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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三叔的话,笑笑曾问过三叔,那一年去中北实习的几人,为什么偏偏挑了甘文清。三叔说,那是个耐得住,也懂把握的孩子。在理性与感性之间,她会准确的站在平衡点上,对于职业律师而言,这是非常好的素质,或者说是天赋……三叔仍有后话没说,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径自走开了。君笑不解,想要追问却不得果,便来问他。他哑然。事实上,他明白三叔想到了谁,可他那会子不想回答。
那个时候,他有什么办法呢?那些回忆是他与她共同的,仅有的回忆了。他素日里连想都不敢想,仿佛,想一个,便少了一个。
选志愿的时候,她与他一起在三叔办公室里。三叔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对她说——丫头啊,不如你就选了这个专业,日后我收你做学生。他说,那我也选这个吧。韩君墨,咱们还要一个专业?这么多年,一直同班,你就不腻哦。他瞅着她那没心没肝没肺的模样,真是恨的牙痒痒。三叔也说,君墨,你不行。她不待三叔讲完,兴奋的直拍桌子,气儿从鼻孔里钻出来,得意的什么一样,学着三叔,装模作样的冲他摇着食指——你不行,韩君墨,面对现实吧。
甘文清对着韩君墨,缓了一口气,尚未开口,他沉静的脸庞上,已经堪堪的拂过了一丝痛楚。
她清楚的看到。
于是,那一丝痛楚慢慢的扩散开来,终于在她心头结成了一张大网。
甘文清转开了脸,方才冒出来的那一点儿小小的欣慰与雀跃,顿时成了哑了火的枪,只喷出点儿迷眼的烟雾,却留下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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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晚安。
【05】你说水静莲香,惠风和畅 6
一路再无话,倒是韩夫人来了一通电话。言戄聽突o。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韩君墨才将手机捞到耳边。
这样晚打电话过来,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听筒内传来的声音在这密闭安静的车厢内,显得再清楚明白不过。
韩君墨看了一眼她,甘文清佯装出神的看着窗外。
“又如休了年假,带着允之,昨儿就到了。你明天回家,君然回来后,你们兄弟俩到现在还没得空见上一面,连允之都吵着要见你呢,说叔叔怎么还不家来……廓”
“嗯。”韩君墨笑了笑,挠了挠眉心,“父亲好吗?”
“你若经常回家来,你父亲会更好。还有,你说说你,自回来,去看望过你祖父几回?”母亲的语气已经开始变的严肃。
韩君墨不语杰。
“过几日,我与你父亲还得出国一趟……”
“又有外事同传活动?”韩君墨撇撇嘴。
“甭想岔开话茬儿,我早前就跟你讲,我跟你父亲得空儿的时候不多,趁着这次君然从摩洛哥回来,一家人聚一聚,你可好,尽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妈妈。”韩君墨揉着太阳穴笑,“我看看时间……”
“看什么时间?我跟你吃饭,你还得翻翻你的日程簿子是不是?”
韩君墨笑,点头,“那我明天晚上回去,你们不用等我吃饭,我可能会晚点儿到家。”
母亲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又说,“我今日遇到丹丹了,瘦了,一个人忙慈善晚会的事情,便是你一个大男人,也有吃不消的时候,你说,是不是?”
“是。”韩君墨点头,眼皮子随着“是不是”三个字,突突的直跳。他扫了一眼文清,清了清喉咙。
“有时间你就约她,一块儿吃个饭,年轻人好说话,是不是?”
“妈!”韩君墨坐直了些,“这种事儿,您让我自个儿张罗,成不成?”
“谁说不让你自个儿张罗了?”母亲在电话那头叨叨,“可你张罗的,你瞅瞅,小墨,你还记得自个儿今年多大岁数么?到现在,甭说结婚,就连一个正正经经的女朋友,都没见你带回来给我跟你父亲过目。跟你一块儿的那些孩子们,你自己数数,有一个算一个的,还有几个是打光棍的?但凡跟你走的近些的,能考虑的我都替你考虑过了。你看看啊,连家的孩子头一个不行……我不是说你俩有什么,是向真这孩子,跟炮仗一样,点哪儿炸哪儿……”
“妈妈!”韩君墨打断了母亲,见文清降了车窗,把手伸了出去,他低声说,“我明白,以后再说,明天我会回去……”
甘文清等韩君墨与韩夫人道了晚安,自己又对着窗外发了会儿呆,直看着路边的景色熟悉起来,才坐直身子,关上了车窗。
门卫循例拦了车子,甘文清看到。
她轻声跟韩君墨道了谢,说:“谢谢你,我在这儿下车就可以了。”
韩君墨听着她的话,没什么反应。
甘文清扭头看着他,见他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跟司机打了声招呼,便要下车,才推了车门,听见韩君墨叫她。
“我听君南说了。”
“嗯?”甘文清瞪了瞪眼,费解。
韩君墨摇了一下头头,好一会儿才说:“你走到今日,不易。”
他说着,又重新把双手交叠着置于胸前,“如今的邢朗,不错,难得他有那份心……”
他顿了顿,停了下来,似乎也在斟酌着,该如何说才恰当、妥帖。
甘文清便听着他说,没有出声。只是扶着车门把手的手,却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
“他当日,虽然令你伤心……”
“谢谢你的好意,我该走了……”甘文清推开了车门,慢慢的收紧了手指,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摩擦的声音。
她能感觉到浑身都在渐渐的僵硬,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简直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门卫看见她,亲切的与她打招呼,说,“甘律师今天回来的可有点儿晚啊。”
她勉强一笑,却说不出话来,似是连唇也一并在颤。
门卫看着她,冲她摆手,“甘律师,您没事儿吧?”
她摇头,疼痛的感觉,与烦躁,一并在她心里风卷残云般的肆虐而过。
她回过身子。
韩君墨的车子还没走,依然停在那儿,她走过去。
她今日穿着小西装,踩着高跟儿,她不过一米六稍稍出头的个子,被这跟儿衬的也足足有一米七。她想着,如果这样的跟儿,狠狠的踩人一脚,那人一定会很疼。
可是,光踩还不够。
甘文清咬着牙,她是一脚踢过去的,尖尖的跟儿狠狠的踢在后轮的轮胎上。仍是不解气,又狠狠的补了几脚。
脚跟儿很疼,腿也疼,她的视线也跟着模糊。
“甘文清你不要命了!”韩君墨赶紧下车来,一张脸阴云密布的。
“疯了是不是?自个儿腿不好不知道?”他拽着她旁边站了站,她眼里闪着泪花儿,韩君墨盯着她,一肚子的火气反倒没处撒了,只得蹲下了身子,去碰她的小腿骨,“怎么样,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在淡黄色的路灯下,他蹲着的姿势有些别扭,她看着他,平复着呼吸,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韩君墨,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
韩君墨抬头,慢慢的站起来,盯着她。
“我跟谁在一起,我腿疼不疼,就算日后我嫁不出去,还是彻底废了这腿,一个人到老,到死,那又怎么样?与你何干?”她呼吸急促,说这些,让她觉得困难,心中的酸痛仿佛令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说好了,要保持距离的。
她抹了一下眼睛,微笑:“现在,大可不必再把我当做是谁的替身。”
韩君墨一怔,她……
“眼下谷小琳已经回来了,她如今是田冬升的辩护律师,你跟她,不该……不该好好儿谈谈么?你自己的事情都没有解决,做什么……做什么还来对我跟谁在一起,在那边儿,指手画脚,胡乱发表意见……我叫你一声三哥,你就真当自个儿是我亲哥哥了吗?”
甘文清的语速非常快,她一边说,一边带着点儿胡乱的手势,她已她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又计较些什么。或许是知道的,只是不愿去深想。“什么叫,我跟她,不该好好儿谈谈?谈什么?”韩君墨并不介意她噼里啪啦的这一大摞,只是非常准确的从她话里寻找讯息。。
她的话里的意思,他大致明白。只是,关于谷小琳的地方,委实令他难以理解。
甘文清怔忡的张了张嘴,说不出别的话来,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冒出来一句,“你们……你们,你们老朋友该谈什么,我怎么知道?”
韩君墨忍住心头忽然涌出的异样的感觉,狐疑的盯着她,“老朋友?为什么这么说?”
“……”
刚刚那一番话,完全是她冲动气恼之下,脱口而出,根本未经大脑的过滤,甘文清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来,只是怔怔的望着韩君墨,背后竟生出了一些凉意。
“不对。”韩君墨摇了摇头,“我有什么事情还没有解决?你指的是什么?”
他连着两个问题丢出来,甘文清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突然的一个激灵,才让她清醒过来。
“哦……”甘文清轻声开口,“她刚刚跟你打招呼,她说好久不见……我料着,你们从前是认识的,说老朋友,难道错了?错了也没有关系……她是个,非常优秀,非常漂亮,也非常有魅力的人。”
到底仍是语无伦次的,她抬眼,看着韩君墨,“我该回去了,晚安。”
韩君墨看着她,可是,他并没有看清甘文清的表情。只知道她的身子僵硬着,走的虽非常快,可那姿势,分明是连手脚如何放都不知道了……
“韩君墨,谁叫你多管闲事了!”有清脆的声音在耳边。
他左右看了看。
四周除了门卫、车内的司机,剩下的,便是他自己。
她穿着白色的布鞋,抬起腿,便狠狠的踢在他的自行车轮胎上。
那布鞋底子又薄又轻,她抱着脚,疼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她就是那样蛮不讲理,为什么对他发脾气,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拿他的车撒气……他一概不知。不知便罢了,自己踢疼了脚丫子,偏还要赖他的车不好,事后非得悻悻的补上两脚。
“蛮丫头。”
“喂!”
她张牙舞爪的,又恢复了活力,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充满了生机。
他喜欢这样的她。
他见过她十分淑女的样子,那是对着旁人。她正正经经的时候,笑容彬彬有礼,姿态从容大方,既斯文又有礼。学习好,性格好,很难让人不喜欢。
惟独他不喜欢。
那样子的她,是好,却未免……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真的非常非常生气的时候,也曾是这样待他,落落大方,从容不迫,叫人挑不出半点不妥来。
他曾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那样的她,不会洋洋得意的与他斗嘴,不会做出自以为非常凶恶的样子吓唬他,甚至是胁迫他……一时半刻的,他不适应,再久一点,他开始坐立难安。小宝笑话他,哥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他朝着小宝的脑袋猛敲下去,小宝揉着脑袋叫,做什么老打我。她在旁边突地笑出来,乐不可支的样子,可爱极了。
她总是这样,生气起来跟一阵风似的,气消的也极快。
她不知道,他有多珍惜那份独特的野蛮——他的野蛮的丫头。
……
甘文清走了两步,步子深深浅浅的,小腿隐隐作疼……前边的车按了一下喇叭,车灯亮了。
她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车边倚着的人,她眯了眼睛看清楚,张了张唇。
邢朗将烟蒂丢到地上,通红的火星子在地上迸散开,他用鞋尖捻灭,弯腰捡起来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甘文清愣愣的看着他。
邢朗走近了,抬手拍了她脑袋一下。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