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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事情动手又推又搡打架的;
抱着孩子就地把屎把尿的;
破烂的衣衫万国旗一般在头顶飘扬,还有没拧干的水,滴滴答答地直往行人的脑袋上和脖子里落
孙隆龙和小町侧着身体边走边张望,终于在简陋、破烂的一间间小铺子和杂居住宅的行列中,找到了“张记面店”的小招牌。
意外的是,这家人正在街坊和闲人的围观下,披麻戴孝地办丧事出殡——
一个哭得昏天黑地的新寡妇,正扶棺送葬。后面跟着个拖着鼻涕龙的半大男孩儿和一个几乎被风干了一般的老婆婆。寡妇自己的背上,还吃力地驮着个一、两岁的小小子儿。他妈显然是怕他滑下来,用布带子紧紧地把他绑在背后。小小子并不觉得痛苦,还傻乎乎地冲着周围的人笑呢。
看得出,这老的老、小的小,便是死者的全部亲人了。
孙隆龙颇为感触地说:“如果我是那寡妇背上的小家伙,肯定要因为手脚发麻放声大哭,让周围的人夸我是个大孝子哩!”
小町询问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女人:“这张家面店,死了什么人呀?”
女人回答:“当家的呗!”
小町再问:“那戴孝的女人,是”
女人回答:“新寡妇呗!”
小町还问:“她男人怎么死的?”
女人:“痨病呗!”
小町心说,这女人的口语可真简略,跟打电报似的。好在很快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纷纷——
啧啧,真造孽啊!往后,上有老婆婆,下有俩小子,她一个女人家,日子可怎么过啊
张家男人的病一拖就三年。一个多月前,他家那勤快伙计一走,当家的就得自己从炕上爬起来掌勺儿。
痨病,就是经不住累。这不,前儿个晚上吐的血,听说吐了小半盆子呢!说走就走了
小町又问身边那女人:“他家以前那个伙计,叫啥名儿?”
女人的回答,照样是像打电报一样,但是,却再重要不过了:
“小末儿呗。”
小町心想,还真找对了地方啦。她继续留心听周围人的议论——
六年前刚入冬,那小末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饿得扛不住了。张记两口子的一大碗热面汤,留了他这么些年。老张得了痨病以后,小末儿连工钱也不计较,这小面馆子也全靠他撑着了。
本来左邻右舍都说,这是个知恩图报的小伙子。可不知道为什么,说走也就走了。
小町拿着照相机,偷偷拍摄下丧葬的场面。
第九章
孙隆龙唯恐这流氓地痞乱窜的下九流地方,有人伤害了小町,就把自行车找了处墙根靠上,寸步不离地跟着小町,忠实地充当着大保镖的角色。
他俩也不知道在人群里徘徊了多久,张家的丧事总算是结束了。门前清静了许多,也到了掌灯时分。小町才和孙隆龙一起,走进一片凄惶、一团昏暗的张记面店——
一盏光芒格外吝啬的油灯儿,照着张寡妇目光无神的面孔。两个孩子和老人,挤在里面狭窄的半间土炕上,已经睡下。看得出,这是个被不幸折腾得几乎赤贫的家庭。
张寡妇一听说小町和孙隆龙自报是“小末儿”的熟人,眼睛刹那间便亮了起来。她忙不迭给客人让座儿,倒水。
小町马上就发现,这女人相貌平平,也许实际只有三十出头的年龄。可生活的艰辛使她乍看上去,已经活像个年过四十的黄脸婆了。透过那利落的举动和纯朴的表情不难看出,这是个勤劳、贤惠的当家女人。
重新坐定以后,张寡妇就问:“小末儿可把婚事办了?”
小町和孙隆龙却为她的问话,莫名其妙地相视了片刻。
张寡妇接着说:“小末儿要不是说,想回老家跟打小儿定了娃娃媒的姑娘,把事情了了,我男人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哇!这些年,就像亲兄弟,他跟咱家人苦在一块堆儿。不说舍不得他走,这个家,他也走不得啊!呜呜呜”
小町追问:“小末儿明明白白地跟您说,是要回去成亲了?”
张寡妇也有点儿犯迷糊:“就说是回去‘把事情了了’。那不是成亲是啥?呜呜呜”
隆龙直挠耳朵:“我就是听不懂南城的土话,这‘了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町解释说:“‘了了’就是解决了的意思。”
隆龙追问:“那小末儿就没说,具体打算怎么个‘了了’法?怎么个解决法?”
小町烦他:“我哪儿知道!”
张寡妇又开始抽泣:“知道我男人连抓药的钱都快没了,小末儿他大半年的工钱都没拿,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走了啊!呜呜呜”
小町等她稍微平静些,又问:“小末儿走了以后,就没捎个信儿回来过?”
张寡妇突然抬起头说:“您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前些日子,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让我转交给小末儿保管。我跟送信的人说,他本人眼下不在。送信人却说,如果小末儿本人不回来拿信,早晚也会有个在我家吃过面的陈姐来取这封信。说是特别要紧的东西,叫我一定收好了。”
小町和孙隆龙相对交换了“有门儿”的目光。两人死死地盯着张寡妇起身到里屋,拿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来。这回,孙隆龙长出几分聪明来,他赶紧把自己裤兜里的钱,一下全都掏了出来:
“大嫂子,小末儿一天也没有忘记张家老少对他的恩情。现在,他跟着我和我媳妇”
小町狠狠瞪了这个乘机占“便宜”的浑球儿一眼。
孙隆龙接着往下编词儿:“学着跑跑小买卖这不,刚分了点红利,趁着我们来南城见个客人,就让我们给张大哥捎点儿抓药的钱。可惜啊”
张寡妇一听,又开始“呜呜呜”地哭。哭得更伤心了,又是擤鼻涕又是抹眼泪的。
孙隆龙赶紧把一堆钞票,加上最后一把钢昛儿,统统塞到张寡妇的双手里。顺势便抓过了那写着“小末儿亲启”的牛皮纸信封。一拿到手上,就迅速塞给了小町。
那张寡妇从没有一下拿过这么多钱,惊慌加上惊喜和感激,就念叨了句“这么多?!”张口结舌地,直到小町和孙隆龙匆匆起身告辞,还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一堆钞票、铜板发呆。
出张记小面馆的门,小町和隆龙生怕张寡妇反悔,就往黑胡同儿里紧跑找到了刚才搁自行车的墙角儿,早已是空空如也!
小町气得一个劲儿埋怨隆龙说:“就你臭美、臭大方!连点儿雇车的钱也不留下。”
隆龙自己也累得垂头丧气:“你怎么就不带点零钱在身上?”
小町越发恼火了:“我不是请你吃了一大碗卤煮火烧吗?要不然;咱们还没有走路的力气呢!”
两个人互相拉扯着、沮丧不堪地走在回东城皇粮胡同的夜路上。
孙隆龙安慰小町,也安慰着自己:“不过,咱们这趟还真不白来。”
小町想想也是:“八成,露露洋服店着火以前,陈姐就是为了交待这封信的事情,叫小末儿到她屋里去说话的。”
隆龙接着往下联想道:“那个真正的纵火犯,还真估摸得挺准。晚上会到陈姐那儿去的人,一准都是跟她关系不一般的。没想到,小末儿倒霉,撞了个正着。”
小町却说:“我想啊,放火的主要目的,陷害小末儿还在其次。倒是一要灭口、二要灭证。”
孙隆龙这下更得意了:“多亏咱俩这一趟南城历险,胖子那儿,我可以牛他三天,让他破财请我们打牙祭了。”
小町心里也痒痒的:“犯人是没有想到,人家陈姐提早一步,就把东西送出来了。再聪明的猴儿,也有它够不着的桃子呢!”
小町终于坐在马路牙子上,耍赖不肯走了。隆龙怎么拉,姑娘就是不起来。没办法:
“我我背你一段吧!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小町达到了目的,趴在隆龙宽厚的脊背上,咧着小嘴儿偷偷直乐——
第十章
这个像猪八戒一样“呼哧呼哧”背着“媳妇”的,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家少爷。他年龄跟小町差不多,人家大学毕业都就业了,他却还在大学二年级里混着。
严格地说,混在大学里是为了“骗钱”——骗他家老爷子的学费书费生活费,然后填进自己创办的那个啥“大都私家侦探所”。
他父亲算是位当今“新兴”气息挺浓厚的实业家,在抚顺投资、经营了一个大煤矿。
十年前,他给儿子请过一个英伦留洋回国的家庭教师,那位先生为了让坐不住的小少爷,哪怕安安静静地呆上半个钟头儿,只好绘声绘色地大讲“英吉利大神探福尔摩斯”。
这种故事打小听多了,好端端的一个中国贵公子,高中还没有毕业,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披着福尔摩斯式斗篷,叼着海泡石大烟斗的小怪物!为此,孙隆龙在皇粮胡同里荣获雅号:“浑球儿。”
混进大学以后,作为父母的“升学祝贺”,他再把一辆德国DKW公司制造的RT100型摩托车骑上,就更加不像个地道的中国人了。
遗憾的是,距离成为一个真正的“福尔摩斯”,这小伙子显然还需要一个漫长的历练过程
孙隆龙长得并不算特别英俊,但是挺有男孩子应有的气质和个头儿。至于“脑子”嘛好在作为一个男性,他还年轻,还有的是瞎折腾的时间。
孙家在皇粮胡同里,占有一座三进七十多间房的前王府大院。他却非逼着他妈妈,把紫姨的五间西厢房租下来,美其名曰:在此“潜心攻读”。
紫姨的这一排西厢房连同窄窄的一处偏院儿,因为闲置,早先就做了出租房。房间坐西朝东,通着主院的一个月亮门洞,多少年前就被砖头封死了。
为了租户的方便,只好在十九号院儿大门的旁边,单独开了一个小门。皇粮胡同重新编排门牌号儿的时候,这个小偏院子就被单独登记为十八号了。实际上,产权同属于十九号院儿的业主紫姨。
隆龙的妈正好巴不得躲开家里两个争宠不休的姨太太,心里一不痛快,也乐得隔三差五地借口跑到儿子这边来,好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小浑球儿常常是搬个小梯子,攀上墙头儿扯着嗓子,不是叫“小町——”,就是叫“紫姨——”
隆龙的那个什么“大都侦探社”的小木牌子,就挂在“皇粮胡同十八号”的小门口。
挂牌儿的那天,只有房东紫姨一个人,为他送了个“恭祝开张”的大红包。
孙隆龙的爹妈说:“紫姨,这孩子是吃饱了撑的,胡闹呢!你理他干嘛?”
紫姨说:“不论是饿着了,还是撑着了,年轻人都应该胡闹。一个连年轻人都不胡闹的国家,还有啥希望?”
这番话,说得听者晕头转向,不知所云。
孙隆龙的日常起居,仍然由他的老乳母和其他下人照顾着,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生活。这会儿,如果皇粮胡同有人看见,他气喘如牛地背着小町往家挨,非要笑他是“上辈子欠下人家天大的一笔情债”不成!
古城的路灯浑浑晃晃的,把他们俩摞在一起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那只牛皮纸信封,被秋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