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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夜间守卫寺庙的僧众多是聚集在菩提院里,像那些念经、用膳、歇息的地方,反倒是没有多少人看护,所以便先转向那些地方,之后才跃出院墙,折向了后山。这一来,虽然多耽搁了些时间,却并没有惊动其他僧众。
慧元一口气跑到半个月前,跟张广陵初会的那片松林里。此时天籁俱寂,头顶上清辉如水,林子里叶影重重,时有山风掠过,吹得松涛此起彼伏。他向前走了几步,听宿鸟咕咕地相互应叫,此外却是听不到任何响动。
慧元心想,“难道不是他的琴声?照情理说,那张广陵是本寺的敌人,我自该告知方丈才是,却受他琴音的蛊惑,独自寻了过来。”转念一想,又道:“不对,所谓琴发心音,半点不假,他果真是那种卑鄙险恶之人的话,是绝对弹不出这等清雅悠然的曲子来的。”
须知道,这慧元自幼出身名门望族,深得琴棋书画的熏染,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丢弃了尘缘,入了佛门。但在“真元灵晶”四大文僧中,向来有“儒僧”的雅号。
正思忖间,突然听到暗落里有人哈哈一笑,紧跟着是两下咚咚的琴声,张广陵已抱着他的琴从阴影里跳了出来,笑道:“慧元大和尚别来无恙?”慧元朝着他合十道:“阿弥陀佛,张施主此来,难道还是为了我少林的武功秘籍不成?”
张广陵跺跺脚,发出了牢骚道:“这是从何说起,从何说起?我是见今晚月白风清,颇能牵动情怀,所以才屈尊做了一回夜猫子,潜去你那里相邀对了,你们寺庙里戒备森严,莫不成便是防备我们的?”慧元道:“正是!”
张广陵苦笑道:“你们这些出家人也是忒把我们师父看得小了,他老人家要想借阅你们藏经阁里的秘籍时,必然是正大光明地登上门去,岂会学那些下三滥行径?”
慧元道:“如此甚好,贫僧心里也一直在疑惑,看三位施主胸中各有丘壑,自非常人可比,当不至于做出此类勾当。”张广陵笑嘻嘻地道:“说不盗时,其实还是要借的,只不过要你少林心甘情愿地献出来而已。”说到这里,凑近了慧元,问道:“我说慧元,你那天听了我的一曲《梵音普安奏》,说是奇哉怪也,却不摸其中的玄机,这些天是不是心痒难搔啊?”
他越说越热烙,和尚也不叫了,干脆直呼其名。慧元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每日以修行课业为重,又岂可过多沉溺于声色之中!”
张广陵听了这话,又跳了起来,怒道:“放屁,放屁,万物万象之中无不包含禅机,偏你这和尚食古不化,拘泥于那些狗粪经书里边,妄为我把你引我知己!”慧元躬身道:“善哉,善哉,张施主此言甚是,佛头着粪,吃茶棒喝,皆是大悟之径,贫僧承受教了。”
张广陵听他这一说,方转怒为喜,道:“那你现在想不想知道,我当初是怎么作出那《梵音普安奏》来的?听我说,两年前,我跟家师一起去风雪谷去抓那只寒玉蜈蚣,不成想,便遭遇了雪崩,我和家师失散,被困在了一个山洞里,干粮很快就吃完,饥寒交迫苦不堪言,你说,我当时应该怎么办?”
慧元道:“张施主你自然是以苦作乐,来弹琴自娱了。”张广陵一拍大腿,道:“可不是怎的,我幸好是琴从不离身,便想学那嵇康,也为自己谱上一曲,好作为临终送行之用。这不,便有了这曲《梵音普安奏》了。”慧元道:“后来呢?”
张广陵道:“后来我自然便被家师救出去了,不但小命得保,还幸得了这首《梵音普安奏》。不然的话,别说你听不到这曲子,就连你我今天之会也成了泡影。”他说到这里,捧腹大笑,显然甚是开心。
慧元道:“凡事皆有缘法,张施主合该着被困雪谷,机缘巧合,方能做出这等妙曲来。”张广陵喜道:“这话再对不过了,只可惜这妙曲问世后,没有几个人能从中听出它的禅机来,更别说蕴在里面的寒意了,真是驴耳牛耳,蠢不可耐。”说到这儿,猛地一拍脑瓜子,说:“糟糕,有件事我差点忘记了,我今晚来,便是想带你去见家师的。”
慧元听了心中一动,沉吟道:“这”张广陵见他有推脱之意,忙道:“我师父他老人家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识地理,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工艺杂学、贸迁种植,无一不会,无一不精。你要是错过的话,定会抱憾终生!”
慧元道:“但不知尊师现在何处?”张广陵笑道:“正在上面的‘小有天’上跟师弟们一起赏月呢,咱们这就去吧!”慧元一来是确实想见见这位高人,二来也想替寺里探听些消息,便不再推辞,当真跟着他去了。
此时,虽然有月光,但走在山谷里还是有阴森感。四下是一片深青色,漫天的星斗似乎隔得极远,身边的山脊倾斜连绵,两侧的崖壁悬于山坞中,乱峰森罗万象。两人施展轻功,向上攀去,一口气翻越了数里山巅,谁也没见落下,心里都是相互钦佩。
过了二祖庵,山峰已经全是青石垒立,不见半点泥土。石崖向下坠落形成深潭,一泓碧水从上面倾泻而下,喷雪般溅起了一阵阵洁白的水花。他们踩着涧中的乱石向前窜,由西面攀上去,见峰前的石台顺势而崛起,俯着四周层层叠叠的崖壁,显得阴森狭窄。
由此上去不远,便是炼丹台了,炼丹台三面悬空,一面斜靠着青翠的崖壁。台上面的那个小亭便是“小有天”,因为坡势过陡,是以很少有游人能到达这里。
他们还没攀到上面去,便隐隐地听到了丝竹的悠扬声,依稀还听到有个女声在唱:“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下乍摇风,嫩柳池塘初拂水。”张广陵听了笑道:“老六又在开始唱杨贵妃的《婀娜》了。”再向前几步,女声突然变成了男声:“爱妃啊,寡人新作了一只曲子,你且快取笛来,待寡人为你亲唱一曲,以示亲爱”
慧元跟着张广陵翻上了炼丹台,只见那亭子里外大大小小围了五个人,有个穿青衣的少年正在拂着袖子呀呀地学唱,一个穿红裙的少女则吹一管竹笛伴奏,另有一个汉子手持一根竹筷敲打着石板,卡着拍子。
那个手拿棋盘的胡子冯问机和手拿书卷的郎读也在里边。他们见到张广陵带着慧元上来,便叫道:“大师兄回来了!”张广陵哈哈笑道:“你们不是不信他慧元会跟我来吗?还说什么他会招集和尚把我扣在少林寺,哼,哼!我张广陵几时看错过人?”
众人上前来跟慧元见礼,张广陵一一给做着介绍,冯问机和郎读之前因为见过面,则空了过去,其中一个手持斧头,背负长锯的青年不待张广陵介绍,就上前对着慧元施礼道:“俺在师门里派名第四,姓李,名天工。”张广陵道:“我这四师弟啊,他本来就是木匠出身,入门前便有赛鲁班之称,后来再从家师学艺,自然就更巧上加巧,巧夺天工了。”
说完,又指着那个穿红裙的少女说:“我五师妹石箐露,刚入师门不久,精于莳花,天下的珍奇花卉,只要是经了她的手培植,无不欣欣向荣。”
剩下最后那个唱戏的少年,不戴张广陵介绍,就抢着对慧元说:“我跟石师姐年岁相仿,只是比她入门晚了一天,所以做了老六。”张广陵道:“对,对!六弟刘易容,喜欢唱戏,如醉如痴我们六个呢,合起来便是鼎鼎有名的点苍六仙了。”
慧元一一还礼,心想看这些人的喜好和举止,倒也不像是武林中人,只不知他们的师父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博学?
只听张广陵咦了一声,问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还没有到?”冯问机道:“我们也在纳闷,明明说好了在这‘小有天’碰面的,难道他他现在跟师祖在一起?”慧元心想,他师父都如此了得,却不知他们这师祖又是怎样一个奇人?
便在这时,众人一起听到天上传来一阵朗朗的笑声。李天工大叫一声,道:“是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好好地飞上天了?”慧元寻声看去,只见东天的云彩下,一个人骑在一只大鸟的背上,正徐徐地向这边飞来。
冯问机手搭凉蓬,傻呆呆地看着,道:“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头怪禽?”郎读则摇头晃脑地吟道:“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那个排名老五的红裙少女高兴地拍着手道:“我要是也能骑在上边,手举花篮,学天女散花就好了。”刘易容马上唱道:“摇身一变插翅飞举,却向月中寻嫦娥”却听那个木匠李天工叫道:“不对不对,师父他老人家骑的不是鸟儿,是是一只大风筝!”
此时,在空中飞举的那个人已经来得近了,月光下,众人看得清楚,他果然是骑了一只偌大的风筝,风筝的样式却是照着鹞子的模样扎的,只是在如此微风下,居然能放得高,并且还能在空中控制方向,当真有些不可思议。
那人优雅地坐在风筝上,身穿一袭青袍,颌下三缕长须顺风飘洒,大有神仙丰姿。待那风筝飘到“小有天”上,他突然一个筋斗翻了下来,手里兀自抓住那个风筝,就此轻轻地落了地。众人都抢上去,叫道:“师父,您老人家可是来得迟了。”
那人哈哈一笑,顺手把线绳扯断,将风筝丢给那个木匠,道:“天工啊,回去后照样子再做上它几个。”李天工喜滋滋地捧在手里,拖长了声道:“得——令!”
张广陵忙拉着慧元的手,挤上前去,道:“师父,这一位是少林寺的慧元,在琴技上造诣非凡。”又贴着慧元的耳朵说,“我师父的名讳是”却听那人道:“原来是少林高僧,在下黄月山,人送外号百晓先生。”慧元赶忙施礼道:“贫僧慧元,见过黄前辈。”
月光下,见这位“黄前辈”面目清秀,也不过是三十四、五岁的年纪。黄月山道:“不敢,我们师徒正想去贵寺走上一走,结交贵派的高手!”慧元听他这一说,心道:“看来,本寺的武功秘籍他是非借不可了!”
便听那郎读问道:“师父,师祖爷他老人家不是也要一起来吗?如何到这辰光了还没看见鹤驾?”黄月山道:“你师祖刚才明明就跟我坐同一个风筝飞上来的,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摘星台。怎么,你们没瞧见?”
众人一起摇头,慧元听了却是一惊,欲知这摘星台距离这儿少说也有十数里的路程,且山路险陡,极其难走。他们口里的师祖居然能从众人的眼皮底下跳下风筝,又一点声不出地奔那摘星台而去,这份轻功当真够惊世骇俗了。
便在这时,他们听到南边的高峰上传来了洞箫的呜咽声,黄月山道:“好了,你师祖他在招呼咱们了,来啊,兵发摘星台去也!”众人一声答应,都拿好了各自的东西,向南边走去。
黄月山冲着慧元一稽首,道:“慧元师父也一同去那摘星台随喜吧?”慧元心下其实很想去见识见识他们口里的师租是何许人也,但口里还是谦辞道:“只是小僧身份低微,怕骚扰了诸位的雅兴。”黄月山道:“这话从何说起,既然都有雅好,便是同道中人,又分什么高低贵贱?”
张广陵凑过来道:“慧元啊慧元,你尽管在这里罗嗦什么,叫你来不就是想让你开开眼吗?我师祖他老人家的鹤驾可是难得一见的。”不由分说,拉了慧元的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