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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久久听不到他的回答,她硬着头皮自己说,“你把廷皓前辈视为最强劲的对手,而廷皓前辈不再参加比赛,你再没有跟他正式交手的机会……所以,有些难过吗?”
月光很淡。
若白的面容被映在房檐的暗影里。
“你为什么要练跆拳道呢?”她迟疑了一下,凝视着他沉默冰冷的侧面,“就只是为了,要打败廷皓前辈吗?”
若白怒视她一眼。
“那么,”望着他暗黑沉怒的眼睛,她蹙眉说,“为什么要为了他而放弃呢?”
月色淡淡。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静默地,若白的睫毛缓缓垂下,望着地上两人长长的阴影,就在她以为他永远不会开口时,他低低沙哑地说:“我很没用。”
他的声音如月光一般凉。
“小时候,我趴在道馆的墙头,偷看里面弟子们的训练。那时的松柏道馆,是岸阳第一的道馆,弟子非常多,热闹极了。大家都以松柏道馆为荣,只要跟着初原出去比赛,冠军肯定就只属于松柏。”他淡淡地说,“而自从初原退出跆拳道,松柏道馆在我的手中一落千丈,师父很失望,甚至连带领大家日常训练也不常去了,道馆里的弟子们也因此越来越少。”
她呆呆地听着。
“廷皓就像横空而出的天才,将初原曾经拿到过的荣誉和冠军全部拿走,人们渐渐忘记了初原,只记得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的廷皓。”
他嘲弄地抿紧嘴唇。
半晌,他抬起睫毛,眼瞳淡漠地看向她。
“只要能打败廷皓,就可以让松柏道馆重振雄威,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却一直没有做到。”
“……”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苦练两年,以为自己进步很多,直到那一场比赛才发现,同廷皓之间的差距却更大。”他的眼底是漠然的清冷,“没有必要再练下去,跆拳道是属于天才的运动,平常人练得再久,也不过是做被人踢翻的陪衬。”
“我也……不应该再练了,是吗?”
她的心沉沉地坠下。她同婷宜之间的差距更大,就如同一个人在月球,一个人在地面。
“可是,我不相信这些,”她吸了口气,“我的打法很笨,我练得都是苦功夫,我不是天才,但是,只要我练下去,我就会进步,终有一天,就有可能打败婷宜!”
月光凉静。
“会不会后悔呢?”咬住嘴唇,她扭头看他,“如果有一天,像我这样笨的人都可以打败婷宜,而你却已经不练了。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
那一夜,若白和她几乎在练功厅外坐了整整一夜。他沉默着,一直没有再说话,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后来发现自己竟然歪倒在木廊上睡着了。
那一夜之后,渐渐的,若白又重新开始训练,加入了沈柠教练的跆拳道基地。一年之后,他率领松柏道馆在全市挑战赛中战胜了贤武道馆,夺得冠军。然而那一届,廷皓并未出赛,她明白,那对于若白来说,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今天的团体对抗赛,昌海派出了闽胜浩。闽胜浩是继廷皓之后,光芒大盛的一位选手,闽胜浩和廷皓之间并未交过手,两人究竟会是孰更强些,一度也是跆拳道界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所以,哪怕在发烧,若白也不肯错过这场对阵吧。
百草紧张地看着赛台上的比赛。
闽胜浩和若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僵持,两人都沉稳着不急于进攻,她希望若白能胜,若白太需要像一场这样的胜利了。这一年来,若白师兄在她身上花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虽然她提高得很快,但是若白师兄自己耽误了很多。
如果──
如果可以打败闽胜浩,若白师兄一定可以彻底振作起来,燃起对比赛和胜利的热情!
“喝──!”
蓦地,在僵持中,闽胜浩突然大喝一声,跃起横踢,左腿迅如疾雷向若白前胸而去!
他看出来了!
百草陡然大惊,心中一慌,闽胜浩一定是看出若白师兄身体有状况,所以才这样主动进攻。昨天对越南的那场,很明显闽胜浩是防守反击的保守型选手,对越南那个实力弱很多的选手,都沉稳耐心,只抓对手进攻中的空档,并不贸然出击。
“啪──!”
两人身影交错间,动作快得即便百草紧张得没有眨眼,也没看出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回合,竟是若白的右腿甩上了闽胜浩的胸口!
1:1。
裁判示意。
“哗────”
惊呆之后,山谷中响起一片交头接耳声,上百位的各国营员里,居然几乎没人看出若白是怎样还击的!
“我没看懂。”申波困惑地举了举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好快的腿,”寇震震撼得合不拢嘴,“简直就是电影里的无影腿嘛,幸亏这场是若白上场……”
百草欣喜。
只要若白得分了就好,只是,她也没看懂。抬起头,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初原。
“若白已经准备好了。”初原凝望着赛台,“在闽胜浩出腿之前,若白就等在那里,闽胜浩刚一出腿,若白的反击就到了,而且比闽胜浩快了一拍。”
“咦,准备好了?”晓萤抓抓头发,“怎么听起来,有点像百草苦练的那个什么……什么看破对手起势,致敌以先机!”
“或许是吧。”初原微微一笑。
第一局1:1结束。
看到若白走下赛台的身影,百草急忙起身,胳膊却被初原握住,他摇摇头,叮嘱说:“不要提任何关于生病或者发烧的事情,那只会使他分心。”
百草一怔。
初原也站起身,朝若白走去,声音留在她的耳边:“让他集中精力,专心打好这场比赛。”
亦枫递毛巾给若白,晓萤殷勤地递水,若白神色依旧淡淡,他认真聆听初原点出闽胜浩在防守时的漏洞,不时也会同初原交谈两句。百草呆呆地站在若白身后,不知该为他做些什么才好。
猛地,她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
“砰!”
她差点整个人都趴到若白后背上去,脸登时尴尬得通红,听到罪魁祸首晓萤已连声窃笑着跑开。
“我……”看到若白淡漠地回头看向她,百草窘得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若白师兄,我帮你按摩放松一下肩膀好吗?”
打了一局比赛,若白的肌肉应该会发酸紧绷了,能帮他放松一下也是好的。这样想着,她赶紧低下头,用力帮他揉起肩膀来。
“不用。”
若白面无表情,将身体闪开一些,留下她的双手僵在空气中。
第二局比赛开始了。
“若白师兄还在生气啊,”晓萤同情地看看面色黯然的百草,挠挠头,说,“算了啦,若白师兄应该也不会气太久,比赛完你去认个错,让他骂你几句就好了啦。”
“嗯。”百草闷声答。
“呵呵,”晓萤干笑两声,安慰她说,“不过,刚才看起来,若白师兄身体状况好像也没那么糟,精神看起来挺好的,也没咳嗽,你可以放心了吧。”
“喝──!”
赛台上,这一次是若白率先发起进攻,腿法犀利,带着凛然的杀气!
如果不是刚才碰到若白师兄的肩膀,隔着道服也能感觉到他异常高热的体温,说不定她也会像晓萤一样,以为他的身体是无恙的。
百草的心脏紧紧地揪着。
从没有过一场比赛,让她看得如此坐立不安。
高高的赛台上,若白一次次腾身飞起进攻,呐喊清叱声在山谷中回荡,杀气寒冽,却身姿清俊如松,令满场的各国营员们看得皆有些痴住,连喝彩都忘记了。
那是一场精彩的进攻与防守之战。
闽胜浩在第一局进攻失手之后,就转入了固若金汤般的防守反击。在百草以前见过的若白比赛中,若白也同样是防守反击型的,而从第二局开始,若白却完全改变了战术!
他狂风暴雨般发起进攻。
如淬满杀气的匕首,一次次去刺开闽胜浩的防线!
这是初原布置的战术吗?
可是,若白师兄正在发烧,他的体力能够支持多久呢?手指紧紧地握着,百草担心极了。
“啪────!”
连串的进攻之后,若白终于撕开了闽胜浩的防守,一记横踢再加反身后踢,重重踢上了闽胜浩的前胸!
2:1。
“啪────!”
临近第二局结束的时候,若白又一次在闽胜浩的反攻中找到漏洞,回身后踢,再一脚踢中闽胜浩!
比分锁定在3:1
最艰难的是第三局比赛,若白的体力果然如百草所担心的一般,急剧下降,即使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再腾身跃起。
比分落后的闽胜浩转守为攻,进攻如海面的波浪,一波猛烈过一波!而若白转攻为守,虽然他的步伐和节奏有些变缓,出腿的力量也大大减弱,却牢牢守住,不给闽胜浩任何得分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
百草屏息望向身旁面色凝重的初原。
因为知道若白师兄的体力无法坚持太久,所以才让一贯稳健防守的若白师兄抢先发起猛攻,希望得分占先后,哪怕体力下降再多,也可以采用防守的保守打法,争取将优势保持到最后。
只是──
若白师兄能够守得住吗?
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她也能看出若白的面色愈发苍白,干涸的嘴唇抿得极紧,在偶尔攻击的间歇,甚至还听到他压抑地低咳了几声。
突然,就在若白师兄咳得微微喘息的时刻,闽胜浩厉喝一声,跃起腾空,左腿斜踢而上!
啊!
百草大惊失色,心脏欲裂!
“啪──—──—──!”
那一声响如惊雷,仿佛将皮肉踢裂,重重踢上若白的下颌,若白被踢得整张脸仰了起来!那一腿力量之巨,踢得若白无法控制住身体,“砰”、“砰”、“砰”、“砰”,连步向后跌去!
“小心──!”
眼看着若白就要跌出边线,跌下赛台,百草浑身战栗失声惊喊!
阳光如闪耀的琉璃。
踩到边线的那一刻,若白僵硬着身体,居然硬生生站住了!百草死死捂住嘴,眼底一热,喉咙里堵着又涩又热的东西,耳边听到初原同时重重舒了口气。
“吓死了……”
晓萤呜呜地哽咽,林凤她们惊得也是浑身冒汗,亦枫早没了懒洋洋的模样,一语不发,表情严肃。
3:2。
闽胜浩扳回一分。
若白勉力支撑着走向场地中央,刚走两步,脚步又猛地停下来。他面色苍白,眉心紧皱,闷声重咳了一声,紧紧咬住牙关。
“怎、怎么了……若白师兄是不是受内伤了……”
晓萤哆嗦着抓住百草的双手,却发现百草的手比她的还要冰冷,她被唬了一跳,扭头看去,见百草正眼神惊惧,面色雪白。
“没事啦。”晓萤干笑几声,硬是安慰起百草来,“若白师兄很、很厉害的啦!闽胜浩算什么,根本不是若白师兄的对手啦!”
百草完全没有听见晓萤在说什么。
她的耳边是嗡嗡的轰鸣,眼瞳中只能看到继续开始比赛的若白,从七岁起开始练跆拳道,从没有过任何一场比赛,让她看得如此恐惧过。她已经完全不去想若白是不是会获胜,她只期望,若白不要受伤!不要再被闽胜浩踢到!若白要好好的!
“啪──!”
一记横踢,闽胜浩踢在若白的左臂上!
“啪──!”
一记后踢,闽胜浩的右脚重踢而来,若白勉力大喝,纵身而起,左腿重重与闽胜浩踢在一起!
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一分一秒仿佛凝固了一般。
“嘘──—──—!”
当裁判终于吹响比赛中止的哨音,岸阳的队员们跳起来尖叫欢呼,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