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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胆子比较小,情不自禁的后退几步,躲到了王秀娘的身后。王秀娘却柳眉倒竖,斥道:“你是哪家的无赖子,竟做此下作之事?”
“夫人因何口出秽言?”金胜冷冷一笑,“本公子好心来赔罪,夫人不受便罢了,竟诬我为无赖子,金胜不才,倒要请教一二。”
他还真没有在明面上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来,而且那船看上去也是意外撞上,若硬指他是故意撞上来的,也没有凭证。王秀娘被他一反问,竟是堵了口说不出话来。
之前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有好事的还围了过来,又不认识双方,只听到金胜这么问,也不管事情的青红皂白,便起哄道:“是呀,这位公子哪里无赖了?”
杨曼听着直皱眉,王秀娘刚嫁入吴家没多久,自然不知道金胜和吴宏之间的恩怨,就是连陆氏恐怕也没听说过,但是她心里清楚,金胜分明是看到画舫上吴家的标识,这才故意撞过来的,这会儿还拦着不让救人,摆明就是要让人看她们的笑话。
眼见王秀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杨曼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次是低调不了,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公子既然不是无赖,便请让一让,莫要阻我们救人。”
金胜无辜的一摊手,道:“我何曾阻你们救人了?”
他的那几个家丁还故意配合着大声吆喝救人,只是动作间慢吞吞的,还在帮倒忙,但动作都在水下做,岸上的人不明就里,还真当他们是在救人。
杨曼点点头,也不和他争辩,只是突然扬声向四周道:“诸位都听了,这位公子申明他不会阻我们救人,还望做个见证,一会儿见官,也有话说。再者,我等妇道人家,也下不得水,便在这里请几位水性好的大伯大叔帮忙救助落水者,还要请一位腿脚麻俐的,替我等将此地里正唤来。”
一边说,她一边向小雁伸出手,小雁会意,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包来,递到杨曼手上。杨曼当众从香包里倒出七、八个造型精致的银锞子,每个约莫都有五、六钱重,摊在她的掌上,被阳光照射得奕奕生光。
杨曼取出其中一个,道:“这一个是酬谢愿意跑腿的,不知哪位大伯大叔愿往。”
“我去。”
她话音还没有落,便有人马上跳了出来,看那动作,果然是腿脚麻利得不行,杨曼也不废话,一抬手就把银锞子扔了过去。
那人接住银锞子,往口中一咬,便哈哈一笑,道:“果真是银子,夫人好生爽快,我这就去也。”
有了这一例,后面下水救人的便也主动了,立时冲过来七、八个人,从杨曼手里接过银锞子,就脱了上衣纷纷跳下水。还有一个人慢了一步,没抢过银锞子,在那里直捶地。因宋时银少,这时银子十分值钱,普通人家怕是一辈子也不曾见过银子长成什么样儿,而杨曼拿出的银锞子,换成铜钱,不下半贯之数,因而让人极是动心。
陆氏和王秀娘都吓了一跳,再次捂住眼不敢看去,但杨曼可不敢不盯着,而且还是两头盯着,一只眼睛盯着金胜,怕他再使坏,一只眼睛盯着湖里,湖里还有几个金家的家丁呢。不过还好,毕竟金家人少,这时又有人跳下湖去救人,他们也不好做得太明显,这时再做小动作,便很容易被后下水的人发现了。片刻后,吴府的二管事还有那几个护卫便都捞了上来。
金胜倒是没再做什么动作,只是冷冷的看着,不是他不想使坏,而是他未料到这三个女人里面居然还有杨曼这样镇定胆大的,不但不怕事,反而因为先前一句话之失,被杨曼用话套住,他如果明着再阻拦,便是真的不智了。虽然他不怕这些人闹起来,但名声上的损失,他还是不愿意承担的。
当年他被人称做金家无赖子,与吴宏作对,却被吴寅出面打了,家中长辈竟因他不肖而不肯为他出面,让他心中极是愤恨,自此便下了苦心,一定要做出什么来,倒也博得了前往象山书院读书的机会,家族中对他也日益重视,而他也明白了名声的重要,便开始在乎起来,至少,他还不愿意为了三个女人而坏了名声。
“夫人好手段。”看到人都被救上来,金胜走到杨曼身边,压低声音道,“你就是吴寅那个短命鬼的女人吧,哼,我记住了。”
说着,金胜便带着人上了船,扬长而去。他的船只是船头有些破损,并不防碍航行。
“他是什么人?这么嚣张。”王秀娘缓过一口气来,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金家的,不要管他了。”
杨曼暗中撇撇嘴,这个德性,难怪当年要欺负吴宏,果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久后里正赶到,杨曼亮明身份,那里正马上就点头哈腰的,不过杨曼也没指望他能做什么,吴金两家同为当地豪强世家,岂是这个小小的里正敢管的,她之所以叫人请里正来,不过是给金胜一点压力罢了,里正是不敢管,但如果闹到县令那里,吴金两家都没什么面子。
不过这个里正多少还是有点能耐,至少没过多少时候,他就又给弄了一条画舫来。出了这档子事,她们一行也没什么游兴了,坐了画舫便回歇脚的那个小园子去了。
这一天算是白搭了,给喝了一肚子水的二管事请了大夫,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她们正准备回吴府,谁知道陆氏居然病倒了。
于是行程便耽搁下来,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给陆氏请大夫。大夫诊了脉,说是惊恐所致,伤了肾气,调理一下抚平心绪既可无恙。
杨曼当场就哭笑不得,昨天掉进湖里的几个男人一个个还活蹦乱跳的,结果一句话都没说的陆氏,居然楞是给吓病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啊,胆子小也要有个限度吧。
王秀娘陪着陆氏,说了半天开解的话,后来她悄悄告诉杨曼,陆氏是因为躲避不及看到了男人的裸体,才给吓成这样的。
杨曼再次无语,要知道当时陆氏脸上还垂着帽纱呢,能看清楚什么,自己可是掀开帽纱的,都没被吓到。
不过拿穿越者的眼光和土生土长的宋朝妇女相比,杨曼这么比较是相当不厚道的。其实别说陆氏被吓病了,王秀娘当时脸色也发了白,一直到回到园子后,才渐渐缓过来的,只不过当时她脸上蒙着面纱,杨曼没有发现而已。
不管怎么说,陆氏既然是被吓病的,那么除了吃药调理之外,让她转移一下心思,做些开怀的事情,应该对她的病是有些好处的。
于是这天傍晚,趁着太阳还没有下山,杨曼带着小雁,提着竹篮在太湖岸边走了一圈,摘了不少野生荠菜,准备包一顿美味的馄饨。她想过了,包馄饨的过程其实可以引导陆氏转移心思,再说了,美味的食物也能让人开心不是,到时候还可以看看她们妯娌三个谁的手最巧。
又闹出事了
也不知道杨曼的包馄饨计划究竟起了多少作用,反正过了两天,陆氏觉得身子舒爽些了,便坚持要回吴府。杨曼原还想再玩一天,但见王秀娘和陆氏都有回去的意思,便也不好坚持,安排了一下,第三天,三个妯娌就回到吴府。
撞画舫的事,吴府早已经得了消息,陆氏调养的那两日,高氏还特地命人送了药材来,又加派了八名身强力壮的家丁做护卫。虽然这桩事情杨曼处理得还算不错,没让吴家丢太大的面子,但是她终归是抛头露面了一回,因此高氏重重斥责了她一顿。
对此,杨曼也只能敛眉垂目,低头认错。
“以后若是再出去,必要有宣儿、宵儿或是宜儿陪同,不许再有女眷单独出门。”高氏最后加了一句。
杨曼顿时就苦下了脸,这不是说,以后她去茶楼盘帐,也得找个小叔子陪着才行。想是这么想,在这顶风头上,她还不敢出言反驳,只想着等过一阵子事情淡了,再和高氏打商量。
至于王秀娘和陆氏,虽然也免不了被说几句,但是因当时是杨曼向高氏提出要出外踏青,因而她们两个倒没有受到太大的斥责,也许高氏也是看在六房的面子上,不好说什么,只是借着重责杨曼的由头,算是指桑骂槐了几句。
不过跟着她们出去的使女们、仆妇们、还有二管事和几个家丁护卫,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责罚,像小雁、品香和可儿还有二管事,被扣了三个月月俸,仆妇挨了掌掴,家丁护卫受了棒刑。
至于和金家的交涉,那就是吴家男人们的事了,到底是怎么交涉的杨曼不知道,不过隔天金家来了几个女人,名义上是来串高氏的门子的,但却给杨曼、王秀娘还有陆氏都送了一份礼,虽然没说什么,但杨曼私下里猜测,这大概就是赔礼道歉的意思了。
倒是吴宣知道这件事后,很是愤愤不平的劝说杨曼把金家送来的礼扔掉。事实上,如果不是吴宜拦他拦得快,他自己就已经冲到金家打人去了,从某个方面来说,吴宣和吴寅倒真是亲哥俩。
“要是大哥还在,看那姓金的敢欺负人。”
显然,吴宣对吴寅还是很崇拜的,虽然杨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崇拜吴寅,似乎男人在小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崇拜那些会带头打架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男人的通病,又或者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情结”。
不过她并没有把金家的礼物扔掉,开玩笑,那可是一对通体血红的玛瑙镯子,怎么看都价值不菲的样子,不知道金家是什么意思,她一个寡妇怎么能戴这么艳的颜色,正好小雁因为这件事被扣了三个月的月俸,她干脆就把这对玛瑙镯子送给小雁了。
因祸得福,小雁差点没笑裂了嘴巴,见四下无人,便道:“这感情好,真恨不能再多撞几次。”
“美的你。”闻言,杨曼白了她一眼。
事情到此,算是划下了一个休止符,只不过好端端的游兴被败坏了,却让人心里好一阵生闷。
偏偏,回到吴府后,就开始变天了,像陆氏所说的,小雨一阵一阵的飘,放在诗人的眼里,那就是美到极点的“沾衣欲湿杏花雨”,恨不能撑着把油纸伞,牵着一位清秀佳人的纤手,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巷里慢慢的走着。长满苔藓的青石路,是那么温润,那么遥远,那么迷蒙,这就是烟雨江南。
但是放到杨曼这等俗人的眼里,那就是这见鬼的天气,总是不见太阳,衣服几天都晒不干,穿在身上都有一股阴湿味儿,就连到后花园里散散心都不方便,本来心里就闷了,这会儿更闷了。
看,很闷吧,心情很不爽吧,恨不得朝老天爷吼几声吧,顺便再问候一下吧,别急,更闷的还在后头呢,人家老天爷奉行的可是这样一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天气还没转好呢,德旺养娘就火急火燎的派人回来禀告:不好了,五姑娘闹着要出家了。
杨曼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喝茶,一口气岔了,茶水呛进了气管里,咳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眨巴着眼睛直犯迷糊,这位妹妹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不管闹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