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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笠人大骇,连连后退,一扬手已飙出一道细细的银链。
链如毒蛇吐信,链头呈三角形状,在火光中幽幽的泛着青蓝。
苏梦枕已无可选择。
刀光一圈一圈的荡漾起来,紧追不放,绵绵不绝。
——此恨难平。
君知否?
雷损已逼出了毒药,但他仍失去战力。
花上有毒,也有麻药。毒虽然可借浑厚内力逼出,但麻药却使他无法动弹。
唐门暗器中能数的上号的,都喂着不下于两种的药。
苏梦枕拼着被银链穿肋而过,一刀就剁下了斗笠人的头。然后凭着一股作气,拔地三丈,绯红闪芒第二轮就找上了发出唐花的剩下两名高手。
两人疾退。
但刀光更快。
刀光静下来时,两人的身子也慢慢赔地。
红袖刀滑入袖中,苏梦枕在半空中再无力可借,重重的跌在了雷损的身边。
链子上的毒,也已发作。
“回你刚才的话。”雷损沉声道:“是雷某将你邀来的。所以我不能走!”
雷损此时,才尽显一代宗师的气概,临危不乱,悠然自得:“雷某虽然自认阴险狡诈,但毕竟也有原则!不然,倒叫六分半堂也让人小觑了。”
“咳咳……我倒看错了你。”苏梦枕气若游丝,左手连弹,封住了肋上的血洞,默默逼毒:“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么不明智的选择。谁要是再说你老谋深算,沉稳睿智,我就跟谁没完。”
“你搞清楚一件事,苏公子。”雷损淡淡的道:“这虽然不明智,但不是选择。在那么激烈突然的情况下,我没的选择。只能凭心意行事。直觉告诉我要走,但我不愿意!”
两人脸上的笑容同样惨然酸涩。
“啪啪”的掌声在一个人的手上响起。
他悠悠站在雷苏二人五丈之外,面带笑容。
他与之前偷袭的高手不一样,他没有戴斗笠。
他有点胖,显得和气而温文。
而且白白嫩嫩,就象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他也的确是大少爷。
“雷老总,苏公子果然不同凡响。”这个略胖的白嫩少爷身后站着二十四个铁衣汉子,他就顾左右而言他的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瞧瞧,就算我一接到他(他指着已头身分离的斗笠人的尸体说)的暗号就赶来安排下这阵势,却仍折了八名高手。”
然后他冲着雷苏点点头道:“雷老总,苏公子,你们可知这八位陪葬的兄台都是什么人么?”
他顿了顿,也不等二人回答,就接着道:“唐门里,能使唐花的算来只有十二位。结果今晚就折了八位。”然后他颇为遗憾的道:“就算能杀得了你们,这损失也太过惨重。”
苏梦枕不语。
雷损冷笑:“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唐门的人倒成了迷天七的走狗。”
“非也非也。”白胖少爷摇头道:“我等早已被唐门逐出,干的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行当。”
这时,连苏梦枕都不禁微微哑然,嘿声道:“你是唐家十九少,‘花落几多愁’唐多愁。”
白胖少爷点头道:“苏公子难怪才入江湖便名声四起,果然见多识广。”然后他指着那头身分离的斗笠人道:“刚才丧命在苏公子刀下的便是区区的胞兄‘感时花溅泪’唐善感。”
他的样子也真有点多愁善感。
苏梦枕和雷损却心下更惊。
唐门十八少,十九少因为不服家规,带了一干亲信破门而出,在江湖上另起了‘唐朝’的杀手组织,没想到会为迷天七所收买而对付自己。
雷损冷哼道:“迷天七给了你多少好处,六分半堂双倍奉送。今天的事全当误会。如何。”
唐多愁仍是笑眯眯的道:“不行。”
他说话好象爱大喘气似的,又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有个毛病,虽然我们是杀手组织,但我已为了你们损失了太多的高手,我不能放手。也放不了手。雷老总如果一早在迷天七之前找上我,那区区在下可真不见得会拒绝哩。”
他说的是实情。‘唐朝’刚被迷天七收买,颇受重视,而唐善感就无意中碰见了雷苏二人,是以一边说话拖延时间,一边发出了唐门特有的暗号召集人马。如果是迷天七自己人发的暗号,雷损没可能会看不出来。但唐门的联络方式与一般江湖帮派不同,而且唐多愁及其部下就在左近,所以接到暗号马上就安排了偷袭的阵势。他们本来算定雷苏二人过于轻敌,一击必杀,却怎么也没想到不仅八名一流高手丧命,连唐善感都被摘去了脑袋。
唐多愁毕竟是唐家的人。就算破门自立,也有着家族感情。
一般的杀手组织,死几个人是大局需要,并不会在意,此时多半会接受雷损的提议。但唐多愁的‘唐朝’却类似于家族组织,家里死了人,就决不能罢休。
所以唐多愁讲明白后,雷损也不再多费唇舌。
然后唐多愁就道:“你们也不必多说话浪费时间了。我知道两位功力深厚,当然可以把毒逼出来,但麻药的效力,非半个时辰不能解。半个时辰,足够我摘了你们的头颅去领功。”他又是一个大喘气,再接着道:“话说回来,虽然折了不少高手,但能一举格杀雷老总和苏公子这样的人物,在江湖上可是大大的露脸。”
雷损和苏梦枕无言。他们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依两人的性子,也不可能束手待毙,惟等唐多愁上前动手时,聚集全身的力气予以反扑。
他们的拼死反扑,当然惊天动地。
但是唐多愁无所谓的一笑,又说了:“你们此时大概是等着我过去动手,再冷不防给我一指一刀吧。可是,我决不会冒这个险——你看到我身后二十四名手下了吗?”
他此言一出,雷苏二人的神色真的冷了,心也凉了大半。
果然,唐多愁接着道:“唐门里有一种暗器手法叫做‘牵动一江愁’。但是这种手法太过高明,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人能施放。但是我二十四位手下,虽然武功并不如何,但却能配合起来使用这‘牵动一江愁’。你们葬身在这种暗器底下,应该死而无憾了。”
雷损和苏梦枕听到‘牵动一江愁’这个名字时,眼中已有绝望之色——一种英雄末路的悲愤和忧伤之色。这暗器的名称十分好听,但决不好惹。在这种手法面前,唐花都成了小儿科。
牵动一江愁发射出来,如江水浩荡,横无际崖;如巨浪滔天,吞噬一切。
唐善感一按而发的妖火仍在燃着,店面已快损毁。店里的人们惊慌失措,先前还有挤着往外逃的,但唐门的暗器一出现,便都呆坐原地,全身发软,动弹不得。
——暗器可是不长眼睛的,万一自己一个乱动招惹上一只半片的,要还想活命也是下辈子的事了。
能陪着雷苏两大高手一起葬身,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殊荣。
可是,谁愿意享受这种待遇!
在火光中,乱战中,在所有人的性命悠关千钧一发中,仍有一人定定的坐着,他的面前没有酒菜,显然是刚到不久,因为以前这个桌子上好象并没有这样一号人物,而在一片混乱中,谁也没留意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的晚了。”他转过身,坐在凳上,叹息似的开了口。然后他双手一按,轻飘飘的落在了雷苏身旁的桌上,仍是正襟危坐,他的声音冷如冰魄寒光,脆若珠玉落盘:“唐朝组织杀人夺命,首脑人物却一直隐藏行迹。如今,在场的都是明证。”
在这关键时刻,突然杀出不速之客,所有人的目光不禁都汇集到了这人的身上。
而一部分人的希望也寄托在这肯出头的人的身上。
但这些人都不禁失望,而且更加绝望。
他还是个孩子。
非常漂亮,白皙,瘦弱而伶仃的孩子。
他穿着白衣,头发薄薄的披落在肩上。他谁都不看,只低头看着自己垂在桌面的一片衣摆。
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很亮,亮而清,清而绝艳,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犀利。
他的神情很定。很傲。也很决绝。
象是决不轻易动摇心意的决绝。
然而他也只是个十四五岁少年。
雷损一见到他,就想起了小时候的苏梦枕。
同是一个不懂得如何收敛杀气的孤高孩子。
不同的是,苏梦枕的杀气浓烈,而这孩子却将杀气升华到了清绝。
从而显得他更加的清冷寂寞。
一个寂寞的孩子,在火光中悠悠且决然的坐在了局中,淡淡的说了话。
尽管谁都不认为他镇的住场面,尽管形势一触即发,如同水火,
可是他要说话,还是不得不停了手一个个静了下来听他说话。
正文 第十幕:年少白衣舞
(更新时间:2006…6…19 13:29:00 本章字数:3508)
白衣孤冷少年寂寞的坐着。
此时的三合小店就象火焰杀场,雷苏被麻翻在地,周围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尸体,包括先前被唐善感拍出的妖火活活烧死的无辜群众。
就算唐多愁是唐家破门子弟,但江湖上行走的人,最不愿意招惹的门派之一就是唐门。
何况有能力招惹的两人都吃了大亏。
偏偏这个少年若无其事的坐到了场中,自己跳进局里,决然的说了话。而且诡异的是,明明没有人看得起他也没有人认为他能镇的住场面,却一个一个都不得不听他说下去。
唐多愁也忍不住暗自奇怪起来。他大可挥挥手,让手下放出‘牵动一江愁’连这少年一起杀了,可是他也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忍打断这孩子的话茬。
这孩子白衣如雪,脸上是比衣更白的病态。
他眼神清亮得犀利,此刻似乎朦上一层水色。
然后他深吸屏气,仰头长叹。
又将他现身后的第一句话说了一遍:“我来的太晚了!”
——晚?
——你来的早,又能如何?
听到这孩子重复的说这句话,不仅唐多愁忍不住冷笑起来,连他身后那一向冷着脸的二十四个手下也都噗嗤的笑出声来。虽然他们没有唐多愁的命令不会多说话,但他们的眼神就是在说:“你这么小这么瘦弱的孩子,来的早就死的更快。”
这孩子的气质静的很定,定的可怕。
他以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地上血淋淋的尸身,绷紧了身子,脸上竟然现出一丝悲天悯人的神情。
然后他猛抬头,目光直盯着仍挂着笑意的唐多愁,却对吓呆了的人们道:“你们赶快走。”看到唐多愁的笑容僵持在脸上,他又冷冰冰的附加道:“都走。这里就要被烧塌了。”
他最后这句话颇为管用。房子塌了也是死,被唐门的暗器打着也是死。横竖是死,为什么不走!
所以几个人就迟疑的站了起来,颤抖着望向这少年,又看了看唐多愁和他身后一干堵死了门口的手下。
“他们拦不住的。”少年的口气温和了一些,指了指烧坏了的窗子——这窗子离他只有丈许——唇边泛起冷酷的笑意:“如果你们从这里走,他们敢追的话,就会露出破绽给我了。”
唐多愁的脸色这才变了。
变的郑重,而且微惊。
人们如梦初醒,也顾不得谢过这突然杀出来的白衣少年,一个个的从窗子翻了出去。
少年就一直盯着唐多愁。
唐多愁被他盯着的地方,就起了一种麻飕飕的痒痛。他为自己的这种反应而感到羞耻。对方只是个孩子!他居然会被这孩子的气势给镇住!
人群继续在窗口疏散。
唐多愁沉着脸,缓缓举起了右手,正要挥时,那少年马上道:“你要施放‘牵动一江愁’吗?我保证,在我面前你一个人也杀不了。”
“那么试试!”
唐多愁一向笑容满面,不轻易动气,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