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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握着苏安的手:“最坏的结果无非是维持现状,如果手指能动,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恩赐。”
一月末的时候,楚修文来找白素,她神情宁静,没有大喜大怒,坐在阳光下的摇椅里正在看书。
他对白素说:“楚衍消失一个多月了,国会最近意见很多,很多事情都离不开他,总统府目前虽然有少卿坐镇,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跟你外婆商量过,想把总统之位交给你,你”楚修文没有说下去,他看着白素淡漠的表情,心里一叹,改了语气:“我明白了,这总统之位还是他的,我暂代,等他回来,我再还给他。”
她看书的时候很专注,似乎楚修文从未来过,也从未跟她说过话。
楚修文走在素园的道路上,眼睛湿湿的,他伸出手掌,看着错综复杂的掌心纹络,恍惚失神。
他站在国家权力最顶峰,环目四望却发现前后无人,而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孤家寡人。
12月25日那天,顾维跟他终于放下多年成见,他、顾维、陈惠难得和睦共处,那个圣诞节过的百般凄冷,百般悲凉。
顾维下了药,他不曾知道那夜顾维在他书房里看到了他之前准备的遗书,哭的肝肠寸断。
他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书房里有她准备好的“遗书”,只有短短一行字。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或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这一世已然如此,惟愿相忘,擅自珍重。
那天他站在偌大的楚家花园里,望着高高的围墙,望着园中栽种的合欢树,有风吹来,刮打在脸上,传来一阵阵刺痛,不似冬日凛冽,他却听到心里传来一阵飒飒声响,风涌间卷动满心落叶
素园里,有呢喃声从白素嘴里缓缓流溢而出:“我愿长跪佛前,等待百年,只为与你今世再见,携手人间。”
她放下书,有光从她沉敛的眸中缓缓划过
那一年,如果她在军事大学里回眸一望,如果她率先看到他漆黑温柔的眸只可惜,她是他眼中的风景,但她却没有看到他。若干年后,她无数次转身回望,身后却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她知道,她欠了那个男人的情,所以今世她要用时间和无数次等待去偿还。
二月初,楚衍因为身体不适,听从医生建议放下一切工作,治疗身体,一切职务暂由楚修文替代。乔梁更在第一时间召开新闻发布会,出示楚衍身体状况等各项检查,一再强调楚衍的身体需要静心休养。
当然,这些都是演给别人看的,他们已经习惯了演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时候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楚。
楚修文担任“代总统”出现在国民面前。那天晚上,白素坐在床沿,开着灯,一夜无眠。
她知道,有很多人都睡不着。
她已经学会不再看任何新闻和任何社会类报纸,她有时候会抬头看着天空,她会忍不住在想,楚衍此刻不知道会不会也跟她一样望着同一片天空,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二月初,她谢绝了沈千寻等人要来看望她的好意,她对每个人说着类似的话,她说:“我很好,勿念。”
中旬她送走了苏安。登机前,两人拥抱告别,苏安叮嘱白素别忘了右手复健,有希望毕竟是一件好事。
苏安看着白墨,眼眸温暖:“等你父亲回来了,欢迎你们去萧家做客,我有一个儿子叫云萧,跟你一样,都对枪械设计很着迷。”说着笑了笑,看向白素:“他们两个都是你的学生,说起来也不知道谁更优秀一些。”
白素淡淡的笑:“萧比墨墨优秀。”
“我倒觉得小丫头是个鬼才。”苏安摸了摸白墨的头,白墨轻轻的笑,但眼睛却有些红红的,她跟苏安拥抱告别:“阿姨再见。”
“再见。”苏安站起身,看着白素,声音柔和:“素素,我要走了,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白素笑容潮润:“不说谢谢了,你能在最糟糕的时候给予我希望,我心里溢满了感动。”
“要幸福。”白素最后说道。
“你也是。”
那天,她和白墨抬头看着飞机划过高空,她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女儿:“回家了。”
白墨攥紧她的手,宛如鹦鹉学舌一般,“回家。”
慕少卿和乔梁坐在台阶上聊天,远远看到她,抬手挥了挥。
她牵着白墨的手,站在他们面前,开口问道:“楚衍找到了吗?”
“还在继续找。”乔梁不敢说“没有找到”四个字,以免刺激到白素。
慕少卿站起来说:“会找到的。”
“我知道。”她话语始终淡淡的,透着执拗。
执拗下隐藏了什么,他们不敢深想。
他们都需要在死胡同里心怀希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在此刻都抵不过一个楚衍。
三月末的时候,楚修文主持国会会议时,忽然心脏病发作,被紧急送往医院,病情一度垂危。
乔梁说楚修文病情来的太急,需要动次大手术,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就算挺过去,至少一年半载不适合再超负荷工作。
回应乔梁的是沉默。
慕少卿来素园找她:“总统府这几天挺乱的,阿衍现如今没消息,楚修文又病倒了,政坛只怕会变成一盘散沙。”
回应慕少卿的依然是沉默。
后来,陈惠来了,她跪在白素面前,她说楚修文身体早就不对劲了,但他不敢倒下去,总统府需要有人坐镇,政坛经不起折腾了。
白素伸出手掌,看着阳光下的影子,任由风吹过指尖,她对很多事情都丧失了热情,唯一能点燃她心中燎原大火的那个人,徐泽和易笙正在寻找
今年春天太冷,一直到三月末,她才意识到春天竟从她手指间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素园里的花都开了,前两天她去栀子园,发现竟有栀子花赶在三月末绽放枝头。往年这个时候,他如果在,他会抱着她,让她自己动手去摘栀子花。如今,她一个人,栀子花又开的太高,她够不着。
素园里的人都知道,很多时候白素喜欢坐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上,就那么呆呆的坐着,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麻木。不管国民因为总统缺席如何恐慌,她始终都不为所动,似乎一切都跟她无关。
原本,就跟她无关。
她望着素园门口,如果没有白夜交替,她或许会一直坐下去。
四月中旬的一个深夜里,有电~话划响沉寂的夜,是徐泽打来的,他说:“找到顾维了。”
是顾维,不是楚衍。不过没关系,找到顾维也是很好的。
那天晚上,S国首都夜深的时候,开始下雨,越下越大。白素觉得,这雨下的有些莫名其妙。
慕少卿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睛有些潮润。
他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她手指很凉,没有松手,反而越握越紧,他说:“别自己吓自己,见到顾维之后再说。”
顾维居住在瑞士乡下一幢乡村别墅里,此番前去的人比较多,白素、白毅、温昭、慕少卿、乔梁、邵凯。路况不太好,因为前一日这里下了很大的雨,所以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几乎颠簸了一路。
他们在车内被颠的东倒西歪,车身上到处都是泥。
车窗上黏附了很多泥巴,包括前车镜。
白毅和温昭下车拿着毛巾去擦,擦完后继续上车赶路,但没走多远,车子却停在一处斜坡前,车轮打滑上不去。白毅开车,温昭和白素坐在车里,其他人下车,一起推车上坡。
没有人埋怨,他们有比发牢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说尽快见到顾维。
说是乡村,倒像是一个小镇,随处可见宠物狗悠闲的晃荡在街道里。
他们还没下车,就看到了徐泽和易笙,他们两个坐在乡村入口一块大岩石上,似乎等了很久。
四个月没有见到他们,他们憔悴了许多,眉宇间透着疲惫,远远看到车辆过来,他们跳下岩石,站了起来。
相见,拥抱,简单寒暄,切入正题。
徐泽神情有些凝重:“我去见过顾维,她精神有些恍惚,拒绝说话,一个人住在别墅里,没有人跟她一起居住。”徐泽说着,看着白素,迟疑道:“素素,你要有心理准备,楚衍不在这里。”
“阿力呢?”白素皱眉道。不可能顾维一个人住在别墅里,不是还有一个阿力吗?
“阿力?”徐泽摇头:“这里没有阿力,只有顾维。”
白素不说话了,她跟在众人的身后,走的很慢,脚步好几次凝滞不前,她在犹豫,她在畏惧,但终究还是选择了面对。
那是一处小型庄园,跟顾维和慕君翰的“家”很像,门没锁,他们进去的时候,有鸽子掠过他们头顶,如果不是白鸽的话,配上这么幽深的庭院通道,他们会以为无意中闯进了恐怖现场。
有些阴森,这是所有人的感触。
走进客厅,入目便是一条长长的木梯子,向高处延伸着,充满了未知。
徐泽说:“顾维在二楼,除了用餐时间,平时几乎不怎么下来。”
见到顾维的人,都会下意识问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面前这位瘦削,憔悴,毫无生气的女人真的是顾维本人吗?如果是,为什么会跟她之前判若两人?
顾维静静的坐在阳台上,背对着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来了,神情淡漠,态度生硬。
白素说:“让我跟她谈谈,你们先去楼下等我。”
他们哪能真的下楼?顾维的态度和死气沉沉让他们心思发慌,下意识往坏方向去想,万一楚衍真的出事,难保白素不会乱来。
房门开着,他们站在二楼走廊里,以备不测。
白素走到阳台上,没有看顾维,而是坐在了她一旁的椅子上。天有些阴,似乎随时都会有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他在哪儿?”白素问,如此开门见山,只有她知道,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里,她在提醒自己应该保持冷静。
顾维瘦骨嶙峋,原本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波动,她近乎僵硬的转头看了看白素,然后又把目光挪了回去,她专注的看着庭院一角,似乎那里有她痴缠的东西一般。
白素隐隐有些不耐,声音压抑,一字一字道:“他在哪儿?”
顾维终于说话了,她扯了扯唇角,她说:“黑夜结束了他的痛苦,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应你,因为他走了,永远的走了。”
白素呼吸一窒,寒气窜上背脊,冷的无所适从。
“我不相信。”白素咬着唇,短短四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他的灵魂无处安放,他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他要让我带着悔恨和眼泪在这里了此残生。”顾维呢喃,说这话的时候,苍白的唇微微颤抖着,眼神潮湿
不要哭,不要哭白素脑子嗡嗡响,只要顾维不哭,那就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顾维在演戏,顾维是在故意折磨她
顾维流泪了,她那样的表情,让白素瞬间觉得头昏目眩,仿佛她遭遇了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他在哪儿?在哪儿——”白素瞪着顾维,眼眸猩红,她不相信,除非她见到楚衍的尸体,要不然她不会信。
顾维没有回应她的话,目光依旧望着庭院。
白素忽然撤手,跌坐在了地上,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如雷如鼓,她顺着顾维的目光,缓缓望向庭院,大受打击:“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么阴的天,怎么可能不下雨?
白素站在庭院里冷冷的抬头望着顾维,顾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