刚刚拢起来的热气倏忽散尽,不由自主的想要缩成一团抵御这冷意。
连珏沉默着跟在令狐谦身后,不该问的绝对不开口。此时此刻,比起半年前的连珏,眼下的男子愈发有着成熟内敛的气息,极好的诠释了影卫首领这一职位。
如此相似,以至于乍见之下,冷静如令狐谦也忍不住失了态。
那个姑娘的容颜,像极了初入宫的大义公主沭淇澜,清新脱俗,娇美如仙。
不过惊鸿一瞥,若说有什么不一样,便是那姑娘眼中的惊惧和害怕,他从不曾在澜儿眸中看到过。也正是因为这个,让他放弃了继续深究的想法~
那个女人,呵,从来都是倔强的不肯服输,哪怕被自己折断了手腕,依旧不曾掉下眼泪屈服求饶
“公子”风很大,几乎吹散了身后微弱腼腆的呼叫声。
“爷,是那位姑娘。”连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姑娘抓着一个浆洗到发白的蓝色碎花小包裹,怯怯的小步快跑着跟了上来。
“姑娘还有事吗?”令狐谦转过身,看着那张仿若朝思暮想的容颜,止不住心起涟漪。
“兰儿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姑娘双颊浮起红晕,身子前倾极深的福拜下去。
令狐谦眼皮一跳,几不可查的皱了眉:“你叫什么名字?”
兰儿不解的抬头,茫然的样子娇俏可爱,纵使模糊在夜色里,依旧说不出的动人:“小女子名唤谢兰儿。”
澜儿,兰儿~
令狐谦叹口气,心中陡然烦闷四起:“不用谢,谢姑娘快些回去吧,夜深寒凉,也要注意安全。”
令狐谦语气中的疏离和拒绝谢兰儿听的明白,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一张小脸却尴尬不已涨的通红:“兰儿没有别的意思公子保重”说到后面,尾音已经带了轻颤的哽咽,言毕更是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开,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只想着先离开眼下这伤人的场面。
“连珏,送谢姑娘回去。”令狐谦已经全无出门前的兴致,意兴阑珊的举步回客栈:“不用担心我。”
连珏迟疑了一下,还是听命的躬身领命,足下一点飞身而去。
一夜无话,天蒙蒙亮的时候,空中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雪。温度还在零下徘徊,因此落下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