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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连忙一同深躬行礼。
山洞中并无声音。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任何声音,百草不解地微微侧首看向闽胜浩,见他依旧敛声静气,弯腰不起。顺着他行礼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突然,她怔住了──从山洞上方直射而下的光芒中。
竟似有一个身影!
那身影似一片透明的水波,映在那片光芒中,又似自身便是一道光,是以隐在万千道光芒间,再仔细看去,又仿佛,那身影平凡无奇,就只是静静盘膝坐着,是太过宁静了,于是如同空气一般,融在金色的阳光里。
“请起。”
光影中,声音如静静的水汽,没有倨傲,只有宁静温和。百草听得一怔,眼角看到闽胜浩已直起身,她便跟着站直身体,于是,她看到了传说中的──云岳宗师。
“你来自中国,是吗?”云岳宗师静声问。
百草怔怔地望着他,回答说:“是的。”
“你的名字叫什么?”
“戚百草。”
“这名字的含义是?”云岳宗师眼神静静地问。
“父亲说,神农尝得百草去找寻真正的良药,凡要做好一件事,必定付出辛苦和努力。”
“嗯。”
云岳宗师沉思片刻,稍后,对二人说:“作为最优胜营员的获得者,我指导每人一天的时间。百草,你何时回国?”
“明天。”百草回答。
“好,那么今天我先指导你。胜浩,你可以先回去了。”
“是。”闽胜浩恭谨地离开。
山洞中阳光极盛,百草怔怔地看着云岳宗师,虽然明知这样很不礼貌,可是她的眼睛无法离开。不,那不是云岳宗师,那是……
初原。
虽然比初原要清癯很多,年长很多,虽然他的眼睛已苍老,有着深深的孤寂,却依然干净温和,如同透过榕树枝桠的星光。
那会是很多年后的初原吗……
“先把你所有的腿法演练一遍。”云岳宗师静声说,仿佛对她怔怔的目光视若无睹。
“……是!”
深吸口气,百草强迫自己不能再看,她走到山洞的宽阔地方,屏心静气,清叱一声──
“喝!”
瀑布般的阳光中,百草双拳握紧,全神贯注,从最基本的前踢、横踢、侧踢、后踢,到下劈、勾踢、后旋踢、推踢,虽然面前并没有对手,但每一次出腿她都命令自己用尽全力,将身前攻击范围内的空气,视为一定要踢倒的目标!
“喝──!”
基本腿法习练完毕,她厉声清叱,腾身而起!
旋身进攻是她最喜欢的进攻方式。
从基本腿法中演化出的旋身横踢、旋身后踢、旋身双飞,是她感觉最有力量的方式,她喜欢那种腾空而起的旋转感觉,如同飞了起来,出腿时也会感觉更加有力!
“喝──!”
腾空的旋转中,被搅动的气流擦过她的面颊,那一瞬,她旋身滞留在空中,阳光如此耀眼,如同昨夜湖面上粼粼的波光。
……
“……你,见过他吗?”
“没有。”
“……你想见他吗?”
初原似乎怔了怔,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的湖面,说:“见到他又能如何?不,我不想见他……”
……
“喝──!”
厉喝出声,百草勒令自己不可以分神,旋身腾空,高高跃起,在空中的最高点,她再次高喝,用出双飞三连踢!
“啪!”
第一踢!
“啪!”
第二踢!
使用双飞三连踢已有时日,她越来越能把握住节奏,不再是单单能够踢出三脚,而且每一脚的力道、方向也似乎越来越能够掌控!
“啪──!”
她向空中踢出第三脚!
……
“哥,你会不会怪我……”
前晚的圆月是金黄色,抬起头,她能看到榕树下的初原和恩秀,夜风将两人的说话声传到她的耳旁。
“我应该,至少安排你和父亲见上一面,”恩秀低低地说,“我也一直想让父亲见到你。”
“没关系,我并没有想见他。”初原安慰她说。
“父亲是个寂寞的人,自我懂事以来,从没有见父亲开心过,”恩秀的声音有些涩,“我常常觉得,父亲应该是后悔的吧,如果能够再选择一次,他一定不会选择留下来,不会跟我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也不会有我的出生。”
“选择留下,他必定已知道将会失去什么,得到什么。”初原默声说,“如果当时选择回国,他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在跆拳道上达到如今的成就。到那时,他或许也是会后悔的。”
夜风轻轻地吹。
“如果,父亲当时知道,已经有了你呢?”恩秀的声音微微摒住,“他还会那样选择吗?”
“……”初原似乎笑了笑,说:“你又怎么知道,他当时并不知道已经有了我?故乡和未婚妻都可以放弃,一个胎儿,并不足以动摇决心。”
“不,不是这样的……”恩秀挣扎地说,“那一年,我跑去找你那一次,偷偷去看了你的母亲。她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柔的人,连我只是看了她几眼,就再也难以忘记。”
“父亲也一直难以忘记她吧……”恩秀的声音低下去,“所以,即使我的母亲将父亲当做神,将她全部的生活奉献给父亲,父亲心中却没有母亲的位置。”
榕树的枝叶沙沙作响。
初原似乎对恩秀低语了几句什么,被夜风吹得散落,等再能听得清楚时,又是恩秀的声音。
“……第一次见到你,你在赛场上太迷人了,又英姿勃发,又出尘得像是中国神话里的少年仙人,”恩秀轻笑着,“我得意极了,心想,啊,长得这么好看啊,如果不是我的哥哥,我一定会爱上这个少年的。”
远远的。
她听出初原似乎在微笑。
“当时,我一眼就认出你是我的哥哥,因为你跟父亲太像了!其实从面容来讲,你长得更像喻夫人,但是你比赛时的神采,比赛时眼中的光芒,跟父亲一模一样。”
说着说着,恩秀欢快的声音渐渐低落。
“可是,我从未见过父亲开心时的样子,父亲虽然温和,但是始终是沉默着,是那么孤独,从不让我和母亲走进他的世界。”顿了顿,恩秀低声说,“哥,我一直想让父亲知道你的存在,那样,父亲或许会快乐些。”
初原没有说话。
“但是现在,哥,你真的来了,我却又开始害怕,”恩秀的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担忧,“父亲是母亲的生命,母亲现在身体越来越差,我害怕……我害怕如果父亲见到你,如果父亲决定离开韩国,回到他的故乡……那么我的母亲,她会不会无法承受……”
“我是自私的人,”恩秀的声音越来越低,“哥,对不起……”
“你没有错,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就不要让再它伤害更多的人。”月光从枝叶间静静洒落,初原的声音温和低沉,“能够见到你,就已经很好。隔了这些年,你长大了,跆拳道练得更出色,长得更漂亮,思考事情也更加成熟,这样我就放心了。”
……
“喝──!”
用尽全身力量踢出双飞第三踢,百草大喝一声,自空中落地。山洞的地面长满一种茵茵的小草,踩上去跟赛垫的感觉很像,她松开紧握的双拳,调整呼吸,站好身体。
“坐。”云岳宗师示意她坐到一片蒲团上。
“是。”百草怔怔地盘膝坐下。
如果她刚才还能勉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去习练腿法,那么,此刻望着面前这让她感到又陌生又熟悉的云岳宗师,心中仿佛被堵满了一样,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是好。
或许,就让往事沉默下去吧。
她觉得恩秀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如果云岳宗师知道了,会不会打破现在的平静,会不会影响到喻馆主、喻夫人和恩秀的母亲,会不会一切变得混乱起来。而且,她听到了初原说,他不想去见。
那么,她也应该沉默才对。她早已明白,真相并非只能带来幸福,往往也会带来痛苦。更何况,初原和恩秀都认为那样最好,她又怎么可以将事情弄糟呢?
今天,她特意穿上了初原送她的这套道服。是不是,只要她穿着这套道服盘膝坐在云岳宗师面前,就可以相当于……
可是。
为什么她的心中还是会生起一阵阵的痛。
那是她在自欺欺人吧……
“你可以静下心吗?”云岳宗师盘膝而坐,他望着百草,眼神宁静,没有一丝情绪。
“……是。”百草涨红了脸。
“虽然在双飞踢时,你有些分神,为跆拳道习练之大忌,但是你的腿法和力量依旧保持得不错。”云岳宗师缓缓说,“从力量上讲,你天生的身体素质不算最好,但是看来,你下了很多功夫,而且很聪明。在进攻的腿法上,你加上了旋身,因为腾空高度够,速度快,旋身可以帮助你增加很多的力量。这是你的优势。目前,你最主要的问题在于──”
自山洞上方。
阳光如金色瀑布般倾泻而来。
“你在听吗?”云岳宗师停下解说,眼神凝起,看着她。
“我……”百草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这双眼睛,尽管已染上了岁月的风霜,但是,是同样的宁静,在什么情况下,都是同样的温和。她的心底涌出痛痛的涩意,有什么在翻滚着、挣扎着。
她知道那样不可以!
可是……
可是……
“云岳宗师,”咬了咬嘴唇,百草握紧手指,又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想请求您……”
弯弯的山路。
上午的阳光灿烂无比,照耀着漫山盛开的野花,从昌海道馆的事务交接部出来,初原走在回宿舍庭院的路上。远远的,是那片湖,抬起头,他望见了山顶上那栋古朴雅拙的庭院。
百草应该正在那里。
想到这个,初原微微一笑,他半蹲下来,手指碰碰路边一朵紫色的小雏菊,花瓣被阳光照得折射出光芒,就像她永远明亮的那双眼睛。
他曾经以为,在离开的三年中,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身旁已经有了她喜欢的男生。他以为他可以平静地看着她,哪怕令她开心难过的将是别人。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
他是那么想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小鹿般的眼睛怔怔地望着自己,看着她脸红得连耳朵都变得红彤彤,他喜欢她在比赛时英姿飒飒的模样,也喜欢她平时忽然就开始呆呆怔怔的样子。
是三年前就开始喜欢的。
还是后来才变得越来越喜欢的呢?
他只知道,同她在一起时,他的心会忽然砰砰地跳得有些紧张,有热热涌动的喜悦。当她羞涩地默认,刘海上那枚草莓发夹,是她喜欢的男生送的,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她会喜欢这些雏菊吧。
将路边的紫色花朵小心翼翼地摘下来,初原的呼吸中满是沁脾的清香,他以为他已经错过了,而居然,还没有错过太多。
昨晚湖边的榕树下……
后来他竟如小男生一般,一晚辗转没有入眠。
满满一捧的紫色雏菊,初原站起身,望着山顶那栋被云雾淡淡缭绕的庭院。
风一阵阵吹过。
他又驻足在那里,望了很久很久。
那应该是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的一个人。他的出生,他的成长,那人分毫都没有参与过。现在一切都很好,松柏道馆里,他的父亲和母亲生活得平静幸福,他对那人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手中的雏菊被风吹的晃动。
初原默默看着它。
他也并不想打扰那人的生活。只是有时候,他会想,如果能远远地看那人一眼,知道那人长的是什么模样,也就足够了。
满是阳光的山洞中。
“云岳宗师,我想请求您,”百草鼓足勇气,下定了决心,“听我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