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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如此深爱着这样一个正义化身一般的父亲,可是如此善良的她却不知道父亲在外面背的一身的风流债。姚丞昊不想让母亲担心,但越是听到母亲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的时候,心就愈加疼起来。他拿起手机,却只编写了一条短信,发送给这世上他深深爱着的那个女人,他说,“亦绾,我爱你。”
后来,雨渐渐停了,有撕裂的阳光送树缝间撒了过来,一点点风吹,就如水草般缓缓地拂动在人身上,人的脸上。姚丞昊一个人爬上了迷雾山林的那一片山岗,他从来都没有听过亦绾对讲明曾经讲过的那个小和尚的故事,可是就算时光不老,当年的那个小和尚也早已成了一代代复述下去的老和尚。当初他只是晚了一步,如今却成了他们步步错下去的最大的惩罚。
亦绾没有去看那条短信,可是她咬咬牙,最终也没舍得删去。她坐在阮家明私人别墅的全玻璃罩式的花房里,眼泪簌簌地直往下掉。是舍不得,也是不忍心,终究无法做到决绝,可她早已没有回过头去重新拾起那一段幸福时光的勇气。小蛮打了无数个电话给亦绾,可是她最终还是将电话给掐断了。
氤氲着潮湿水汽的花架子上一溜景泰蓝陶瓷罐子里种着不同名贵品种的兰花,阳光斜斜地从碧绿的玻璃上倾泻下来,一点一点如星子般撒在了花叶上,幽幽地散发着青青的草香气。
即使是睡了一夜,即使高烧早已退下来了,亦绾的精神依旧不佳,嘴唇苍白地似要褪下一层皮来。她知道家明一向都是细致周全的,所以他总是亲力亲为地将这些兰花打理地纤尘未染。亦绾慵懒地躺在藤椅上,却不知阮家明轻手轻脚地将花盆里撷下来的一朵兰花别致地插在了她的鬓角。
兰花配美人,可是当年的那个颇有些刁蛮的美人如今却成了脸颊苍白的病美人。亦绾有一丝惊讶,然而家明却蹲□子来,将一杯白开水递到亦绾的手里,看着她微微湿润的眼睛,有些艰难却温柔地说道,“好好养病,想要吃什么就和吴妈说,记得吃药。”他的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显然公司里还有一摊棘手的事情等待着他的解决,宋董事长临时撤资的旅游开发项目更是令他头痛不已。股票一跌再跌,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母亲逼迫他赶紧与宋绮珞完婚的命令更如几重山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在亦绾面前,他却始终温润地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一般。
亦绾如何能不知,姚家与阮家早已摊牌,如今更是一山容不得二虎,他要拼命挽回损失,可是事情远比想象中的难得多得多。他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这样的慌乱却都是来自于亦绾。
仿佛过了很久,亦绾才将手里不停转动的茶杯停了下来,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早已乱如麻葛,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却令她的心缓缓地静了下来,她鼓起勇气,微笑着将鬓边的那朵兰花擎了下来,递到家明的手心里,努力镇静了情绪,方才缓缓说道,“家明,其实自从餐厅里的那一次你放开我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家族利益和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孰轻孰重,我早已衡量过,那时候,我还自欺欺人一般地说道,你只是一时冲动,你只是害怕你妈会做出什么傻事,呵呵,”亦绾仰了仰头,可眼泪还是好不争气地滚落了下来,“自从我爸去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早已回不去了,也许我妈和你妈说的都对,我们家境悬殊如此之大,不该沾染的我却死也不肯回头,很多时候,我都是恨你的,恨得不知如何是好,恨得锥心刺肺,但更多的时候,我还是愿意选择原谅,原谅你,也放过我自己。”她风轻云淡般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努力挤出笑容,虽有不甘心却终究愿意放手,“家明,待绮珞好一点,毕竟她为你付出过那么多,一个女人,要不来那许多,你的真心抑或一段婚姻……”
亦绾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呛咳厉害,不知是哽咽还是心底的某一根脆弱的神经地轻轻跳动,她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堵得慌。
家明半曲着膝盖,像曾经他为她脱下崴脚的高跟鞋一般,他轻轻地替亦绾拍着背,声音低沉暗哑,却依旧悦耳好听,“亦绾,我的心都已给了你,如何再给得了旁人……”他顿了顿,忽然有泪光闪烁,将手心里的兰花重新递回亦绾的手里,他说,“亦绾,这里的兰花是我为你栽种的,它是你的,给不了别的女人。”
眼泪滴下来,染在了兰花上,像一粒粒莹润剔透的水晶,爱情如此之难,她所以为的曾经的那段美好和快乐的时光,都是因为他们爱得太过狼狈,所以才会让悲伤和绝望趁虚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有点忙,所以更新的有点慢,不过应该还有两三章就是大结局了,结局有点峰回路转,这个故事断断续续写了快一年多了,对它的感情就像对待初恋一般,我总是慎重地觉得他们也是最好或是最艰难的我们,感情里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误会和辜负,但是我觉得,既然爱过,那就已足够‘(*n_n*)′
第79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家明是知道亦绾最爱兰花的;她的那一方小小的庭院里也所以回国的这两年间,他一有空闲的时间就会来花房里将兰花一株一株地打理的妥妥帖帖。人生大部分的时光;他不是和自己的未婚妻宋绮珞在一起,而是守着他和亦绾的回忆,一点一点将思念和悔恨熬成一道道缠绵的伤口;很难受,却无从拾起。地产商业界管理精英的他;对很多事都可以手到擒拿的他,却在感情里,给了两个女人同样的伤害。
没有人知道他的宋绮珞的婚姻为何迟迟没有举行;甚至连婚纱照或是一枚结婚戒指他都不曾为她买过。虽然宋家一直没有站出来说过,但是家明知道;是绮珞;是绮珞苦苦哀求他的父亲给予家明充足考虑的时间。他和绮珞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会不知道绮珞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让家明为难。绮珞也曾想过,自那次在英国家明狠心丢下垂死挣扎的她,去完成亦绾有关萤火虫的愿望的时候,她就知道,也许家明真的不曾爱过她。可是,从小到大,她所有的念想,她所有的美好,要一个深爱着那个男人的女人承认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这对女人来说,是有多残忍。她不甘心,也舍不得放下,可是家明却依旧辜负了她。
亦绾劝他要好好珍惜绮珞,可是两个人的心都疼得如同戳在刀尖上,明明深爱,明明就在身边,却不能够携手走下去。人生的旅途中,他走了,他来了,可是他走了,他重新回来了,就像一列火车,可是能陪我们到终点的终究只有自己而已。
亦绾身体稍微好一点的时候,还是向家明辞别了。那日,家明去了公司,别墅里只有两个保姆在洗着湿漉漉的被单。那天阳光很好,她站在雕花窗前,廊檐下生长着一株美人蕉,一大片修剪的碧绿的草坪,汩汩涌动的喷泉旁有几只白鸽“呼呼”地扑打着灰色的翅膀,翻过了围墙。围墙上爬满了碧绿的青藤,金银花细长的梗在微风里簌簌摇动着,幽幽的清香袭来,在晴暖的阳光里,两个穿着精致仆装的妇人在拼命地绞着刚刚才在木桶里洗干净的床单,鹅黄色的被单下缀着密密匝匝的小水珠,两棵槐树间系着一根细麻晾衣绳,倏忽间,她们就拧好的床单疏疏落落地撒了上去,微风轻轻拂过葱绿色的穗子流苏,在微醺的暖阳里,显得格外地温暖。
亦绾痴痴地看着,忽然就想起以前在瓜渡村的日子,她卯足了吃奶的劲帮着母亲一起拧干床单上的洗衣水,在青柠和西柚的幽幽芳香里,在晾衣绳下手脚还站不稳的妹妹就会偷偷地用小瓷瓶子装满洗衣粉的水,然后手舞足蹈地吹着五彩缤纷的泡泡,泡泡蹭在人脸上,“扑嚓”一声就碎了。
一刹那的花火,如脆弱的承诺一般一碰就破,亦绾只是觉得难过,想念母亲,想念着父亲,想念着失踪已久的妹妹,但更加思念的却是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着的瓜渡村。她从家明书案上的一个紫檀木嵌羊脂玉的雕花笔筒里擎出一支钢笔,纵使心头有无数话语想要说出,但是最终落在素色信笺上的却是寥寥两个秀气精致的字:珍重。
从前过往,一笔勾销,她的指腹轻轻摩挲到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一丝颤抖,一丝心酸,她终究无法坦然地面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无法再拾起她和姚丞昊的那一段甜蜜感情的过往。很疼,疼到指尖微颤起来,就在那薄薄的一页信笺上,她忽然手上一用力,只听得“嗤啦”一声,尖细的笔尖穿透纸背,割在人心口上,就是一条血淋淋的印子。
亦绾最终还是将母亲接回了瓜渡村临近镇上的一家疗养院。虽然乡镇的疗养院的设备相较于大城市顶尖的医院设备室没法比的,但是自从母亲回来以后似乎笑容也变得多了,亦绾知道,那是因为母亲最舍不得的就是葬在墓园里的父亲,如今,离心爱的人近了,心也就踏实下来了。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坚强而内敛的女人,很多话都藏在肚子里不愿说出来,可亦绾又何尝不知道母亲的心愿。
其实不光是母亲,就连亦绾也觉得自从回了家以后,整颗心仿佛都轻松了一大截,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她开始将曾经披散在肩的乌黑长发绾成了一个清爽利落的鸦青色桃心髻。锁着庭院的那把生了锈的铜锁也被亦绾换成了一把新的锁。屋檐下结了一大片蜘蛛网,她用笤帚一点一点地掸去,然而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一双绣着梅花的打满补丁的灰褐色布鞋,那颤颤巍巍布满青筋的双手和佝偻地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去一般的身躯。从前那般厉害精明的老巫婆如今也是老得不再像话了。
亦绾也是后来才听说,亦帆因为撞死了人入狱后,却也是因为太过年少冲动而在监狱里与人斗殴时被打伤了保外就医,刑满后被放出来的萧亦帆也是因为那次的严重殴打而伤及到了脾,不能工作不说,还整天嚷嚷着喊疼。亦绾的小叔和小婶为了照顾儿子和给儿子看病都去城市里打工挣钱去了。如今,亦绾的奶奶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守着自己的小破屋,街坊邻里看着可怜,偶尔会接济点粮食和蔬菜给她,但小儿子和小媳妇的彻底撒手,日子终究是过得是苦不堪言。
老巫婆仿佛看了亦绾很久,颤颤巍巍地想要伸出手摸一摸亦绾的胳膊的时候,她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慕林,慕林”,浑浊不堪的眼眶里却忽然漾满了泪水。慕林是亦绾父亲的名字,亦绾只觉得心里一阵心酸,但终究是于心不忍,她握紧笤帚的手指甲深深地嵌进血肉里,但另一只手却忽然握住了奶奶的手。她试探性地妄想要忘掉以前种种的不堪和艰难,但就在握住奶奶手心的那一刻起,心里忽然翻腾起无数种悲伤抑或难过的情绪,原来忘记也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情。
奶奶的手很冰凉,但就在亦绾放过自己的那一刻起,所有曾经恨到骨肉里的冷漠和疏离都无从恨起。
很多时候,亦绾都在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勇敢地面对生活里的种种困难与不堪。就像父亲曾经告诉过她的一般,要像个男子汉一般地活着。亦绾用手轻轻地揩去香案上父亲遗像上的一层薄薄的灰尘,虽然早已是阴阳两隔,但亦绾始终都觉得父亲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粗狂而又细腻的父亲,一面会疾风骤雨一般地举起沾满泥土芳香的解放鞋骂骂咧咧地骂着亦绾“小兔崽子”,一面又和风细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