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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那么轻,可是陆由竟吓得脚一软,难道,老师都知道了?
刘颉只看陆由肿得泡起来的眼睛就知道这个小师弟日子不好过,是以,他轻轻对老师点了点头,而后才向那边训练的助理导演道,“冯导,我想试一下台词。”
国际影帝愿意纡尊降贵帮小朋友们开眼,训练老师自然求之不得,连连对学员训话,“颉哥要教你们,你们都仔细听着。”
刘颉温和地点点头,目光却是一下子就落在了陆由身上,他的目光并不如何严厉,可是,陆由竟被望得又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学员的脚。陆由浑然不觉,只是呆呆望着刘颉,而那个被踩住脚的学员竟然也像是被摄魂一般直直盯着刘颉眼睛,连痛都忘了叫出来。
“你七岁拜师,十年学艺,这柄枪是师兄掰断了别人两根手指头替你从死人手里抢回来,如今,你和我说放手,可以!现在,你就给我握紧了枪,我能夺第一次,就能抢第二回,断了这杆枪,我看看,从此之后,还有没有沈彦非!”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看到刘颉目光灼人,陆由额上冷汗大粒大粒滚下,师兄弟二人都未能说什么,却突然听得一声惨叫,正是从陆由身后传出来。
训练导演吓了一跳,立刻呵斥道,“喊什么喊!”
那男生狠狠抽了一口气,“他、他、他踩住我的脚。”
陆由一慌,这才连忙从人家脚背上下来,口中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一时出了神,真的不是故意的。”
刘颉安静看着陆由尴尬地转回头,他身上那种属于徐末的血性冲动早已收回,整个人又是一副淡定安然的样子,只是,他的眼睛依然那么亮,望着陆由的时候,还是会让陆由,低头。
陆由想,自己是知道的,为什么,三师兄会在这时候选这样一段台词,可是,他又该怎样面对。
刘颉突然上前一步,拍了拍陆由肩膀,“彦飞,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懂得珍惜自己,那还有谁,要拎着一颗脑袋相信你。”他说到这里,就将陆由一把拉过来,给了他屁股上狠狠一巴掌。
陆由有些呆了。这一句,本来也是《犀角》的台词,可是,紧接着这段台词,徐末的动作应该是,冲着沈彦非鼻骨一拳。
如果说,刚才的陆由还有些云里雾里的话,现在的他,是真的明白了。
他抬起眼睛习惯性地去找徒千墨,徒千墨只是一声哂笑,“台词真差劲,冯老师,找个人,帮他补一补《麦克白》吧。”
《麦克白》是莎士比亚的名剧,其中有大量的内心独白,但是,用这一出剧来磨练台词功夫,的确,是有折腾人的嫌疑。
可是,训练临时导演又如何敢拒绝徒总监的要求,在一旁连连称是。
徒千墨看都没看陆由,而是直接望着临时导演,“你最好能让他有一点进步,否则——”徒千墨的眼睛扫过每一个练习生,暗示意味十足,“明天十点公布正选名单之前,我不介意换角。阿颉,走。”
“是——”刘颉惊呆了。老师在说什么,《犀角》的剧本昨天刚刚拿到手,明明就是为陆由量身订做的啊,而且,栩棂还夸下海口,自称这个本子,绝对能让陆由一战成名,那时候,老师不是还笑得很放心吗?为什么才短短一天时间——
刘颉回头看了陆由一眼,陆由就像是只木偶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刘颉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连忙跟着徒千墨出去,可惜还没迈出几步来,却突然听到陆由叫他。
这时候的陆由,声音已经恢复正常,只是,他叫他的称呼是,“颉哥——”
刘颉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陆由微笑,顶灯刺目的光打在他脸上,“颉哥,谢谢你。”
徒千墨肩膀一抽,立时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却是在这时拿出了手机,“训教处,我是徒千墨。封闭训练期间练习生私自外出应该怎么处理,我希望,你们能在一分钟之内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陆由笑了。
“徒总监。”他向上走了一步。
徒千墨还是没有回头。
“不用问训教处了。封闭训练期间,练习生未经允许私自外出,执行最高惩戒标准,D25号鞭,鞭背,五下。三次违规,从重处理。鞭背二十,最重,可以——”陆由眼睛望着前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接剥夺训练资格。”
徒千墨挂了电话,这一次,他回过了头,“你少说了一句,鞭背二十,立即执行。”
陆由咬了下嘴唇,“是。”
这一次,是陆由自己,熟门熟路地来到了训教处门口,赫煵正对着水银柱练鞭子,看到陆由的时候,他非常主动地打了个招呼,“早啊,你挨打的时间,倒是早中晚都全了。”
陆由先是依照礼节向赫煵问好,而后,就很顺从地将双手反剪在身后,九十度鞠躬在墙边等待。
赫煵懒懒地翻着册子,他也是听说了陆由被徒千墨放逐的事,赫煵多年做训教老师,卡狄地下室的那些潜规则他比谁都清楚,凤凰落架,自然少不得被人欺凌,陆由会这么快再进训教处,他也不意外,“说吧,这次,又是什么错。”
陆由的声音很稳定,“封闭训练期间三次私自外出,两次夜不归宿。D25号鞭,鞭背二十。赫老师,陆由,准备好了。”
他通身的气度太过从容,是以,他说出D25号鞭的时候连赫煵都吓了一跳,这是最重的一种鞭子,当年陆由还跟慕斯的时候,那个叫左宵南的练习生侵犯他,就是被慕斯判了D25型鞭12下,当时,左宵南可是连五下都没有挨过来就仓惶逃出卡狄了,而陆由,明明是知道这种鞭子的厉害的,他居然,敢说出鞭背二十这样的蠢话。
赫煵掌管训教处,本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他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别人欺负陆由,但是他却看得出,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一条背运走完的,是以,他将陆由留在了训教处,却是自己出去给徒千墨打了个电话,“徒总监,训教处赫煵。”
徒千墨的目光从刘颉焦急的面上移开,“什么事?”
赫煵知道总监时间宝贵,是以并不啰嗦,“陆由出了点问题,D25型鞭,鞭背二十,是训教处非常严厉的处罚——”
徒千墨干干脆脆地打断他,“这次教训的判罚人是我,训教处司职十三年的赫老师,难道,那个练习生,他没有告诉你吗?”
陆由从不知道,原来,痛也可以这么沉重。
接受了整整二十下鞭刑,又被迫拉进卡狄专属医院检查骨头的他重新被塞回禁闭室的时候,就像一头被压路机碾过的非洲大野猪。
尽管曾经被徒千墨那么惨无人道的罚过,也绝不止是这样的痛楚,还好,鞭子挨得狠,禁闭就不算长,四小时禁食禁水,只是,这次的禁闭室更小,而且,头顶和墙壁都亮着强光。
陆由曾经听说过有一种很流行的训练方法叫熬鹰,据说,是将鹰脚拴在木棍上,放在一间单独的空房间里,然后房间点上五百或是一千瓦的大灯泡昼夜通明,刚开始鹰还能坚持乱动,鹰把式一旦发现它不动了,就晃动杆子,使鹰一直不得休息。哪怕苍鹰一向野性难驯,不出三天,也必然会屈服,陆由想,自己如今的处境,也不过如此。
连续的训练,体罚,还有哪怕不愿意却也不得不为之的个人交际,几乎将陆由的身体逼到了崩溃的边缘,本来,挨了如此一番痛打,他是完全可以将重创变成睡眠的催化剂团着身子像只钻洞的老鼠一样睡一觉的,可是,该死的强照射,这种类似于讯问犯人的禁闭手段,让陆由真的抓狂了。
四小时,或者,不是个残忍的数字,可是,对陆由而言,却像是一只巨大的金属手,将已经筋骨尽断的陆由一把推到悬崖下去,下落的过程中,所有的骨头,扑簌簌碎成许多件。
陆由想,无论骨头的大小轻重,最后,应该是一起掉落崖底的,因为,从前学过一篇课文,叫《两个铁球同时着地》。
想到这里的时候,陆由生生打了个寒噤,这样一颤,身上的伤,更疼了。
“老师,陆师弟他熬不住的。”刘颉已经是第十八次求徒千墨了。
徒千墨再次端起牛奶杯,大大喝了一口,“卡狄是公司不是黑社会,训教处也不是家法祠堂,几下鞭子,死不了人的。”
刘颉看着老师波澜不惊的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陆由私自外出的事,刘颉并不知道全部详情,他询问了王悉臣,只想着是陆由需要钱,恐怕是出去接私活了。他知道老师生气,可是,这个小师弟又是个心思重的,师兄师弟都在忙,丝毫不了解陆由的处境,这时候他不说话,又能靠谁呢?
事实上,徒千墨这些天一直都在关注着陆由的境况,甚至是,在陆由第一次见褚云飞的时候就知道了。慕斯卸陆由胳膊的时候,他就坐在车里,可是,他一句话也没说。
后来,慕禅到了,他就更不能去说什么。
那天之后,徒千墨接到了一个电话,自称是来自恒河方面,来电话的人很详细地询问了陆由的背景,自然,也很有技巧地说明了褚云飞的背景,徒千墨还记得自己当时给的话,他说,“放心。我们公司的练习生一向没有出过纰漏。”
其后的两次,陆由都没有回来,他也跟去看过,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陆由缺钱的事,因为,孙引弟在求陆由之前就曾来找过他,只是,他当时一分钱也没有给。
陆由第一次夜不归宿的时候,徒千墨给曾经给他的银行卡里又打了十万,只是,这些,陆由并不知道。
还有一件事,陆由也不知道,当他在褚云飞隔壁的房间过夜的时候,徒千墨的房间,就在,他的对面。
110
110、一百零九、禁闭之后 。。。
陆由是差不多一点半的时候被放出来的,他出去的时候,食堂快餐已经没剩多少菜了,打饭的大师傅给他打了凉的土豆红烧肉,大肥肉上飘着油花,再有,就是没卖完的擀面皮,下面的醋汁子也被舀到了餐盘里,还有一个菜是看起来就不好吃的菜花,陆由夹了一块送到嘴里,果然,炒的时候水放多了,他认命地舀了一勺米饭,还好,是温突突的。
大土豆块太干,那个擀面皮又特别酸,陆由本来就渴,虽然从禁闭室出来的时候赫煵给了他一杯晾好的温开水,但陆由还是渴得厉害,他又买了瓶矿泉水,只是吃份饭配冷水是很不好的饮食习惯,可是,现在的大餐桶里早就没有汤了。
陆由看着油腻腻的肥肉墩子,实在不想吃,可是别的菜又不下饭,他知道,下午还有更残酷的训练等着,也不敢耍性子,将这些菜都吃了。
将餐盘放到收脏盘子的专门的餐车上,陆由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而后连忙赶出去,果然在门口看到了孙引弟。
“妈,我——”陆由终于还是将那句我真的没钱了咽了下去。
孙引弟看着陆由,“小由,你看,也是妈自己不好。钱吧,我还了三万,就想着,说不定手风顺呢,这果然,又赢了七千多”
她话才说到这里陆由就知道母亲要讲什么了,所有的关于赌徒的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台词,“但是不知道怎么了,一不小心又都输了出去。”是以,他只是问,“还要多少。”
孙引弟难得的面有愧色,“至少,还要十四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