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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几句却是没头没脑。我知道这长虫素来有个伤春悲秋的习惯,一旦哪跟弦搭错了,一时半会儿便腻腻歪歪矫情无比,嘴一斜也没理他,接过衫子看看烛龙,仔细比较了一下究竟面子里子那个比较重要,终究还是把衫子套在了身上。
却听那长虫问:“你跟本尊回不周山去?”
我系带子的手一哆嗦,被他一个“回”字激得很是一囧,半晌才道:“我有病啊,我还有别的事呢。”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我这不是口胡么。我有什么事啊我有事,琼华派的飞蓬是假的,重楼既然镇妖剑魔剑都到了手,真飞蓬的下落肯定也是他在盯着,我躲还来不及呢。
烛龙也笑:“你有事?就魔尊对那神将至死不渝的模样,有你插足的余地么?”
我怎么听他这话怎么别扭,心想长虫你难不成让我二姐附身了,好好的刎颈之交到你这儿怎么就这么万恶呢,斜着眼睛瞟他好几个来回,才道:“你别瞎说,重楼满够意思的。人家将来不是,人家有喜欢的人。”脑袋里不由自主的默默PS了重楼板砖脸和紫萱妹妹萝莉脸依偎在一起的样子,猛然打了个哆嗦,觉得我自己其实也挺万恶的。
烛龙嘿嘿笑道:“难说,难说。”抬手轻轻一碰我脑袋,我吓得退了半步,才见他捏下来的是片雪白的琼花花瓣,也不知什么时候挂上我头顶的,“你在琼华派露了真身,这会儿说不定被传成什么呢,要想回琼华见你那些师兄师妹,说不得便要换一层皮。”
他特意把“师兄师妹”四个字加了重音,挑着唇笑得老不正经。我眼下对夙瑶夙玉她们怕得比重楼还厉害,也没计较他话里的意思,老老实实的道:“我不去。”心道如今琼华派就算有天大的热闹,哪怕给我安排了前排贵宾席免费果汁我也不敢再看了,玄霄他们该成魔的成魔该劳改的劳改随他去吧,等会儿我把天青拖家带口的接到长留山保护好了也就对得起我们俩哥们一场——开玩笑,这要是真让九天玄女和琼华派那些女人碰到一起,那不是往火堆里扔雷管么,那不是萨达姆会见本拉登么,那半径一千公里范围内的所有雄性生物还有活路么。
烛龙扣起指尖儿轻轻一弹,把手里花瓣飘飘悠悠弹落到地上,道:“不去了?还以为你舍不得什么玄震师兄天青哥哥的,罢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我教他雷得抽抽都没了力气,想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没事表乱学我家干爹讲话,那长虫的脸色却不知怎么微微一变,突然踏上前一把扯过我胳膊,单手划开法阵,瞬间转移。
法阵的开口满目疮痍,暗黑的云层多少年就这么沉甸甸的压着,如此视觉系的造型除了不周山再没有第二个。老子使个御风咒悬在半空,俯眼一看这乱石嶙峋的地表就不由心有余悸浑身酸痛,摆手甩开了烛龙爪子,冷笑:“你动作挺快啊,抢人啊你。”
烛龙一双眼看着远处,“嗯”的一声,也不知是承认了还是别的什么,爪子一伸又把我拉住了:“刚才幻影传信,不周山有生人闯入。本尊叫幻影在山脚处挡了一挡,这时候只怕也将到盘龙镇柱了。”
老子挣了两下没挣开:“那是你的事,扯上老子干什么?”
烛龙低低一笑:“三个人。其中两个,似乎却都是你的世交。”
他用的“世交”这个词相当诡异,按说他问别的我都能傻一下子,这一句我却连傻都不用傻了:“你胡说八道啥呢,老子上辈子都没世交,这辈子哪来的世交!”
烛龙“哦”的一声,道:“上辈子?”我一惊才知道说漏了嘴,却见他也不像是多么注意,眼睛仍是盯着不周山脚石笋石壁天然连成的那道栈桥,道:“不是世交?也罢,本尊这些年闲得手痒,本想卖你个面子留他三人一命,你不认得,那就另作别论罢——呵,凡俗之人擅闯我不周山,真以为本尊盘在龙柱上只会睡觉么。”
我凉凉扫他一眼,心说长虫你偶尔挺有自知之明啊。
不周山是不周风的发祥地,八隅八极里又叫幽都门,代表着立冬的节气,虽然薄雾浓云春夏秋冬日日夜夜的压着,实际上一年四季狂风肆虐,半空中尤其吹得人定不住身。老子衣服穿单了,忍不住就往烛龙那边靠了靠,正被他一片头发拂过脸前,发丝黑漆漆冷冰冰的像水,青光润泽,不带一根跳脱。
——平白无故竟想起小单间里那个有时乖乖听话有时却甩脸子犯倔的白痴来。
那啥、就算不用飞蓬那张脸,他其实也挺好看的
这念头在脑海间不过一闪就被狠狠压了下去,老子干咳一声,很无辜的扭过脸去看别处,眼珠子漫无目的游移了片刻,便定格在远处的盘龙镇柱——那柱子上正有条巨大的龙傻乎乎的盘着,一双眼睛木偶似的全没什么神采,更没有我身边某只死气白咧的龌龊嘴脸,颈鬃背鬃随风凌舞,却只有这点,才像极了这条凹造型的死长虫。
忽然烛龙摆手布下个隐身的法咒,笑道:“来了——小四子,这几个若不是你的世交,本尊便要下杀手了。”
四十、沧海桑田
随了烛龙哼哼哼哼的鞋袂一笑,远处便有女孩儿的笑声隐约传来,像是说了句什么,却听不清。我一呆,正想这是哪门子世交怎么声音老子从来没听见过,就见栈道的拐角处殷红的衣角一闪,两前一后,转过三个人来。
老子眨眨眼,傻了。
来人两男一女,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儿和一个鸡窝头的小子走在前头打打闹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另一个面相白净的小子。老子眼神好,打眼便见那鸡窝头的小子长了一张和天青一模一样的脸,身上穿得除了皮就是毛,背后背弓,腰上带剑,装备很是齐全,那面相白净的小子却从头到脚一副琼华派的打扮,长裾大袖,身姿英挺,一张脸俊秀中透着股凛然的英气,却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他背后用寒月冰魄打造的巨大剑匣如今映在老子眼底,真是无与伦比的亲切熟悉,让人缅怀不已。
突然想起应·该就在半个月前,我那宗炼师父还无比和蔼的先拍拍剑匣再拍拍老子脑袋,眯着老眼笑容慈祥:“小庚乖啊,将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师父这剑匣终归是要留给你的”
晴天霹雳。
回过神来老子眼前的头发丝儿都在抖,一根手指头哆哆嗦嗦指过云天河指过慕容紫英指过万众期待并不负众望的菱纱美眉,终于哆哆嗦嗦戳到长虫的鼻尖上:“这这这这这这怎么这么快凡间就过了十九年!!!”
烛龙“嗯”的一声,屈指算道:“十九年么?——不对啊,按你小子躺在床上的天数,再加上方才长留山苑子里咱们耽搁的那会儿工夫,人间该是过了二十二年。”扬眉淡淡瞥了我一眼,笑,“长留山虽不属天庭,却划在神界,哪怕一弹指一须臾,人间也已是沧海桑田。小四子,你傻了么?”
老子把手指头收回去默默的掰了两下,叹一口气,没跟他争辩。
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虽然他老人家把我“身负绝世武功怀揣作弊器满身杰克苏气息”的标准穿越配置克扣得一干二净,却在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之余成功地打造了老子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强大心理承受能力——这种心理承受能力的强大性就表现在,当平安度过了为时大约一分十五秒的躁狂期后,老子已经开始直勾勾盯着菱纱美眉的小蛮腰胡思乱想了。
美眉她一袭火红的短打鲜艳异常,一跳一跳的就像是簇火苗,头顶系了个铃铛,随风送来“叮当、叮当”的脆响。她练的功夫应该偏向于轻灵奇巧一类,只是后劲明显不足,有时候抢在前头,每每不多时就被后面的云天河赶过了。
看见云天河我就知道,天青这个儿子绝对是野生+放养,一蹿一跳透着十二分的灵活机动,彻底用实际行动否决了他家老爹“将来我儿子要是你这么没用,一落地老子就掐死他”的战略构想。这会儿离得近了些,便见他支楞四翘的乱发底下一双眼清澈澄净,如同很多年前我从西王母那儿看见过的一块水晶,干净到极点,不经意间反而迸出动心夺魄的耀眼光华。
忽然耳边烛龙冷冷一笑,道:“小心些,下边一地石头乱得很,眼珠子掉了可不好找。”
我瞪他一眼,心道看得又不是你家媳妇至于这么酸溜溜么。
哪知这长虫被我一瞪反倒来劲了,手一扬就要拿雷咒劈人,也亏老子见机得快,一伸手把他摁住了:“你有病啊!抽风没抽干净是不?”虽然我知道按照RPG的优良传统以及命运的齿轮星星的轨道,天河待会儿肯定是要和烛龙来场BOSS战的,不过长虫你直接拿上古大神的真身压人未免就比较无牙鸟——就算老子仙四的情节基本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也还记得游戏里明明打得是烛龙的幻影口牙。
长虫一哼,道:“你急什么,本尊岂能对一介凡人怎样。”等了片刻,一指慕容紫英,道:“你看,那少年虽是一直走在最后,论修为却比另两个要高得多——他是琼华派的小辈罢?倒像学的是你那凡人师父一脉。”
老子终于找到了一丝穿越人的优越感,嘿嘿一笑,忍不住便道:“那是,他是我师父的徒孙,按辈分得叫老子师伯的。”打量慕容紫英两眼,顺带构思了一下这小孩儿低眉顺目恭恭敬敬躬身45°叫我“大师伯”的模样,不由觉得很是圆满。陶醉了半晌,又道:“我告诉你,那个长得像天青的是我家天青的儿子天河,也就是老子的大侄子。你要是敢欺负他,老子跟你没完!”
烛龙背了手,笑道:“你小子有情有义,旧情难忘么。”被老子甩了一个“滚”字,不说话了。
天河他们脚程很快,趁着我和烛龙说话便到了盘龙镇柱脚下,三个人四下里略一张望,天河便抬头叫道:“喂——我们已经上来了,你在哪里?”竟是连声音都像极了天青。
烛龙微微一笑,用元神道:“凡人,你可知道对神龙呼来喊去,是何等的大不敬?!”
这死长虫一字一字拖长了声音,衬着嘶哑沉浊的声线,宛如凭空一串訇然作响的闷雷,外人听来果然便有几分威严,话没说完,一道惊雷已打在天河身上。老子一惊,拽住他袖口道:“你干什么!?”却见下边天河虽被劈得一阵抽搐,到底却站直了,轻轻推开上前扶他的菱纱美眉,一双晶亮晶亮的眼很无辜的朝天上看了看,渐渐便皱起了眉。
他一皱眉老子立刻心下大快——话说我这天河大侄子为人最认死理,秉持正义、不畏强权,烛龙你刚才那下明摆着恃强凌弱仗势欺人外加无事生非,如今惹火了命运无敌的主角大人,这就叫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挖灭哈哈哈。
就在老子准备占沙发近距离观赏主角们替月行道组队海扁无耻BOSS的当口,众望所归的天河童鞋却突然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好痛,为什么我下山以后总要被雷劈”
他眼睛里不知不觉便蒙了一层有点委屈的雾气,遥遥看来虽隔着一汪水,却依旧是晶亮晶亮的。我没想到这小子皱了半天眉毛反而憋出这句话来,呆了一呆,忽然就忍不住乐,心说果然现场版就是不一样啊不一样,天青枉你一世聪明,儿子怎么十好几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