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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又温柔又小心。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准确的落进顾锦言的耳里,他握着笔的手攥紧了些,手指寸寸泛白。
“在何氏?”电话那边的迟宇新的声音平静的跟一潭死水似的。
“嗯。”
“我在去何氏的路上。十分钟后下楼。”
“好……”何可人知道这时候问他要做什么也是徒劳,便直接应下。话音刚落,耳边就已经传来了嘟嘟的断讯声。
何可人收起手机,在座位上坐下,“我晚上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闻言,顾锦言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大暗,蓝灰色的天空被晚霞染红了一大块。他也站了起来,“那我送你。”
“不用了。迟宇新来接我了。”她微笑着说,眉梢眼角都是幸福的笑意。
这笑容,看得顾锦言一颗心惶惶然地坠落下去。
她将头发放起来,用手指顺了顺自己的发,随后将自己的个人物品放进包里,“那我先走。”
顾锦言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一起吧。我也要回家了。”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她一出门,就看见了迟宇新那辆幻影停在门口,“再见”,她看也没看顾锦言,丢下这么一句,便一路小跑着奔向那辆车。
顾锦言站在原地,看着那辆幻影绝尘而去,才想起,自己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何可人一上车,就将背包丢到一边,“怎么今儿有闲工夫来接我了?”
迟宇新没理会她。
何可人只觉得无聊,从包里掏出化妆包,对着镜子细细地补妆,“去哪?”
“跟顾锦言谈得怎么样了?”迟宇新不回答,反问道。
“差不多快成了。你知道的,他对我有愧疚,所以没那么多戒备。就算有,也会被我打消掉的。”何可人一边补妆一边说着,语调轻松,仿佛只是在说着毫不相关的事情。
但是,这其中,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自己说不清辨不明。
只是,冷眼看着她所有行动的迟宇新却未必如她那般后知后觉。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何可人补完妆,对着镜子又照了照,将手边的化妆包放回到包里,然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致。这条路,她不常来,于是蹙了眉,这回的语调生生的冷下去,“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迟宇新依旧是一张面瘫脸。
何可人气得咬牙,却什么都不能说,谁叫自个还得靠着他迟少才能安然度日呢。得罪自个的金主,除非她不想活了。
车子在一座山前停下。何可人跟着他下了车,看着面前的山,眨了眨眼,“你不会要把我卖到深山老林里去吧?”
“上去吧。”迟宇新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大袋东西,然后一边说着就往山上走,根本没理会她。
何可人气恼地看了一眼他颀长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穿着的马丁靴。幸好今天没穿细高跟,否则,她一定会死在上山的路上。这么想着,她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前面的迟宇新。
迟宇新走了一段路,停了脚步,回头看着身后走得艰难的何可人,目光越来越深,然后在她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伸出了手。
何可人也没犹豫,一把抓住他的手。迟宇新的手很大,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小小的手,将她的手蜷在自己的掌心里。
一路上,她靠着迟宇新的生拉硬拽,终于爬到了那山的山腰上,这才看见,那里有一座小房子。
“我来过这?”何可人看着身边的迟宇新,一脸疑惑。
迟宇新没理她,放开她的手,走过去将门打开。
何可人也就随着他进了屋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房子有三层,顶层是小阁楼,放着许多书本和杂物。
院子里种着许多月季,白的红的粉的,竞相开放。大朵的花绽放在枝头,散发着沁脾的香气。
何可人在楼上楼下来来回回走了两遍打量了一番后,下了楼,就看见迟宇新站在厨房里熟练地切着菜。
她双手背在身后,靠在门边,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她忽然就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光静谧。山间有清冷的风吹进来,她一头黑色的发在风中翻飞着,眉眼之间都是脉脉温情。
他与她之间,或者你出招我应对,或者是嘻笑怒骂。却甚少像此时此刻,安安静静地温柔时刻,连空气里,都染上了暖意。
迟宇新只炒了几样家常的小菜。式样简单,却都是她爱吃的口味。她在餐桌边坐下,看着眼前的几样菜,抬眼,看着对面的男人。
天已经黑了。窗外黑漆漆一片,屋子内开着灯,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连迟宇新一贯冰冷无表情的面瘫脸,都在这光线里变得温暖柔和起来。
原先准备好的讥讽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
迟宇新开了一瓶酒。
于是,何可人索性什么都不说,沉默地低着头,喝酒,吃菜。她喝的有些急,一杯酒下肚,酒火热地烫着胃。她也不管,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迟宇新看着她,也不说话,由着她去。
这一顿迟宇新心血来潮的晚餐,就在彼此的相对无言中结束了。
可是,就连这沉默,都显得如此安心,如此的……弥足珍贵。
吃过饭,何可人站起身准备收拾碗筷,手却忽然被迟宇新握住,他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
他清浅的呼吸声就在她的耳边,绵柔的,深深地吸闻,还能闻见隐约的烟草气息。
“我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呢?”这一刻,何可人终于轻轻地问出口,很浅很浅。
迟宇新眼里的光芒急遽变换,最终归于一片宁静。他放开何可人,端了碗筷,走进厨房,只留下何可人一个人站在餐厅里。14554883
何可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愿说,她索性也就不问。她看了一眼厨房里那个背对着她洗碗的身影。颀长的,健硕的,腿长得几乎有些逆天。
她站了一会,跑到隔壁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了投影仪和DVD还有一些碟片。她半跪在那里,一张张看过去,然后选了一张。迟宇新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穿着拖鞋,头发披散下来,抱着投影仪的样子颇有些笨拙。他的目光也就渐渐地柔软了下来。
等迟宇新忙完后走到院子里时,何可人正抱着毯子坐在藤椅上,看着电影《情书》。投影仪将画面投在了墙上。
Yesterday。once。more。
昨日重现。
看到他走过来,何可人往旁边移了移,示意他坐过来。
迟宇新刚坐下,何可人就靠了过来,抓着他的手臂,脸靠在他的肩上,十足的乖巧温顺模样。鼻息之间隐隐约约能闻见酒气之间掺杂着的熟悉的香水味,似有若无。
何可人正看得起劲,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屏幕,抿紧了唇,紧张入戏的模样。迟宇新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山风吹得有些冷,她也乖觉地往他身上贴了贴。
“三哥,你有没有后悔过七年前把我带回来?”
这话说得突然,迟宇新低眉看着怀里的女子。平日里藏在厚重面具后面飞扬跋扈的那个何可人在这个夜晚卸了面具,艳丽的五官在电影灯光的投射下变得温柔平和起来。
“说这个做甚么?”
“想知道而已。”
迟宇新这一次倒也坦然,“我只会为没做过的事后悔,不会为做过的事后悔。”
她轻笑,仰起头,浅啄他的下巴和嘴唇。然后抱住他的脖子,梦呓一样的声音说,“你那刻薄劲去哪了?真不像你。”
这话说得温柔缱绻。
迟宇新也不回话,只是浅浅的笑。
“那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吧……”大概是喝得有些多,大脑似乎做不了主。说完这一句,何可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
迟宇新也知道她喝的有点多。不然,即便是她难得的几次愿对他吐露真实的所思所想,也不会如此低姿态如此柔弱地说出这一句。
你说赋尽高唐,三生石上;后来君居淄右,妾家河阳(10)
“那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吧……”大概是喝得有些多,大脑似乎做不了主。说完这一句,何可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
迟宇新也知道她喝的有点多。不然,即便是她难得的几次愿对他吐露真实的所思所想,也不会如此低姿态如此柔弱地说出这一句。
他将她搂紧了,双手紧紧地拥她在怀,“好。”
这一声,答得如此干脆利落。
大约,也只有面对这样的何可人时,他才能如此温柔。
只是,这温柔连一分钟都未能持续的了,便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何可人只听见迟宇新电话里隐约有人在说迟安然。14663918
迟宇新的身子立刻僵住了,原本搂着她的手放开了,她没坐得稳,险些从藤椅上栽了下去。
“我马上去。”迟宇新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往屋里走去,没一会,他已经穿上了大衣,手里攥着钥匙,看见何可人时,他停了脚步,“你回屋里,我晚点回来。”
丢了这么一句,他便握着手电筒下了山。
何可人坐在藤椅上看着那一束光渐渐往山下的方向移去,最终在视野里消失不见。山里的风凉凉的,吹得身上的温度都消散了去。她抱紧了毯子,盯着那电影看。眼眶有些疼,疼得发热。
电影缓缓的放着,温柔的色调,两个面容相像的女子在时光中探寻着所有的最初的真相。最后,当渡边博子在清晨地雪山之间,对着空旷的大山大喊着,“你好吗?我很好……你好吗”的时候,何可人才回过神来。
博子的声音在夜晚的山林里回响着,空旷辽远。
何可人搂着薄毯的手用紧了几分力气,指节泛白。似乎无论对象是谁,她都是被直接放弃掉的那一个。就像是遇到危险时,壁虎总会选择断尾求生。她便是壁虎的尾巴,即便丢弃掉了,也没什么大碍。
对尹芬何光耀而言是如此,对顾锦言而言也是。就连对迟宇新而言,也都是一样的选择。
她笑了笑,唇角眼底都是自嘲的意味。
迟宇新握着手电筒,一路下了车。他棱角分明的脸此时此刻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显得益发分明和锐利,薄唇如刀片一般。
晚上的路看不大分明,不断地有树枝叶被风吹得摇晃着,刮着自己的脸。
直到下了山,钻进车里,他才迅速发动了车子,一边拨通了迟安然的电话。
自然是没人接电话。
方才,迟宇荣给他打电话,说是迟安然离家出走了,老爷子本来就因为他擅自做主不顾家人意见公开和何可人结婚的事情而病倒,这下子,迟太也是受了打击,家里人谁都不敢把这事告诉迟老爷子。
迟宇荣在电话里说,你同安然从小就要好,你想想她会去哪,帮我们去找找。
念及此,迟宇新的眉目之间更暗了些。
一路地疾驶,车厢里还弥漫着何可人身上的香气。他心里烦躁,索性将车窗摇下来,风往车里灌,吹得身上残留的丝毫暖意都散了。
回忆涌上心头,他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些。
他驱车往以前所买下的独栋海边的别墅。这别墅是当初他送给迟安然的生日礼物,收到礼物的当天,迟安然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将车子停在路边,他一路沿着沙滩往别墅方向走去。果不其然,没走几步,便看见了迟安然。
这别墅的地基较高,迟安然就坐在砌起的花坛边上,晃着双腿。见到迟宇新,迟安然愣了愣,然后慢慢地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迟宇新走到距她一米的地方,站定,清冷地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身上,“你这是要做甚么?”
“重游故地。”
“所以就能让家人担心?”
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