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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这要是不算小聪明,那就应该算下三滥了。”
他却笑起来:“非浅,姜非浅,你还别说,我真想下三滥一回。”
她一时还没想出怎么顶撞回去,他扛起她来就往停车场走,她那天难得穿了西装裙,也不敢大动作挣扎,急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把她扔进车里,说是扔,也不过是力气重了点的放进去。假装生气的说:“老老实实的别动,你再跑我就用绑的啦。”
也许是他的威胁起到了作用,反正他从副驾车门到坐到驾驶座上,再到按了安全锁,她都没有动作,用仲微的心里话讲,就是没有制造新的麻烦。可是她忽然惊醒了一样,抓起他的胳膊就咬。实在是出其不意,他还要先稳住方向盘,才惊叫:“松口,快松口。我明天就给你送个烈女牌坊还不行吗。”
她一瞪眼,就放了手。仲微看看胳膊上的牙印,反手去捏她的脸,恶狠狠的说:“什么女人这么心狠。”说出来倒像是情话了。
她正当防卫,大声说:“烈女。”
他说:“你不要总一副革命英雄的壮烈姿态行么,你能不能也偶尔小女儿样一把。”
非浅斜了眼神睨他。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坏笑说:“就是这样,保持。”
她一开始只顾着跟他闹别扭,等发现已经不知道开到哪个荒山野岭的时候,才想起来问:“这是去哪啊。”
他嘿嘿一笑:“把你卖给黑山老妖。”
她说:“能得多少钱啊。”
他煞有介事的说:“钱不钱的不重要,关键是沟通感情。”
她噗哧笑出来。他说:“总算是笑了,你怎么那么难哄。”
这个人什么便宜都让他占尽了,气了半天人,到头来反倒成了他的好心。
她问:“到底是去哪啊。”
他啧啧的说:“你早有这好奇心呐,我就不用费劲折腾了。带你去看流星雨。”
她没带眼睛大跌不下来,只能下巴拉得老长,“你怎么那么恶俗,学谁不好,学什么F4啊,早淘汰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他说:“谁恶俗啊,要恶俗也是你先,谁那天做饭的时候哼哼唧唧的。”
她理亏,她做饭的时候就喜欢哼那首陪你去看流星雨,早知道他在旁边观摩就应该留个心眼,大唱特唱大刀向敌人的头上砍去。可是不能承认理亏,跟着他学耍脸皮厚,“你就为这个带我去看流星雨啊,挺有心的嘛。”
她以为他会防守反击,没想到,他从善如流,“你才发现我有心啊,迟钝。”
跟他过招,她永远没收胜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剑走偏锋,防不胜防。只好在还没有一败涂地的时候选择沉默。
车子一路开到山顶的天文观测台。她讶异,这么高精的地方他竟然也能有办法进去。
非浅完全是刘姥姥,眼红心热的看着那些仪器,问:“那个可以看见土星环么。”
他拉住她企图张牙舞扎的胳膊,说:“别动,动坏了就算是卖给黑山老妖也陪不起。”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小气。”
他没接招,拉着她没撒手,非浅只好跟着他走。难怪越走越冷,原来是上了露台。
她央求说:“还是下去吧,这里连个望远镜都没有,还冷。”
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她,她错愕,不接。他其实知道她的反应,直接给她披上,顺手揽她在怀里。她挣扎可是敌不过他的力气。周仲微始终没讲话。她反正觉得靠在一起暖和,他也没什么过份的举动,也就渐渐消停。
他指着天空,她顺着抬头望,一时心潮澎湃,满天繁星。仿佛整个天幕之下,有穹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互依偎。城市待久了,已经不知道星星是如何明亮了,只知道偶尔抬头时,一闪一闪的都是飞机的翼灯。她心里有一种叫感动的东西在复苏,在壮大,满天的星星真像是满天的眼睛,好像回到童年时斑斓的美梦。
她不自觉的开口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他哈哈大笑,问:“美么。”
她说:“真美。”
他一一指给她看,“那里是猎户座,那里有三颗最亮的星星,看到么,那是猎人的腰带。那里是天狼星,那里是金牛座。”她偏着头看他,他的眼角流露的都是精彩,他永远是那么自信。
她问:“流星雨在哪里。”
他指着天空一际说:“就是那里,应该就快了。”
可是他说的快了,不知是何年何月了,非浅很想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结果险些昏昏睡去,直到他微微推她,低声说:“傻丫头,许愿啊。”
她才震惊的清醒过来,真的是流星雨,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美丽,刹那妖娆以致于已然无华。突然就看到了,突然就消失了,还没来得及激动转瞬就是失落,这样就是极致的美丽吧,稍纵即逝。
她说:“星星在跌落前都会用尽最后力气闪烁一瞬。”
他笑,问:“许了什么愿。”
她反倒调皮起来,“你先说。”
他挑了挑眉头,好像在说,女人啊。然后微笑起来,“我不用许愿,你就在身边啊。”
她搡他,也是笑,“这招骗过几个小姑娘啊。”
他说:“天上的星,数不清。”
她问:“你第一次来这里几岁。”
他答:“十八岁。”
她又问:“和小姑娘一起来的么。”
他望着天空说:“对。”
那一刻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片锦绣,明眸闪闪透出光芒。
他低下头,说:“非浅,你做我女朋友吧。”
她问:“有没有觉得这一路寻来好像只是在找她。”
他一直看着她脸上的认真,不忍心把她的茫然继续看下去,又仰头看星空,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很久,四周静得好像能听到寒风过隙的声音留恋耳畔,她静静的说:“我是。”微不可闻。可是他还是听见了,听到比寒风还要轻微的声音,一字一字听到心里,她说,她是。
第十一章
从天文台回来,两个人的关系就改变了,可是除了电话频繁了起来,和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他还是偶尔想起来叫她一起去吃饭,在他们彼此的认可中,只是互为男伴女伴。交往隔了一层无形的膜,起初以为是会累心,一段时间下来倒像是空前轻松,有那么一位白马男子在身边相陪,于生活是个美好的点缀,何乐而不为。
“何乐而不为。”非浅自言自语,“何苦为之。”
她在床上辗转,手探出去在床头柜上摸索,旋开收音机。那是上高中时养成的习惯,睡不着或者心烦意乱时就要听广播,即便听一段评书也能放松精神。
电台里辛晓琪温润的声音响起,“记忆要抹平谈何容易。”她知道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是“不敢轻易回头。”深情的男女对唱,一个在说,你的情有保留,一个在说,给你一生够不够。
她本来是不听辛晓琪的歌的,上学那会儿一定要听王菲才算是入流,听恩雅会被夸赞成有气质,听莫文蔚会略显独特,听林忆莲会被嫌老,可是听辛晓琪却没有形容。她其实喜欢听纯音乐,神秘园或者班得瑞,偶尔发表点见解,被年幼的学妹当形象工程崇拜,才知道自己赶了时髦。她以前只知道,辛晓琪就是那个唱过味道的女人。
直到那天,陌生的女子约她到咖啡店里一坐。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刻意,店里反复的播着那首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低沉的女声唱得肝肠寸断,“可以爱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我这一个”。朴实的声音婉转似哀鸣,一个女人的绝望演绎得酣畅淋漓,亦鲜血淋漓。她的心在那一瞬间也已溃烂,汩汩流着鲜血。
那个陌生女子的背影很端庄,周末的咖啡店,无虚席,非浅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个靠窗的人是她。正面比背影还要温婉些,语态柔和的人大抵都是和煦的眉眼。
她眼神宁静,伸手说:“林畅妍。”
非浅也伸手过去,畅言却把手收了回去,她忽然尴尬,握了空气,仍是礼貌的说:“姜非浅。”
林畅言开门见山,“我希望你离开清修。”
非浅微愕,蹙了眉头,不解的望过去。
林畅言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家教极好的女子,稳端着杯子,细细的小口抿,气定神闲,说:“我是他的未婚妻。”
非浅那时才刚刚从象牙塔里走出来,这样的情况只在小说里面见过,她的处境应该算作第三者,还是那种一无所知的第三者。可是她不懂。她猛然间只想起清修对她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亦感受得到他的真心,她一直都相信有一天会嫁给他。况且魏来是他的朋友,如果他有未婚妻如何不加以提醒。她不相信,不相信魏来是帮凶,不相信清修有未婚妻,不相信他将自己置为情人,说到底,是不相信他会隐瞒自己。
她嘴唇发抖:“林小姐,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畅言是聪明人,看到她的手慌脚乱自然而天真,知道她必不是有备而来,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心即刻软了下来,和态度一起,和坚强防备一起。
她放下杯子,有些语重心长,“我知道姜小姐现在和他同居。”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如果有兴趣可以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他办公桌最后一个抽屉里有我们的订婚戒指。”说着就将左手伸了过去,无名指上水钻的铂戒刺得非浅心惊。
非浅直视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想说这不可能,可是也许就是可能的。
畅言说:“姜小姐,说句实话,清修是不会离开我去娶你的。”
非浅问:“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畅言微微带了笑意,“就是想来见见你,告诉你什么是现实。”
非浅还是没有话说,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想要整个世界停止转动,给她一点时间理解突来的状况,给她一点时间思考清楚。
畅言的手机很识时务的响起,她拿起包跟非浅告别离去。
非浅坐在座子上脑子里一片茫然,林畅言,未婚妻,余清修,这不可能。清修对她极好,体贴周到,每日按时回家,她想要花,他就会买很漂亮的花束送给她,她喜欢吃蛋塔,他便托人从澳门带来给她,只怕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攀梯摘下,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隔着谎言的。可是他却从来不带非浅到朋友面前,说是他的朋友会吃人,她以为只是玩笑话,也许她理解错了,他的朋友真的会吃人。非浅一阵心悸,握杯子的手怎样都使不出力气。
耳边的嘈杂声渐渐隐去,只有一个伤心女子的声音来来回回,“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一样有最脆弱的灵魂,世间男子已经太会伤人,你怎么忍心再给我伤痕。”
她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筋疲力尽。
到网上找了辛晓琪的歌,一遍一遍重复播放,听到后来,终于哭了出来,撕心裂肺,她不明白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他要给她这样的难堪。用尽呵护只是给她一个情人的身份。
清修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屋里没有开灯,她合目躺在沙发里面听歌。清修近前看到她满脸的泪水,吓了一惊,慌忙把她捧在掌心,为她拭泪。非浅睁开眼睛,水雾迷蒙的望着他,望着他的一片深情,却望不出答案。他的眼睛深邃,像是看不到边界的暗色大海,即使波涛汹涌也是一派祥和宁静。她看不出内容。
他急切的问:“怎么了,哪里疼么。”
她摇摇头说:“看了部悲伤的电影。女主角始终生活在男主角的谎言里,明明知道是被欺骗,因为爱得太深不想去认清现实,可是到最后还是被抛弃了,什么也没有了。”
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