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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笑着说的。
“你似乎很累。”谷小琳透过电梯镜,看到甘文清脸上已经有了一点点的疲色。
甘文清点了一下头,边往外走,边说:“昨天没有休息好。”
谷小琳挑了单边的柳眉,跟在甘文清的身后走出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甘文清吸了一口气,仰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
谷小琳的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声音利落而有节奏。
就像她这个人。
甘文清没有回头。
停车场上停着辆豪华的商务车,司机下车,打开车门,然后恭敬的立在车边。
敞开着的车门,让车内的景象,一览无遗。
她一眼扫过去,暗呼一声——乖乖!
甘文清挠了一下鼻尖,不免露出点儿笑意,心说这阵仗可够大的,是在向她示威呢?还是在跟她炫耀呢?
算上她身后的谷小琳,田冬升的律师团算是到齐了吧?个顶个儿的,半点不掺水的,或是资深或是风头正劲的大律师,搁哪儿都得是小律师们当佛供着的主。
田冬升的手笔,她原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亲眼见到来得震撼。
“甘律师,一起上车吧。”谷小琳走到文清身边说。
“不了。”甘文清微笑,“太挤了,我打小不喜欢乘公车。”
她就没差补上一句——但凡公共汽车,总少不了一股怪味儿。
因为,公车上的鱼龙混杂的,空气怎样也是好不起来的。
她想,她这一句出口,业内不知得得罪多少人了。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
谷小琳闻言,看了甘文清几秒钟,才说,“那便不勉强了,甘律师,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甘文清说。
“等一下……”已经上了车的谷小琳又将脑袋探出来,“田先生有句话叫我带给你。”
甘文清停了停,略皱眉。
“田先生说,他的邀请,会一直有效。”谷小琳这样说的时候,背着光,脸上的表情隐在光影下,并不能看的十分真切。
甘文清挥了挥手,无声的笑。
她从法院出来,打了车,便直接去了检察院。
法援派发的那个犯罪团伙的案子,检察院已经收集了许多确凿的证据,韩君南却仍在无罪辩护上动脑筋,甘文清在出租车上直揉腿——“你是不是成心气我呢?”
韩君南在电话里立时就笑了,“这说哪儿呢,我哪里敢。文清姐,不带你这么冤枉人的啊。”
“你当初挑这个案子的时候,你也知道,他这种情形,很可能被判无期徒刑甚至死刑。眼下,对着检察院收集的大量的证据,我们只能在量刑上帮他想办法。”甘文清闭了闭眼睛,“如果你执意要给他做无罪辩护的话,那就等于提前给他判了死刑。”
韩君南不出声,半晌才说,“我第二次去看守所的时候,他提出要我们做无罪辩护,不然……他会拒绝我们的辩护。”
华
甘文清沉默了几秒钟,才语气缓和了些,她说,“上回我告诉你,我们作为辩护律师,所要做的,就是站在当事人的角度,最大限度的保护当事人的权利,还记得吗?”
“记得。”韩君南的声音有些低,“不论当事人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法律未经判决之前,任何人都是无罪的。”
甘文清听着,点了一下头。
“可是君南,你还得记着一条——虽然,法律未经判决之前,任何人都是无罪的,我们的存在,就是最大限度的保护当事人的权利。所谓的最大限度,就是通过我们掌握的情况,从人证、物证……去了解,去查实,当事人是否犯罪,犯了什么罪。倘若犯了罪,是否有可以从轻、减轻甚至是免除的量刑情节,而准确的量刑又是多少……这都是需要我们清楚的,也是需要我们帮助当事人了解清楚的。当然,当事人有可能会拒绝我们的辩护,可这也是当事人的权利。最大限度的保护当事人的权利,而这个保护,并非基于理想主义,甚至是激情主义,而是要基于最现实的现状,给予最有可能性的建议,这才是我们所能给当事人的最好的、最有效的帮助,”
“我明白了,谢谢师傅!”
韩君南端着腔调,听这语气,调皮极了。
甘文清不禁莞尔。
韩君南也笑,问她现在上哪儿。
车子刚好经过检察院的家属大院,甘文清便说:“自然是去你家。”
“啊?”韩君南怪叫起来。
手机嘟嘟两声,有短信进来。甘文清看了一眼屏幕,道:“说回正经的,像刚刚那样的道理,当年也是师傅不厌其烦的教给我的。你若真有心跟你父亲学,他还能不点拨一下你?”
她说完便收了线,不去管君南怎么想,又会想到什么程度。她点开刚才进来的那条短信,是简医生的助理发来的,叫她尽快回医院复诊。简医生是她在国内的主治医师,她前两天照例把症状用Email发给了简医生,却不料收到了尽快复诊的回复。她又揉了一下腿,想想也是,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车子已经停在路边。
甘文清付了车钱,下车。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去检察院。
经过宁书兰办公室的时候,甘文清打了个招呼。
宁书兰摘下眼镜,看见是文清,脸上露出点儿笑来,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坐坐。
甘文清坐到沙发上,“到这儿办事,想说来跟您打声招呼,本来还以为您这会儿会不在呢。”
宁书兰微笑:“等我退休了就不在这了。”
甘文清看师母,跟着笑。
宁书兰给文清倒了杯水,想起来什么,转脸对文清说:“哪天来家里吃饭,老韩这几日总是念叨你。”
“好。”甘文清应着,“您跟师傅最近身体好嘛?”
“难为你还总惦记着我们,比起我那两个浑小子,你倒更像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宁书兰笑着。因为是丈夫的弟子,见文清一直这样有心,多少有点儿与有荣焉的感觉,她心里也格外的高兴些。
“君南那孩子聪明,可也躁性,你师傅是有心把他丢给你照应,倘若他有什么不是的地方,该打还是骂,甭跟他客气,就是一脚踢他回老家,我跟老韩也是没有意见的。”
“我倒不怕您跟师傅有意见,可君南聪明的很,又勤奋,也没那些个骄纵的坏习性,我便是想踢,也找不着由头哩。”甘文清笑。
宁书兰笑着:“我倒想看看,他那狐狸尾巴能掖多久,真要有你说的这样好,我倒不用操心了……小猴崽儿……”
甘文清抿了一下唇,嗔怪道,“师母您跟师傅,有时候真的非常贪心。君南、君北这两兄弟,寻常人家能得一个做儿子,都会骄傲的不得了了,一准儿得说是祖上的坟冒出青烟了。偏您二老……”
她撇撇嘴。
“你这丫头的一张嘴呀!”宁书兰点着文清,笑了。
秘书敲了敲门,道:“宁检,有客人来了。”
甘文清知道师母还有工作要做,便跟师母道别。她悄声退出去,将办公室的门掩起来。接到廉洁电话的时候,她刚刚出了检察院。
她一边走,一边听廉洁说更改今日行程的事情。原本约的客户,因为临时有事,得改日再见。
甘文清想了想,让廉洁把今天的时间空出来,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便去医院复诊。
她接着电话,上了辆空出租,对司机说,“去济和。”
廉洁在电话那头听见,问,“甘律,您去济和干嘛呀?”
“多事。”甘文清笑了笑,“去自然是有事情了。”
廉洁叹了口气,道,“也是,谁没事去医院瞎蹦跶呀,更何况还是去济和……哎,不对呀,济和不是……”
甘文清笑,打断廉洁,又提起了旁的,简单说了几句,便收了线。
济和是城内最好的疗养院,也是研究老年行为健康的权威机构,那里的病人多是残障人士。便是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
甘文清站在办公区楼前,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绿化极好,空气也比旁的地方好上了不知多少倍。
办公区与住院区中间是个半大的花园,花园里,有推着轮椅的家属及护士,也有依依呀呀手舞足蹈,说话如孩童的成年人。
护士将简医生指给她看。护士说,那是简医生的新病人,才八岁,可能这一辈子都得坐在轮椅上生活。
甘文清看了几秒钟,沉默。良久,她跟护士道了谢,慢慢的走过去。
走近了,才看出来,轮椅上坐着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看着竟比女孩子还要漂亮。
简医生席地坐着,手里拿着药,耐心的说着什么,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不时的做鬼脸,可惜小男孩并不买账,鼻涕眼泪一块儿流。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真漂亮。”甘文清走过去,在小男孩的轮椅前蹲下来。
简医生看是文清,笑,摊了一下手,做出无奈的表情。
“我是男生!”男孩子胡乱的抹了一把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文清。
“是嘛?”文清故作怀疑的打量他一番,“我可没见过这么会哭的男孩子。”
男孩子撅着嘴,哼了一声。
“哎,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甘文清看着小男孩微笑。
“打什么赌?”男孩子狐疑的盯着甘文清,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
“嗯……”甘文清眨了一下眼睛,抚掌,“三分钟,三分钟之内我可以把你逗笑。如果我赢了,你把药吃了,如果我输了,我把药吃了。”
“这是我的药,你又不可以吃。”男孩子撅着嘴,好像非常不乐意提醒甘文清注意这种低级问题。
“小家伙懂的不少嘛……”甘文清笑,指了指自己的腿,“我也是简医生的病人哦,这个药,咱俩都能吃。”
男孩子打量着甘文清,乌黑的眼睛一亮,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甘文清撑了一下膝盖,慢慢站起来。
心里寻思着要豁出去一次,脸上便自然的带了笑。
她一开口,花园里似乎就立时安静下来那么几秒。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蜗牛背著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小男孩往后摇了下椅轮,看着甘文清,脸上颇有些尴尬的意思。
周围有不少家属及医护人员善意的笑出来。
“好难听!”男孩子嘟着嘴巴。
“那我换一个……”甘文清清了清喉咙,“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现在已经没有一分钱了。”男孩子冷静的说。
这回,连简医生都捂着嘴巴笑出来。那小男孩竟只是转了一下眼珠子,甚至还小小的叹出来一口气。
甘文清呼出一口气,她真是……这辈子没这样丢人过。
“好没有绅士风度。”她边嘀咕着,边将外套脱下来,递给简医生。
简医生有点儿乐不可支了,点着她,“你,你,你还来……”
周围已经过来了许多围观的病人及医护人员,拍着手。甘文清不去仔细看他们,只是甩了下头。
“我头上有犄角。”甘文清边唱,边歪了脑袋,两手比在额前,“我身后有尾巴……”
随着文清弯腰撅臀的动作,人群里开始响起了大片“扑哧”、“扑哧”的声音。
甘文清扫了一眼那男孩子,似笑非笑的,一张小脸憋的通红。她抚掌大乐。
“晴丫头哇……晴丫头……”
甘文清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凉水,方才又唱又跳聚积起来的热度,一下子冷却下来,后背直发凉。
胳膊一下子被人扯住。
她扭头。
甘文清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位颤微微攥着自己胳膊的老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点儿声音也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