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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空间里,彼此一前一后隔着些许距离,对峙着。电梯明亮的壁面映着两个人有几分相似的脸。
电梯停下,何可人在走出电梯间的时候,冷漠开口,“不管什么事情,高兴的太早,都不是什么好事。就像你当初以为嫁得良人,到最后却丢了一切一样。”
然后,脚步坚定地走开。
身后,尹芬看着她的眸子里盛满了愤怒。此时此刻,她甚至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撕扯成碎片。这一刻,她完全没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
被仇恨所湮没,无法自救无法被救的人,总有一天会连如血的亲情都舍弃了罢。
想要赢,想要赢得一切。
就算失去了那个男人,至少,也要活的漂亮。要爬上高处,站在云层顶端,俯视那个舍弃她的男人,告诉他,他曾做了多么愚蠢的决定。15198219
何可人刚走进办公室,门方一打开,便看见办公室里摆满了白玫瑰。在阳光下,那些花朵娇滴滴的绽放着,美好的让人心醉。
那一年,顾锦言曾拥她在怀,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要用白玫瑰铺满整个礼堂。”
“为什么要是白玫瑰?”她在他的怀里仰着头,娇俏的脸几乎能掐出水来。
“因为像你……而且,白玫瑰的花语是,你足以与我相配。”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久远的像是泛黄的老照片,蒙着纱隔着雾。
可在看见这铺天盖地的玫瑰时,这段回忆,便如此迅速地涌上心头。
你说赋尽高唐,三生石上;后来君居淄右,妾家河阳(16)
总有些往事,躲在记忆的旮旯里,你以为你已经遗忘了,但是,只要触及到关键词,那刻意锁起的记忆就会钻出来,刺痛着迟钝的神经。殢殩獍午
她冷眼看着这盛放着的满屋玫瑰,随着记忆一同袭来的,是经过漫长的时间酝酿发酵的深沉恨意。
事到如今,再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现在如此费尽思量,当初又何必如此决绝的抛弃放弃?亦或者,在你心里,真正重要的是,唯有你自己。
而我,不过是你繁华盛世时所需要锦上添花的那一只,而非荣辱与共的伴侣?
秘书李靖安在一边,满脸的艳羡,“真是romantic!”
倒是难得一身正装来上班的尹明安静静站在何可人身边,看着她眼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恨意,眼里的光也渐渐熄灭。
“把这些花都清理掉。”何可人的声音冷得跟三尺寒冰似的。
然后转身,走开这满眼都是纯白的世界。
只余下一脸不解的李靖安看着身边的尹明安。
只是,就连一贯玩世不恭善解人意的尹少爷,也是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还不快收拾!”丢了这么一句,他甩开步子跟上了何可人。
李靖安看着姐弟两个人的背影,欲哭无泪。11VMq。
何可人与尹明安一道去了咖啡厅。上午的时候,阳光正好,稀稀落落洒进来,映着何可人轮廓鲜明的侧脸。
尹明安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一霎不霎看着她,“姐?”
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不正经模样,何可人长何可人短的,鲜少这么正儿八经的喊她一声姐。
何可人也意识到了他的反常,挑眉,看着他,也不说话,只等着他继续将话说下去。
“一直以来,我都想,你想要做什么就让你去做。我只要为你保驾护航就好。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也没能为你做些什么。反而是你一直在保护我。我想,或者我一开始根本就想错了……”
听他说到这里,何可人嗤嗤地笑起来。她往后靠去,神情悠哉地看着对面这个男孩。她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从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屁孩,成长到今天这个可以支撑起一片天空的男人。
“那你说……你能怎么阻止我?”何可人笑着,以手支额,眉眼生动,带着一副玩味的模样。
这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极了迟宇新。
尹明安咬牙,一脸地不甘,“我都快以为你是迟宇新附体了。”
何可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一脸严肃,“明安,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对他有怨言。他不欠我什么。”
尹明安没接话,只低头喝着咖啡。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恨顾锦言,对迟宇新却丝毫恨不起来。”
“为什么?”何可人根本没有思考的意思,只轻飘飘地将这个问题重新丢给他。
“爱的对立面从来就不是恨。恨和爱是相伴相生的。这句话,你听过么?”
何可人笑,“我呢。不喜欢听这些说教一样的话。别人扇我一耳光,我自然是要扇回去,不可能因为这个人不是我爱的人,我就可以原谅他,甚至再伸出另一边脸让他扇。我不是圣人,所谓睚眦必纠的小人,大概就是我这样的人吧?”
尹明安皱了皱眉,“我真是没办法同你讲道理。”有有瑰冷及。
“那就什么都不要讲。遵循我的规则就是咯。”
“你现在真像极了迟宇新。”
“这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再说,像迟宇新也没什么不好。这清河城可是有多少人希望成为迟宇新呢。”何可人说完这些话,站起身,“走吧。回去工作。”
尹明安停顿了一会,跟上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何可人的背脊僵住,就连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一并僵在了脸上。但这反应也不过是须臾之间,她迅速笑起来,笑容美艳的让人心动,“嫁作他人妇呀~~迟三少都这么大手笔了,我哪还能继续傲娇呢?”
无懈可击的笑容,以及毫无破绽的表演。
但是,就是觉得不对劲。
真正要说起来的话,也只能归于直觉吧?
何可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那一屋子的白玫瑰已经被清理出去,空气里还隐约残留着白玫瑰的清香。
她犹豫了一会,拨通了顾锦言的电话。那边,电话过了一会才被接起来。她坐在转椅上转了一圈,看着巨大落地窗外面的高楼耸立和楼宇之间的天空。
“谢谢你送的玫瑰。”
“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顾锦言没接话,反而如此问道。
何可人目光沉了下去,语调却更缱绻起来,“除了你,会送我花的,现在都是知道我对玫瑰过敏的。”
并不是实话,却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顾锦言的胸口。
流光早已将人抛。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去。
何可人甚至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想想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她经不住勾起唇角冷笑起来。目的已经达到,她没等他说话继续说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顾锦言显然因为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受了重创,连声音都有些变了,“你同我,还要说什么谢谢。昨天,何叔本想给你打电话的。可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他一直昏迷,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那你昨晚怎么过来了?没陪着他?”
“这是十年后,我能陪着你的第一个生日。”他语调很轻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似的。
“是么……”
“要不,来看看他吧。其实,何叔也不容易。”
“这世界,每个人都不容易。我不乞求会有谁来可怜我同情我,也不会去可怜同情别的人。更何况,还是个曾经抛弃我的人。我没那么多多余的时间和感情放在他身上。”她的语气瞬间冷了下去。
电话那边,顾锦言沉默了片刻,才说,“那我也没什么可劝你的了。”
“恩。我还有事,再见。”
顾锦言听着电话嘟嘟的断讯声,依旧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失了心神一般。方才何可人说何光耀的那一段话,在耳边一直回响着。
对她来说,他其实同何光耀一样,抛弃了她,放弃了她,由着她在这黑暗的人世中浮浮沉沉,却从未伸出手去。
他就一直那么站着。
直到何昕言来推他,“哥,你怎么在这站着呢?”
他回过神来,将手机放到口袋里,“我去给叔叔买饭。”
“我跟你一起去。”何昕言小跑着跟上来,“你昨天,去何可人那边了是吧?”
顾锦言抿紧了唇,“昕言,不管怎么说,何可人也毕竟是你的姐姐。更何况,感情的事情原本就强求不得。”
“我就是不甘心。她有什么好的?凭什么她能有的,我得不到?”何昕言嘟着嘴,“而且,你是我哥欸,怎么能站到她那边去呢?”
顾锦言伸出手,摸了摸何昕言的头,“若是有一天,你将她的人生过一遍,你也许就会理解了。”
“你怎么总向着她呢?”何昕言一脸不满。
顾锦言苦笑着,收回了手,“等你再大些,就明白了。”
“我知道,你们以前是男女朋友。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对不对?”何昕言撇了撇嘴,一副看不起他的模样,“哥哥这么好,干嘛喜欢她呀?”
为什么喜欢她呢?
大约,是因为,她是何可人。这全世界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何可人吧。
“谁跟你说这些的?”顾锦言也依旧是一副温文的模样,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
“山人自有妙计。”何昕言一脸的神秘兮兮,“可是都分开了,干嘛还要护着她?反正她也不会在意。你说,她也是爸的女儿。可爸现在要换肾,她不肯来做配型就算了,甚至都不肯来看看爸。”15236774
顾锦言放慢了步子。这医院里种满了香樟树,枝繁叶茂地在头顶撑起一把巨大的绿伞。有阳光穿过枝叶落下来。一地斑驳的光线。
他轻声开口,“这世界待她不好,又怎么能要求她对这世界温柔以待?”
这一句话,与其说是对何昕言说得,倒不如,是对他自己说的。
何可人再次遇见迟安然的时候,是在Jessica的店门口。她要去选一件礼服,去参加晚会。迟安然比前些日子消瘦了许多。芳华正茂的年纪,原本玲珑的小姑娘,看上去单薄的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两个人迎面相遇,何可人的脚步慢了一些。
对面,迟安然看着她,亦停住,直直地望向她,“你是真爱我哥么?”
“不。我和他谈不上爱,各取所需罢了。”
“那你心里装着的,其实是顾锦言?”迟安然又问。
她想了想,没正面回答,只说,“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他就会回心转意么?”
“我做不到你这样,在那个人离开以后,想尽办法活得潇洒漂亮。没有他,我不行。”迟安然就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何可人勾唇浅笑,“假以时日,属于你的,定会双手奉还。”
然后,擦着迟安然的肩膀,走进Jessica的店里。
只留下清冷的香水味。
你说赋尽高唐,三生石上;后来君居淄右,妾家河阳(17)
何可人方进了屋子,Jessica便瞧着她笑,“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何可人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半侧着身子,手撑着额,一头浓密的长卷发披散下来,“使出阴谋阳谋互相争宠呢……”
“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估摸着得瘦了有二十斤。殢殩獍午前些日子,迟家那老太太前些日子带着她过来,还说起你呢。”Jessica在她的对面坐下。
店里雇的那个小丫头已将煮好了的黑咖啡端了上来。
“那可就没什么好话可听了。”何可人轻笑起来,眉眼弯弯,毫不在意的模样,“说起来,你可有回德国的打算?”
可人她浓了。“回德国?怎么突然提起这茬?”15297513
何可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没什么。随口一问。”
Jessica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手指敲了敲烟盒,“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