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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身形一动,那片黑压压的人群也如巨大的鬼魅一般紧咬而上。龙准的小弟们和那名倒霉的律师反应不及,被撞倒在地,又瞬间被人潮吞没。喉咙里的“救命”尚未叫出口,便被无数密密麻麻的鞋底踏脚下,骨头噼噼啪啪踩断,痛苦地昏了过去。
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总能迸发出极大的潜力,龙准一把年纪,平日养尊处优,看似不中用,可毕竟也是刀口上滚过来的,关键时刻撒开大步往前奔,竟把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可是很快,他看到另一方向的路口也跑出了同样数量和神情的一群人,转眼就挥舞双拳向他冲了上来。面对两头夹击,龙准慌不择路,一转身向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的警局跑去。眼看着身后的拳头就要砸在背上,他猛地向前一窜,跃进了警局范围。
那群追赶龙准欲实施暴力的人们很快被警方控制住了,虽然他们的行为有聚众闹事嫌疑,无奈他们并未携带任何武器,也治不了什么大罪名。
龙准气喘吁吁地找到负责他案子的警员:“阿SIR,阿SIR,我不走了,我不保释了,你接着扣押我吧!快把我关起来!”
警员幸灾乐祸地摇摇头:“对不起龙先生,我们一切要按程序做事,警局可并非为您一个人服务的。身为公职人员,我们不允许随意浪费纳税人的金钱。所以龙先生,没有其他事的话,请不要耽误我们处理正常工作。”
“我我认罪!快把我抓起来吧!”龙准知道,自己此时无论如何不能走出警局的大门,现在外头不光有个佛头要对他生吞活剥,恐怕正叔也派了人候着他呢,无论落在哪个手上都必死无疑。
警员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笑容:“龙先生,真抱歉,即便您认了罪,这件案子也要按规定交由法庭裁决,除非你还”
龙准脸上的纹路纠结在一起,骤然老了好几岁:“那好吧,我自首我要提供新证据”
“这边请龙先生。”警员侧过身体,朝着椅子还保有余温的审讯室伸出一只手,很有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并彬彬有礼地挖苦道,“不得不说一句,你的选择十分明智,外岛的法律里头,可是没有死刑的。”
92
自从逃命逃进了警局里头,龙准就再没出来过。他也知道一走出那扇大门就会丢了小命;索性装疯卖傻起来;也不论真假;把些能说不能说的陈年旧事倒豆子一样稀里哗啦往外兜。
被他这样一搅合;警方只好匆匆展开千头万绪的调查工作;小和兴上上下下也被闹得乱成了一锅粥,尤其是曾与龙准有过节的那帮家伙,一时间人人自危;都生怕遭龙准报复卷进哪一宗案子里,更有人特意跑路出去躲起了风头。
龙准在帆头角上的大小场子被佛头连夜带人砸了个遍;一班手下伤的伤、逃的逃;原本鼎盛一时、看似坚不可摧的和义堂口因为群龙无首,竟分分钟就树倒猢狲散了。谋杀颠九、沙皮二人的证据都摆在正叔和社团长辈们的案头上;自然不会有人愿意替一个残害同门的罪人出面讲话。
小弟们也是血肉之躯,出来混无非求财罢了,哪来那么多的生死情谊?这些年龙准待他们虽然算不上刻薄,却从没对谁有过真正的信任,更别说交心了。
经过黑口仔被弃,小秃头被杀,阿力惨死这一桩一件之后,底下人也都彻底摸透了龙准的秉性,以前他风光的时候还肯低三下四陪着小心,现在眼看他栽了大跟头,一个个就都赶着去四处找下家了。可怜龙准英明一世,最后只剩下三五个小蚂蚱围在身边为他跑前跑后打点一切。
各路证据一点一滴浮出水面,龙准反倒看开了。里岛法律没有死刑,再多命案背在身上,无非就是终身监禁而已。只要人活着,就有无限可能,他有大把的钱秘密存在国外,而钱能通天,或许将来还有机会东山再起也说不定。
经过了最初几天的恐惧和慌乱,龙准心情慢慢安定下来,开始用脑袋思考了。明明是算无遗策的,明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照着自己制定的剧本顺利发展,怎么一夕之间就天翻地覆成了阶下囚呢?
一定有个人、或者有一群人,在费尽心机地算计他!是谁?
答案其实再明显不过了——师爷金没死,不但没死,还有胆子大摇大摆冒出来指证他,那从中捣鬼的家伙自然非蒋亦杰莫属!再往近处想想,泰国之行所有人都从头到尾跟在他身边,只有蒋亦杰是单独行动的,只有那小子才有机会提前部署一切。而引颠九上钩和把颠九捉住丢到他面前的人也都是蒋亦杰,除此之外,谁有本事未卜先知在周围埋伏下拍摄证据的人手呢?
可真相几次从眼前飘过,龙准都自欺欺人地选择了视而不见。他对蒋亦杰自然没什么感情,也不会为某个人的背叛而伤心难过。他不肯面对现实,是因为他向来自负,让一个自视甚高的人承认自己的愚蠢,比承认失败还要艰难。
如果说龙准有什么后悔的,那就是没有在一开始果断出手杀了蒋亦杰!
…
又几个礼拜之后,龙准的案子正式由律政署提出诉讼,开始了漫长的审讯和辩护。他身上血案累累,恶行无数,早已被警方视为了头号严察对象,这一次天下掉下来大好机会,可以把他丢进监狱坐穿牢底,又怎能轻易放过?
等到外头风声渐渐平息,蒋庭辉坐不住了,一天七八通电话追去泰国催人,又是甜言蜜语又是威逼利诱,更换各种语气神态,简直恨不得亲自飞过去把蒋亦杰从通查的寨子扛回来了。
及至蒋亦杰真敲定了回程日期,蒋庭辉就像吃了灵芝仙草一样,整个人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出入堂口内外脚步轻快,虎虎生风,往黑色真皮座椅里一靠,浑身上下都是精神。
早上闻琛一进门就发现不对劲,绕着他转了好几圈,摸着下直咂吧嘴:“庭辉,你这是要当新郎倌了吗?”
“新郎倌?我倒是想,从哪变个新娘出来给我?”蒋庭辉眉飞色舞地翻看着手里账本,笑容里满满掩饰不住的喜气,简直当得起“轻佻”二字。
闻琛手臂撑在桌面上,探过上身意味深长地小声揶揄道:“有句老话叫做‘小别胜新婚’,你这里呢,小别也别过了,眼看就要胜新婚了,可不是新郎倌嘛!”
蒋庭辉被他这样一说,笑得更欢了,夸张地摇头不止:“诶呀阿Vin,想不到像你这样的斯文人也不正经起来了。”
闻琛秉持着斯文人的做派温和一笑,转回了正题:“龙准一出事,他堂口里的生意都歇业了,佛头又光顾着对龙准赶尽杀绝,没精力抢占地盘。我听说和胜、和昌几家堂口正四处拉人入伙,想合力吞下龙准的场子,功夫已经下到正叔头上去了。我们是不是也”
蒋庭辉依旧沉浸在弟弟即将回归的喜悦之中,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着头自己跟自己傻兮兮笑了好半天,猛抬头,才发现闻琛还立在写字台对面静候他的回音,赶紧干咳一声正正脸色,然后笑意盈盈地答道:“抢地盘嘛抢得好,让他们慢慢抢你也去”
“你可真是”闻琛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说不清是无奈还是无语。
…
通查很够义气,知道小和兴不太平,特意带了人一路护送蒋亦杰到曼谷才分手。上飞机前,通查与蒋亦杰拥抱道别,并拉着蒋亦杰认真叮嘱道:“阿杰兄弟,以后再不要像女人一样做事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
“我记得我说过,再讲这件事就揍你!”蒋亦杰大力挥起拳头,撞了撞通查肩膀。两人对视一眼,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鉴于暗处无数双眼睛盯着,不方便大张旗鼓跑到机场去接人,蒋庭辉只好耐着性子坐在车里等。前些时候脏兮兮的胡茬子已经全部剃掉了,线条分明的下巴此刻光洁清爽,还带着淡淡的古龙水香气,衬衫是新烫过的,每一条折痕都挺括笔直,小妹送的手表更是被擦得锃亮,套在腕子上有意无意抬抬胳膊,偶尔还得意地伸出来欣赏几眼,“臭美”之心溢于言表。
好几个礼拜分隔两地,他对于把弟弟拥在怀里的甜美滋味已经急不可待了,从到达机场开始就手指交叠不停叩着膝盖,目光不住瞄向停车场入口处的电梯门,几乎望眼欲穿。
终于,蒋亦杰在火女的陪伴下一前一后步出了电梯,向车子走来。热带阳光将他的肤色晒得深了一层,闪烁着金属般的细腻光泽,只一段时间没见,那小子竟结实了不少,貌似还长高了一点点
蒋庭辉殷勤地打开门跳下了车,本想迎过去搂住弟弟狠狠抱抱,谁知蒋亦杰正边走路边打着电话,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和急切。走到车前,蒋亦杰抬眼扫到了一脸殷切的大哥,只是很家常地点点头,就一猫腰钻进了车子。那言行就好像他是一直坐在车上的,刚刚只是出去方便了一下而已。
蒋庭辉讪讪地在外头站了一会,才撇着嘴无奈地跟上了车,一坐定就拉过小妹的胳膊推起衣袖,又撩开额前头发,一寸寸检查着,生怕又添了什么新伤口。蒋亦杰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话上,被大哥碰得痒了,他忍不住抬手挡了挡。
蒋庭辉从这一挡里品出了几丝厌烦的滋味,瞬间被挫败感和失落感所笼罩,整个人好似一点点褪掉颜色的画片般,蔫蔫摆在了一旁。
蒋亦杰一下飞机就即刻打给了二哥,详细询问着龙准案件的进展。能不能顺利扳倒龙准,直接影响着接下来至关重要的坐馆选举。蒋亦杰重生至今一步步用心良苦、殚精竭力,为的就是把大哥送上坐馆之位,他可不想沉浸在眼前的小胜利里头,变得忘乎所以了。
好不容易等到杨明礼讲完了龙准的案子,蒋庭辉以为终于轮到他的时段了,谁知蒋亦杰又把话题扯到了二嫂身上,完全不顾蒋庭辉正强作镇静地百爪挠心着。他一会询问二嫂和宝宝是否健康,一会关心二哥家婴儿房的布置,两个大男人还就天蓝色和奶黄色哪个更可爱的问题讨论了将近半小时,总算挂断了这该死的电话。
蒋庭辉的目光变成了两只锋利箭簇,直笔笔射向弟弟的手机,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蒋小妹再敢把手机拿起来,哪怕只是拨一个号码,就立刻把那玩意劈手夺过来,掰碎了丢到车窗外面!
好在弟弟没给他展现幼稚一面的机会,挂断电话之后,蒋亦杰嘴角含笑看向大哥,眼珠晶亮:“蒋庭辉,表现不错,没想到你和杨明礼配合起来倒很默契,任龙准这次如何折腾,也是铁定翻不了身了!”
嘴上谈着正经事,手却顺着大哥西装下摆摸了过去,一路探到两腿之间,有意无意揉捏着,只两下,那里就明显一颤,然后瞬间鼓涨起来,撑得西裤支起了一架极不体面的小帐篷。
“大哥的表现如何?”蒋庭辉既不躲闪也不遮掩,任由弟弟捉弄着,并一语双关反问道。
蒋亦杰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嗯,看得出,心思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那能打多少分?”蒋庭辉如法炮制,也去弟弟腿间偷偷撩拨了一下,谁知根本不用他动什么歪脑筋,那里已经是硬邦邦弹手了。他惊讶地瞪大双眼,随即又色色眯起,“小妹,大哥饿好久了,就快吃人了!你也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