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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的。陈氏姐妹的这场实验,为我证实了一个真理,一个具有实践依据科学结论——彻底的精神崩溃,足以致人于死地!“
“不但陈招娣是死于这种‘受害性心理暗示’,连高子昂也是同样。严格地说,高子昂最初应该被定位在受制于‘医源性心理暗示”——他首先是接受了我这个医生对他患有心脏病的警告。我很幸运,得到了陈佩兰事先给我的通知,我得以在电影院门口,亲眼目睹了那个小盗贼,他抢走高子昂挂在身上的金药盒子。接着,我便看到了他从精神恐慌到精神崩溃,直至生理死亡的宝贵过程。
“通过过去我跟高子昂的接触,就发现他是个典型的悲观主义者。在遇到突发性危机的时候,他不会以积极的心态去进行思维和理解。当时,高子昂就这样跪在地上,嘴里发出了‘药,药’的呻吟。看到我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他的第一心理反应,不是乐观主义者的‘我得救了’;却是‘就是这个医生说,我的心脏已经非常衰弱了,不能一时半刻离开那些急救药片儿啊’!”
“陈佩兰对我谈到过,他与前妻冯雪雁之间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不难看出,高子昂正是那种既依赖他人又善于推卸的人。也许换了你、我,陈佩兰这套东施效颦的雕虫小技,未必就会要了我们的命。不仅仅因为我们是学医的,而是一个人本身的性格、气质和人生观念,都可能决定他在危机瞬间的精神状态”
“当然,能够马上参与亲自对高子昂进行尸体解剖,这是多么配套的观察条件啊对于我来说,高子昂的死亡,也是具有典型意义的一次心理科学试验,真是非常完整、极为难得的啊!”
“高子昂从对你的‘医学权威性’的心理认可,到对那些小儿用阿司匹林的心理依赖,导致那个药盒子突然被抢走后,必然地产生了极度的精神恐慌我说得对吗?戎冀大夫——”
戎冀闻言突然一怔:秋姗居然已经知道了,自己让陈佩兰放在高子昂胸前那个金质药盒子里的,两个月来被高子昂视之为“救命稻草”的药片儿,不过就是无关健康皮毛的小儿用阿司匹林。
烛光下,一只金质的“怀表”连同金链子一起,在秋姗伸出的手掌中发出凝重的橙黄色光芒。它的小钮子被秋姗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按,“表盖”弹开来,里面是几颗圆圆的小药片儿。
戎冀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秋姗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突然,秋姗捂着肚子倒了下来。
戎冀上前,双手捧起秋姗的脸一看,一点儿白色的泡沫儿,正在从她的嘴角渗出来,带着微微苦涩的味道
“糟了、糟了——我们今晚吃的是陈佩兰送来的晚餐!这个毒辣的女人知道,只有我戎冀,能够揭穿她谋杀亲夫和妹妹的隐蔽手段,她也知道了我和秋姗的密切交往她是要灭口,也是在为了妒嫉而复仇啊!”
戎冀只觉得腹部一阵痉挛,绞痛霎时袭遍了全身。
接着,他看到秋姗表情痛苦地,也把手指向了那只三层的漆木提盒显然,她和戎冀同时都想到了,都明白了——这下完了。
戎冀只见秋姗痛得整个身体已经在地板上,渐渐缩成了一团
他也捂着肚子弯下腰来,一阵阵抑制不住地翻肠倒胃。他开始感到强烈的恶心,嘴角渗出了白色的唾液。渐渐地,意识开始脱离了清晰
陈佩兰,还有她那个化作鬼魂的妹妹陈招娣晃动的阴影,竟出现在戎冀的眼前,她们涂着鲜红的唇膏,居高临下,俯身注视着仰面躺在地板上的自己
十九号院儿的书房里,紫姨兴致盎然地始终握着自己金色的电话听筒,通过秋姗始终没有挂机的电话,就像欣赏一出莎士比亚舞台戏剧的精彩对白一样,她把戎冀的全部自白,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接听下来
然后,她由衷地发出了感叹:“秋姗果然是有眼力,这个戎冀,绝非等闲之辈啊!”
等到大浦和小町赶到二十六号院的时候,只见秋姗的身边,倒着痛苦万状,已经进入昏迷状态的戎冀
秋姗低声吩咐着:“小町、隆龙,现在就往戎冀嘴里灌水!我回自己那儿。这儿就交给你们几个了——”
小町问:“那灌什么水呀?”
“只要不闹肚子,什么水都成。然后再帮助他把水吐出来。紫姨说,这就是暗示戎冀,已经给他洗了胃啦!动作要快。”
隆龙傻乎乎地问:“秋姗姐,你就不用灌水了吧?”
北平警署的杨大署长,他怎么也听不明白严大浦的结案报告。这也未免太难为他了,想要弄明白这样两场手段奥妙的“心理暗示杀人案”,就是等他儿子的儿子当了署长,也未必。
杨署长抓挠着硕大的脑瓜,责备严大浦说:“大浦,你说你这破的啥案嘛?我压根儿就没听出个子丑寅卯来!什么乱七八糟的,闹了半天,那高副市长和他小姨子,到底是被谁杀死的?是怎么被杀死的嘛?没动一枪一刀,也没有人下药放毒的。到头来,还是医院的一个什么‘心脏猝停’。对不对?至多只能说是被吓死的——高子昂是被自己的病,吓死的;陈招娣是被自己的血,吓死的。对不对?那个啥小舅子陈小宝被他爹一棒子‘嗨’死了,也就是个自家人的误会,一个意外事故。对不对?行了行了,你就趁早结案吧!”
“什么?你还问我那个陈佩兰咋办?我咋知道咋办?对了,东郊不是有个洋人教会办的啥精神病院吗?咱们就代高副市长尽个心,把这小媳妇送往那儿去做个安置。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成了个呆子,也怪可怜的什么?你说什么——还有个当天晚上坐化升天的奶奶?真他奶奶的麻烦!”
“嘿,高家有个私人律师是你的牌友,对不对?那你就跟他商量一下,花点儿钱,找人把‘他奶奶的’送哪个寺庙去,叫和尚给做一场法事,再买块儿地方葬了真稀罕,怎么一大家子,咋就死得这么绝户呢?大浦你说,怨不得咱们皇粮胡同的老少街坊都传,那二十五号院儿是个凶宅,八成还真是那么回事哩。”
严大浦在杨署长的话里,听到了当初自己说过的一句调侃话:高子昂副市长和他的小姨子,到底还是“被吓死的”!
戎冀中毒后的二十四小时,真是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医生生病救不了”的滋味。他记得,有人往他胃里强行灌水;后来又有人往他嘴里强行喂药;他只觉得头昏眼花、全身无力,痛苦万状
迷迷糊糊地一觉睡到天明。睁开眼睛时,他发现床边站着一个护士——当然,她不是那个陈佩兰。戎冀努力地回忆了一会儿,想起这张其貌不扬的面孔,是秋姗诊所的一位老护士。
“戎冀大夫,是秋姗医生派我过来照看您。我叫薛婷。您现在的感觉好些了么?”
“谢谢你,薛小姐。现在,我的血压和心率,指数都在正常值的范围吗?”
戎冀渐渐回复了作为职业医生的思维方式。尽管他看上去,一下子就消瘦了一圈儿,面色苍白,话音孱弱
“戎大夫,昨天夜里我被传唤来的时候,看得出您已经出现了脱水的症状。要知道,您连自己的胆汁都吐出来了所以,我按照常规的治疗,给您补了些液;还给您服用了止吐和止泻的常用药。根据我们秋姗大夫的医嘱,还给您服用了适量的镇静剂现在,您总算是稳定下来了。您不想问问秋姗大夫的情况吗?”
戎冀看得出,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多嘴快舌的女人。她居然会直截了当地对我提出如此令人难堪的问题,真是缺乏心理常识的教育!如此不懂得察言观色的护士,跟当年自己身边那个伶俐、稳重、善解人意的陈佩兰,真是没法比了。可是,显然就是这个不太讨人喜欢的老姑娘,整整一夜看护在自己的身边
“秋姗有薛小姐这么优秀的护士,我想,当然就可以放心了。否则,她也不会顾得上把你派来照顾我了。”
“戎冀大夫可真会说话,回答了问题,还顺便恭维了人。”
“为了我,真是辛苦薛小姐了。过两天,我请你们二位吃顿饭”
“哎呦——您这会儿还敢提‘吃’呐!啧啧瞧你们,差点儿吃出人命来不是?”
“可我还是应该问问,你们秋姗大夫,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她在做什么?”
“她?现在很好呀!而且,今天没有什么病人,她正在练习打毛活儿”
“打毛活儿?什么叫‘打毛活儿’?”
“就是用毛线编织出衣服,或是其他能穿能戴的东西呗!您居然连什么叫‘打毛活儿’都不懂?对我来说,她打的毛活儿,不过是‘小儿科’的等级。我七岁就会织毛袜子,可对秋姗大夫来说,她却是平生第一次拿棒针。就是用最简单的平针,织出一块平面的男用围巾,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
戎冀的心不禁一热——秋姗,她是在亲手为我这个患难之交“打毛活儿”,编织一条围巾吗?
晚饭过后,夕晖照在已经落光了叶子的葡萄藤子上,铺出了一地金色的花纹
紫姨和自己的牌友们一起,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请一位名副其实的“稀客”喝茶——两天前的那个晚上,被一大瓢清水就给“洗了胃”的戎冀,面色仍然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小町代表母亲,稍尽主人之职:“戎冀大夫,请问您是喜欢喝咖啡,还是喝茶呢?”
戎冀表现得淳朴平实:“我是个中国乡下人,我喜欢喝茶。”
曾佐的嘴角,露出一丝不为人注意的冷笑
“小町小姐,我知道是您和您的朋友,及时地抢救了我的生命。我向您表示由衷的感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只见戎冀放在桌子上的,还是几盒“骆驼牌香烟”。
大浦把那天从戎冀手里接过的两盒骆驼牌儿香烟,重新放在桌子上:“戎大夫,紫姨说,您是中国‘难得的人才’呢!只是我感到有点儿好奇,您手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美钞呢?”
戎冀坦然地回答说:“因为我需要给一位已经回国的大学导师送钱,我就请自己那些手里有美钞、英镑或是马克的病人,向我直接支付洋钱。我总是不停地在购买自己迫切需要的书籍、资料和杂志。”
大浦对戎冀的解释,表示理解:“那么,这两包‘骆驼牌儿美钞’,您还是自己留着买书做大学问去吧。”
戎冀的脸红了。他强作镇定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忽然发现身边不远,有一双十分不友善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是曾佐。
戎冀看得出,这个人和自己年龄相仿,鼻梁上的眼镜也颇为相似。便不太自然地启齿笑了笑:
“秋姗大夫对我提到过您,大律师。”
曾佐也启齿笑了笑:“如果您有需要我的时候,还请开尊口。我和秋姗都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戎冀接口说:“如果不是听说,那位陈佩兰已经神经失常了,我倒是想起诉她‘杀人未遂’,请您来做我的法律诉讼代理人。”
曾佐似乎终于有了一个报复“情敌”的机会:“假定陈佩兰并没有神经失常,戎冀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