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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穿离月-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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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沭碧菡死了,皇后死了,春柳死了,景帝方为死了,令狐敬迟也死了。
  这些跟她息息相关的人,全都在这世界上消失了。
  那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温暖有力纤长漂亮的手,到底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萧太后帮她做了个决定,或许这样,是对两个人最好的结局。
  看的清楚的,从来都是局外人。
  坐到依旧一尘不染的前厅软榻上,淇澜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令狐谦就连通报都省了的直接闯进来。
  淇澜抬起头,撞进了令狐谦那深不见底的眼中。
  那是一双含了怎样感情的眸子呵。痛楚绝望狂乱愤恨不甘乞求
  淇澜不敢再看,垂下了眼睑。只觉得鼻子都止不住的酸了。
  “都给我滚出去!”令狐谦喝退了所有的人,眼睛却一直一眨不眨的看着软榻上那个小小的人儿。
  那是他想了这么久的,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的——
  “你看到了?”
  淇澜点点头,目光无意识的盯在他明黄的袍角:“看到了。”
  令狐谦上前一大步,伸手就抬起了她的下颌,强迫着她迎上自己的目光不容躲避。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气都无所知:“朕只要你一句话。”
  只要你一句话,即使负遍天下又如何!
  下巴上的疼痛远不及心里来的更重,淇澜握紧双拳又松开:“皇上,淇澜很疼,也很累”
  令狐谦慌忙松手,如同抓了通红的烙铁:“对不起,朕下手重了。”
  “皇上,淇澜”
  “先别说了,”令狐谦露出牵强的笑意,退后了一步将双手负在身后:“朕太心急了,忘记澜儿长途跋涉辛苦万分,你先歇着吧,等明日养好精神,朕再来看你。”
  “皇上。”淇澜叫住那个隐隐慌乱已走至门口的高大身影:“或许太后的懿旨——”
  “朕说了,你先好好休息。”令狐谦固执的不肯转过头继续,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匆匆:“澜儿不会辜负朕的信任,对么?”
  淇澜闭紧双唇,为他口中略带希翼的乞求语气心酸不已。
  令狐谦,你明明知道,你明明那么聪明到什么都料事如神,你明明看得到一切已成定局,为什么还要这样掩耳盗铃的欺骗自己?
  眼睁睁的一夜未眠,看着天色暗沉下去,然后又慢慢变得灰白,越来越亮。
  太阳不知厌倦的又出来,日复一日。
  淇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定定的出神。
  说实话,对于沭淇澜这张称得上一顾倾人国二顾倾人城的无双容貌,她是有些抵触的。那不染尘埃的无暇芙蓉面太过于柔美,缺少了小七欣赏喜爱的英气。
  前一世的小七长什么样子,她都快忘记了。可是依稀记得,她有一双倔强卓然的眸子,因为很少笑而抿紧的双唇总是露出过分的冷静和漠然。那是为了生存——
  镜子里美似仙子的女子露出一丝柔弱的笑意,楚楚动人,却惹得淇澜更加心烦。
  绣儿在门外压的低低的声音:“公主。”
  “进来。”淇澜站起来,走向外面的软榻。
  绣儿推门而入,转身关死房门。然后上前两步,二话不说的直通通跪了下去。
  “绣儿你这是做什么?”淇澜拧起眉,十分不喜欢这种陌生的感觉。春柳已经因为这宫中的明争暗斗而成了牺牲品,绣儿又曾经为了自己而挨了三十大板的重责。不管是为了什么,此刻的绣儿让她觉得心里极其不好受。
  绣儿恭恭敬敬的给她磕了两个头,决绝的抬起明亮的眸子不再闪避:“绣儿先求得公主的原谅。”
  淇澜心中重重一跳,变了脸色:“你要说什么?”
  绣儿眼里的光芒暗了下去,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决心:“秦王让绣儿给公主捎个话,后日早辰时他亲自入宫迎娶公主回府。”
  这信息,够明白无误了吧
  淇澜一时间只觉得好笑。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轻声的笑了起来。
  春柳是令狐谦的人,绣儿埋的这么深,原来是秦王的人,那么还有谁呢?锦儿又是谁安j□j来的?或者夏荷秋菊她们?小小一个楚月宫,原来这么惊心动魄~
  “公主,绣儿只是想保护你。”绣儿终究心虚,低下头不敢看淇澜的眼睛。
  “秦王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淇澜慢慢收住笑,像是问绣儿又像是自言自语。
  “绣儿不知道,”绣儿停顿了一下:“不敢妄加揣测秦王的心思。”
  这样一来,原本想不通的一些症结都迎刃而解了。这楚月宫的一举一动,秦王一直都是了如指掌的。
  走到今天这一步,秦王又在这里面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太后不合情不合理的赐婚他又为了什么点头?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同意迎娶被所有人笑掉大牙的芙蓉公主?
  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到最后竟是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压都压不住。
  “公主。”绣儿眼圈红了,又磕了一个头,神情认真无比:“绣儿不曾对公主有过半分的背叛”
  “别说了。”淇澜撑着额头,一大早就觉得昏沉沉的。自己是令狐谦的棋子,难道也同时成了秦王参与宫斗的棋子?
  绣儿咬了牙,豁出去的样子:“秦王对公主,只是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呵呵。
  好一个一往情深。
  “我没事,你和你主子说吧,后日早晨淇澜准时在楚月宫恭候他的大驾光临。”她沭淇澜一女二嫁,成了天下的笑柄。
  秦王骏白这个未来的夫君,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斩断情丝

  一整天,令狐谦都不曾踏足楚月宫。
  天色将暗的时候,还是来了。
  他喝了酒,不知多少,看脚步还只是微醺,可是眼底的血丝和猩红却泄露了他的底细。昨夜,怕是令狐谦也没有睡~
  还做不到平心静气的对待,淇澜只能避开他咄咄的锋芒:“皇上,淇澜帮您冲杯茶解解酒。”
  令狐谦沉默着坐在榻上,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气氛因为他的进来而变得压抑沉闷。
  淇澜安静的泡茶,是他喜欢的龙井。
  “澜儿,”令狐谦哑着嗓子:“朕不想放手。”
  沉默蔓延的绝望。
  听不到答复,令狐谦看上去也在意料之中:“你就那么想离开朕?”
  “我想离开这皇宫。”淇澜终于开了口,两人之间曾经因为一场大病而建立起来的温情脉脉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彼此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靠近后带来的累累伤痕。
  “朕也有身不由己的苦衷。”令狐谦微叹,丰神俊朗的男子一夜之间锐变,眉眼间是看得见的颓败:“如果你曾有心,至少能看到朕的努力。”
  “皇上,您有即将一统的江山社稷,有忠心不二的臣子百官,有佳丽云集的三千后宫,还有敬仰万千的百姓子民。”淇澜双手握着茶杯,明明是微热的早夏夜晚,为什么她的掌心那么凉:“淇澜不过一介小小的平凡女子,胸无大志,皇上实在不必无谓的执着。”
  “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不要走好不好?”令狐谦从不曾这样的低下身段,只为留下心爱的女子。
  “我要的皇上给不了,放手就是对淇澜最大的成全。”这种时刻,硬起心肠斩断情丝虽然看似残忍,却是对两人最好的方法。
  令狐谦看着她,语气不再确定:“难道,澜儿对秦王也动了心思?”
  淇澜被这句话给伤到了:“在皇上眼中,淇澜不过只是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
  “那就留下来。”令狐谦呼口气,执拗的坚持:“既然不是为了秦王,那就不要走。”
  “皇上,”淇澜只觉得心都冷了:“后日晨,已是淇澜出嫁的日子,再说这样可笑的话毫无意义。”
  “朕不管别人怎么想!”令狐谦恼羞成怒,差点拍桌子:“谁敢取笑,朕就诛其九族!”
  不管是不是酒话,这背后的含义都再明显不过。
  “皇上还要杀掉多少人?淇澜背负的人命已经够多了,不想在夜里从噩梦惊醒时看见数不清的冤魂”
  “你是在怪朕么?”听的分明,她话里的负气:“澜儿不喜欢,朕以后不做就是。”
  淇澜叹气,这对话已经进行不下去了。不管是缺乏睡眠还是因为酒精的麻痹,令狐谦此刻很显然的,头脑不清晰。
  “澜儿。”令狐谦右手横过几案,握住她的柔荑:“澜儿,你只能是朕的澜儿”
  声音如入耳魔咒,一声声转着圈慢慢消沉下去,等到淇澜想要挣脱的时候,才发现令狐谦竟然疲惫的就这样拉着她的手伏在几案上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外间的令狐谦已经走了。淇澜帮他盖的薄被被掀起放在一旁,冰冷的毫无温度。
  淇澜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陷入哀怨消沉的坏情绪怪圈。明日就要离开了,今天要收拾好东西,还要去看望一下住在外宫的沭靖远。
  因为自己的缘故,又把靖远千里迢迢的从天泽扯进来,怎么想都是愧疚万分于心不忍。
  不管明日是不是有着一系列的繁文缛节,或者只是一切从简的软轿抬进秦王府,靖远去观礼的可能性都不大,而且就算过去,她也不可能有说话的机会。
  不如趁着今日,去看看靖远,也了却自己悬着的心思。
  至于楚月宫的东西——
  本就没有多少是属于自己的,带不带都无所谓。她倒是宁愿少些累赘的净身出户。那些天泽曾经的嫁妆,此时看来太过刺眼,不带也罢。
  剩下的,都是令狐谦赏赐的。应该随着旧日的结束一起割舍掉,就留在这楚月宫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唯独最牵挂的,反倒是楚月宫的人。
  不管是锦儿绣儿,还是夏荷秋菊,甚至小邓子。
  院子里的胡萝卜长的很快,一派郁郁葱葱的样子;那两只小白肥肥的,一蹦一跳的窜进菜园肆虐,把泥土扒的乱七八糟;池塘里的鲫鱼已经长过巴掌,都能吃了;那个见证过辉煌的脚手架,还有小邓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搭建的秋千
  点点滴滴的回忆,都将随着过去一起留在楚月宫。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从今往后,她只能往前看,抛下这越来越重的包袱,不再去想。
  靖远住在外宫专门招待别国使者的云客宫。
  分别大半年,曾经稚气的少年长高了,也更见沉稳了。
  “姐姐你瘦了。”靖远仔细的看着她的脸,声音满是心疼:“靖远知道你受苦了,都怪我不够强大”
  “靖远已经很好了。”淇澜拉着他坐下,嘴角含着笑:“姐姐知道靖远一步步在靠近自己的目标,为了沭家好好努力从不曾懈怠,姐姐真的觉得你很厉害。”这一刻,淇澜好似突然懂了令狐谦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有时候,任性妄为真的变成遥不可及的神话般存在。长大成人就意味着神话的破灭,从此现实本分才是出路。
  “姐姐。”靖远心里又是惭愧又是酸涩:“靖远没办法把你救出去”
  “说什么傻话呢,”淇澜佯装嗔怒:“我在这里过的很好。你瞧,马上又要离开这死气沉沉的皇宫,不正是一件好事么?”
  靖远听了更是生气:“他们怎么能那么待你?!怎么可以那么说你?!”
  怕是听到了很多的闲言碎语吧。
  淇澜失笑,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就十足一个小男孩的靖远:“又能怎么样呢?说我一女二嫁?说我不知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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