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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娘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她喝那什么茉莉花茶,也不过是尝个新鲜,觉得口味不同一般而已,但再怎么新鲜,偶尔尝尝便也够了,她喝得惯的,还是眼前这杯煮出来的茶水。
两个人又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会儿,王秀娘突然想起当日在杨曼头上看到的那支如意流苏,便请教起来。
提到自己拿手绝活,杨曼也来了兴趣,让王秀娘拿了几根细绳来过,当场编了一个如意结给王秀娘当示范。想不到王秀娘居然也是个心灵手巧的,只看了两三遍,就完全学会了,编得也似模似样,虽然还不如杨曼编的精致,但这不过是熟能生巧的问题,再多编几次,肯定完全不比她差了。
随后杨曼也想起上元节时在吴珍容身上的看到五彩缨络,便反过来向王秀娘请教。
于是两个人你教我学,我教你学,不知不觉的居然就这么耗掉了大半天的时间。
杨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窗外,发现日头西垂,忍不住“啊”了一声,惊讶道:“都这么晚了,顼儿也该放学了,秀娘,我先回去了。”
她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该回去的时候,还是要回去的。
王秀娘也有些惊讶,看了看窗外,失笑道:“真是和曼娘你在一起,时辰过得就是快,原还想留你吃饭,不过我知你定是不肯的,便不留你了,这两个缨络,便送给你带回去挂着。”
这两个缨络是王秀娘做示范的时候弄的,相当精致。
杨曼也不跟她客气,接过缨络笑道:“那我走了,你也别送我,路我都认识。”
话是这么说,王秀娘还是把她送到院门口,两人才互相道别。
回到文魁院,正见吴顼这小家伙一蹦一跳的进来,书童砚童托着那笔墨的小布包紧紧跟在后面,看样子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一进院门,砚童就扶着门直喘气,倒是吴顼这个乱跑惯了的,脸不红,气不喘,还有精神嘲笑砚童。
“哈哈哈,看你喘的,跟大厨房里的那只狗一样了,狗狗,砚童是狗狗”
小家伙只顾着嘲笑砚童,却没注意到杨曼走到了他的身后,马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一颗毛栗子。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站如松,走如风,不许像猴子一样乱蹦乱跳。”杨曼很没好气的教训道。
吴顼一眼看到春桃就跟在杨曼身边,连忙垂手低头,道:“是,孩儿错了,请娘责罚。”
看他现在的神情,那叫一个老实,那叫一个诚恳,看得砚童眼睛都凸圆了。
表现得真不错,杨曼非常满意,道:“知道错了就好,跟娘到书房去。”
不提杨曼考问吴顼今天都学了些什么,却说砚童闲下无事,便向杨曼请求,要去吴宏那里走一趟,还有些话想请公子带给他的姐姐。
杨曼答应得倒是爽快,转念一想,又取了一些点心,让砚童一并带去,算是做为吴宏送给自家儿子一个书童的答谢。
槐者木鬼也
吴宏住在一条名为槐树下的巷子里,巷口处有一株千年老槐,因此而得名。事实上,敢住在那条巷子的人并不多,吴宏算得上是胆子特别大了。
槐者,木鬼也。
自古以来,在传说中,槐树是容易和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树木,而且跟所谓的花精柳精不同,槐树不是成精,而是招鬼,据说阴气重八字轻的人经过槐树边上,都容易招一身晦气,更不要提这还是一株千年老槐了。
据说,几十年前,有个人偏不信邪,要拿斧子把这株槐树砍了,带回家里当柴烧,结果,就在他一斧子砍下去的时候,一望无际的晴朗天空突然间就乌云密布,一道响雷打下来,就将这个人活活劈死了,劈死还不算,雷打在斧子上,激起一道火光,点燃了树边的枯草,火势迅速蔓延,将巷子里的房屋烧去了大半,可是位于火势中心的那株槐树,却连半片叶子都没有被烧掉。
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招惹那株槐树,原本住在巷子里的人家,也是十户搬其七,敢留下的人家,都是自问生平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的人。
槐树下终归是萧条了,到后来,那长长一条巷子里,几乎连一户人家也没有了,反而又长了好几株野生槐树,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
不过,却还是有几栋完好无损的宅子。其中一栋就在巷口处,离那株千年老槐最近,也是当年那场大火的幸存者之一,属于吴宏的一个同窗好友,因吴宏不愿住进吴府,便借了朋友的这栋宅子当临时落脚之处。
朋友也曾开过玩笑,道:“看你这潘安之貌,宋玉之姿,就不怕半夜三更被狐魅女鬼摄了去成其好事?”
吴宏冷笑一声,回道:“心不正则邪魅生,纵有那国色天香来相就,我偏是不动心,她又能奈我何。”说着,不管朋友的调笑,他自在那宅子里落脚了。
朋友原也就是个玩笑,被吴宏这么义正言辞的一番说弄得有些尴尬,只好道:“是是是,你吴大公子眼界高,看不上那国色天香的狐魅。”顿了顿,又感叹了一句,“也不知要怎样的人间绝色,才能入你吴大公子的眼。”
他这句感叹语气很轻,却不料吴宏竟是听得清楚,居然就出神了,茫然不自觉的道出一句:“心向往之,便是人间殊色。”
“噗”
朋友当时正在喝茶,听到这话,便是一口茶水全部喷在了吴宏的脸上。
吴宏惊醒过来,阴着脸擦去茶水,却是不管朋友怎么追问,再也不置一词了。
大概正是因为他这样的心性坚定,所以不像普通人一样对槐树下的传说那么上心,每次来无锡都在这里落脚,也从不曾见过那所谓的狐魅女鬼,倒是住得舒心自在,看得那朋友心羡不已,每次吴宏前脚一来,他后脚便跟过来,美其名曰:蹭逍遥。从来只有蹭吃蹭喝,还未曾见过有蹭逍遥的,可见这个人也是极有趣的性子。
这个朋友的名字叫做吴克己,是吴家的一个分支,具体分出了多少代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可以肯定的是,跟吴坦之这一房差出了至少也有七、八代,如果按辈份算的话,他最次也是吴坦之的叔叔辈,对吴宏来说,就是爷爷辈了。
不过都差出了七、八代甚至可能还多,再计较辈分也没多大意义了,吴克己和吴宏同岁,他们向来是以平辈论交的。
砚童赶到槐树下的时候,吴宏正坐在院子里,跟吴克己在一株槐树下喝酒。
“这不是叶娃儿吗?这是哪儿去了,一天没见你?”吴克己坐的方向正对着门,一眼就看到砚童。
“公子。”砚童先对吴宏行礼,然后才对吴克己道,“吴公子,我现在改名字,叫砚童了。”
“怎么改名字了?” 吴克己似乎有些醉了,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
吴宏淡淡道:“我已经将他送给侄子当书童了。”
“哦侄子,哪个侄子?” 吴克己怔了怔,一拍脑袋,“就是你那个寡嫂的儿子啊。”
不提吴克己那醉了七八分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吴宏却是有些不悦的看向砚童,沉着脸道:“你不在顼儿身边伺候,跑回来做什么?”
砚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道:“我是请示了大少夫人才出来的,这封信想拜托公子捎给姐姐,还有,这是大少夫人送给公子的点心。”
点心?吴宏眼神一柔。
却不料吴克己眼明手快,已经从砚童手上抢过那包点心,打开来捏起一块千层酥放到嘴巴里,嚼了几下,连连称赞:“不错不错,酥脆香甜,好吃。”
“这个不适合当下酒菜。”吴宏阴沉着一张俊脸,将那包点心重新包上,拿进屋里,一会儿走出来扔给砚童半吊钱,“你去巷子外面买两样下酒菜来,一会儿不要耽误,赶紧回去听候差遣。”
“是。”瞧出吴宏不太高兴的样子,砚童接过钱,赶紧就跑了出去。
吴克己似乎还没看出吴宏的心情变化,打个酒嗝道:“还喝啊,再喝就要醉了。我说你那个寡嫂真不错,要是天天给你送点心,这才叫有口福嗝”
吴宏冷冷瞪了他一眼,眉头一皱却又松开,唇角一弯带出一抹没有丝毫温度的笑意,缓缓道:“今日我们不醉无归。”
“嗝啊?”
吴克己眨巴着眼睛,隐约中似乎记起,眼前这个俊美男人曾经有个千杯不醉的诨号,那么今天自己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意识到这一点,吴克己本来只有七八分的醉意一下子飙到十分醉,他一屁股从石椅上滑到石桌底下去了。
这一日吴克己大醉,到了第二天早上仍躺在床上不能起来,哼哼唧唧直喊头疼,吴宏有心不管他,又受不住他杀猪似的叫喊一声高过一声,亏得这槐树下没什么人住,否则怕是有人要报人命案了。因而便命吴克己自己带来的一个小厮照应着,自个儿便出了宅子随意闲逛。
这随便走走,便到了运河边上,这河道也称做泊渎河,每日里船来船往,极是热闹。吴宏也是走累了,一眼便瞥见了杨曼所开的那间茶楼。
再见甘大
已是下午,正是货船卸货将近结束的时候,那些客商们、脚夫们忙累了大半天,最是口渴体乏的关头,因而茶楼的生意分外好,吴宏进去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座位,亏得伙计认得他是吴家公子,连忙硬是在二楼的露台边给他插了个位子。
这个位子极好,虽说以他的身份坐在这里不太雅观,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不过以吴宏的性子,自是不在意这些,这个位子视野极阔,头上无顶,只有茶楼的布幌子晃来晃去,二月的阳光斜斜的照射过来,已有了一些不同于冬日的暖意。前面是河,河岸边,枯草之下,几缕嫩绿东一抹西一点的冒了头,只看得人心头一爽。
不远处的码头上突然有些喧闹,吴宏打眼看去,却只见一个矫健的人影,在泊着的货船上东一跳西一跳,转眼就上了岸,当真是身轻如燕,矫若游龙,有幸目睹的船夫们、脚夫们还有路过的客商,纷纷发出赞赏的呼声。
那人便哈哈大笑起来,东一拱手,西一抱拳,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众人哄然叫好,他却径自撇下众人,独自往茶楼的方向走来。近了,却正看到趴在露台栏杆边上的吴宏。
两人一对目,吴宏便淡淡一笑,举起手中的茶碗,道:“上来,我请你喝茶。”
那人却摇头大笑,朗声道:“喝茶有什么意思,你下来,我请你喝酒。”
吴宏偏着头想了想,道:“也好,昨日跟克己兄没有喝够,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他放下茶碗,自去走楼梯,缓步而下。
那人却有些不耐烦,道:“装什么书生模样,直接跳下来岂不干脆。”
吴宏听得分明,走出茶楼后微微一笑,道:“我本就是读书人,不敢和你甘大比身手。”
原来,那人竟然就是经常出没在运河边的游侠儿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