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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忍不住乐,心说果然现场版就是不一样啊不一样,天青枉你一世聪明,儿子怎么十好几了还教的跟个孩子似的——这里我说的孩子泛指十岁以下的正太,十一岁的我都算少年了。
这么想着,不由就开始盘算下次见面用什么法子狠狠损他一回,哪知才转了两个念头,猛然一件事自脑海中一晃而过,不及细想,冷汗便下来了。
天青,这时候,好像,应该,已经死了吧
四十一、鬼界旅游团
玩仙剑奇侠传那会儿还是高中毕业的暑假,哪怕不算这辈子,光拿上辈子算也属于“好多好多年以前”。当时混过了高考刚能喘口大气,电脑硬盘上游戏积压了一堆,对于仙剑这种细腻到矫情的剧情一直就没多大上心——尽管按我家二姐的话来讲仙剑是“英俊的男猪英俊的男配英俊的□感天动地”,勒令我务必竭尽全力好好学习体会,但实际上老子认为剧情是浮云二姐她内牛满面的感慨更加浮云,浮云来浮云去没大在意,淌着哈喇子就顾看美眉们的大腿了。
至于仙四剧情,全是由于菱纱美眉和梦璃女神裙角开叉比旁人高些,我才勉强还记得游戏主线——眼下正是云紫纱三人组勇闯不周山的情节,目的和当初我带着夕瑶姐姐一样,就为了让死长虫打开一个通往鬼界的入口。至于他们仨进了鬼界之后怎样说实话我没什么印象了,反正平平安安出得来就是。
早知道就该把仙剑多玩两遍,最起码也得做到我二姐的水平,我记得有一阵她捏着仙四剧本当台词那么背,一提到“同床共枕”和“公主抱”两个词就嗷嗷嚎叫浑身发抖。
就在本大仙支着脑袋思考平行宇宙这一涵盖了科学、哲学以及神学的伟大命题的时候,烛龙已经和我家天河大侄子对完了台词,两伙人抄家伙亮剑扔仙术,你来我往打得拉都拉不开。
动手时烛龙用的果然是一个幻影,武防速运跟平时完全两个档次,加上身子巨大没法辗转腾挪,无论是剑砍还是仙灵基本上只能靠皮糙肉厚硬扛。我伸着脖子瞅了一会儿热闹,眼见那幻影掉了鳞破了皮飚了血见了骨,身上颈上渐渐一片鲜血淋漓,突然有些看不下去了,回过头来,却见烛龙含笑望在我脸上,神色间不痛不痒,倒像是这场架跟他全没有一点儿关系。
他发丝衣衫全张扬在风里,领口教风吹开了,微微仰脸,便露出一段雪白的颈项。我也觉得要问的事情不怎么可能,估摸了一下,却仍是开口问他:“我说,你要是幻影受了伤,自身也受同样的伤么?”记得动画片里都是这么演的。
烛龙一怔,笑:“哪有的事,这幻影原是本尊的一片鳞,不要便扔罢了。”
那就是跟孙猴子一个原理了。我点点头放了心,仍旧没敢看那幻影血肉模糊的样子,谁料反而这厮指了指下面战场,点评道:“这三人配合无间,你那两个嘿,两个侄子,日久必非池中之物——呵,这一下精彩!”
他这句“精彩”说得却不是他自己——这会儿他那幻影已经落了颓势,龙爪被菱纱美眉仗着身法控到了外门,紫英小师侄压力一松立刻扔出一招千方残光剑,趁着剑气纵横的当口我家天河大侄子一跃而起,一道冰蓝色的剑光夹着四五道火灵“刷刷刷刷”全戳在幻影的脖子底下——他倒名不虚传,当真射得是剑。
这一下烛龙幻影的败相已成定局。老子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一句“精彩”不仅表现出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低俗情怀,更有几分卸磨杀驴的嫌疑,明显RP有问题么,却听他死长虫笑吟吟的向我道:“依本尊看来,这两个小辈的剑术远远在你之上,小四子,你好意思给人家充长辈么?”
老子鼻孔哼出一声冷笑:“你能耐。知道人家为啥往你脖梗子上打不?人家那是把你当长虫了——老子听说在凡间,打蛇才打七寸。”
烛龙眼神一紧,仍是笑道:“本尊岂能与凡人一般计较。”说话间指尖幻化出一道龙息,突然冲着天河轻轻一弹。
他那龙息原是天地间十分通灵的东西,一寒一热相辅相成,凡人肉眼是看不见的,就算在本大仙看来也只是苍青的一缕光影,略略一闪便过去了。老子吓了一跳,想拦没拦住,眼看那龙息转眼没进了天河身子,不由一把扯住烛龙领子,跳着脚的呲牙:“你又干什么!?不说不一般计较么?”
烛龙挑着眼睛笑得险恶,道:“你不说那是你侄子么。你小子的侄子,自然便也是本尊的侄子,送个见面礼而已,你急什么。”也不跟我多说,袖子一挥隐去了幻影,半空中用元神轰隆隆的道:“很好,凡人,你很努力。”
他说话时仍不现身,声音低沉盖住了笑意,很是气定神闲。老子实在看不得他自我感觉良好并且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死样子,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游戏里真有刚才这一段,便松手放开他领口,往边上移了移——当然我松手还有个顾虑,那长虫领口离脖子底下的逆鳞太近,我怕万一一疏忽碰个正着,他老人家兽性大发连我都啃那就不太好办鸟。
这之后果然就是对台词走剧情,天河让死长虫暗中下了黑手,一时间脸青唇白折腾得慕容紫英满脸是汗。好在烛龙也没存心为难,虽说摆起高姿态把无耻BOSS虚言恫吓的基本属性做到了极致,最终却还是开法阵放他们过去了。
二十二年,倒是快。
老子摸了摸下巴,觉得这时候其实很应该在下巴底下蓄上一部胡子以增加一下历史沧桑感,正想着什么样的胡子最能烘托出我二叔/大师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英雄气概,以达到从气势上而非实力上震慑两个小辈的目的,耳边却听烛龙问:“你叹什么气?”
我一怔:“叹气?”
烛龙嘿的一笑,道:“也罢。你想什么呢?”
他吐出的气息吹在我耳朵里,龙么,冷血动物,气息也不热,冰凉冰凉的泛着股水香。我心知他从来就是这个软趴趴的德行,也没理他,道:“我听说鬼界有个转轮镜台?”
烛龙一笑,道:“你有想见的鬼?”说话间整个身子便贴上来,体积大面积大正好挡风。
我道:“算是吧,也不知飞蓬转没转世,想见他一面。天青这会儿应该也在鬼界呢。”觉得身后长虫像是一僵,便反手把他身子扯过来,“你别乱动,过来给我挡点风。老子让你带到这么个鬼地方,身上总共才穿两件衣服,冷着呢——我告诉你,你这可是挟持!”
估计是让老子义正词严下一顶绑架犯的大帽子给扣老实了,死长虫半晌没说出话来,等了一会儿,才道:“本尊怎么就挟持了你这只小火鸡。”不等我反唇相讥,低低笑了一声,问我:“你要到鬼界去?”
我没料到他能这么好说话,呆了一呆,赶紧点头:“是啊是啊是啊是啊,不然我没脸见夕瑶姐姐了都。”
烛龙“嗯”了一声,凝出一片淡青的龙鳞扬在空中,青影一闪,盘龙镇柱上重新化作一条巨龙的虚影:“也罢,本尊闲来无聊,便和你到鬼界走上一遭——不过小四子,话先说明白,本尊从来不曾帮你!”
——还是那句老话,天大地大你肯办事最大,老子稀罕你帮么。
四十二、兄弟的重逢
鬼界我是第一次来。
不周山阴森,鬼界比不周山更阴森,遍地血河漂浮着青紫的石础,就连头顶幽冥也映成了腥气十足的紫红,看景色果然及其符合广大劳动人民农闲时吓唬孙子的描述。烛龙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扬手扔了片龙鳞给我,道:“鬼界浊气重,你拿这个挡着,万一让浊气熏死了,本尊不好跟你爹交差。”一边说着一边施法隐去了周身气息,双眼望着远处,说话也不看人。
他在鬼界挂了好几万年名誉主席的头衔,眼下果然和平时不同,一举手一投足分外官僚主义,造型端得连我都累得慌——像这种时候本大仙自然也是很识时务的,撩起袍子小蜜、呸,小秘状跟在领导大人身后,只要一笑,保准整整齐齐八颗牙,一颗都不能少。
一路跟着领导大人横冲直撞,当真是狐假虎威、群鬼辟易。过了阴差鬼卒黑压压高低林立的账房,又越过几架白骨支楞的桥梁,远远便见一片空旷的地面上高高筑起座琉璃色的台子,台面悬浮了一块极大的圆镜,镜面看上去非金非玉,也不知究竟用什么材质打磨而成,却和那台子一样,散出些半透明的、朦朦胧胧的琉璃色冷光。
烛龙背着爪子闷骚一路,地头上终于开了口:“那便是转轮镜台了,你不是要找人么,对着转轮镜诚心默念便是——若是那人投了胎也无妨,本尊教转轮王把生死簿借你。”
他说话时脚步一顿,我正在他身后低着头一个劲的迈小步,一时没防备差点追尾,忙刹住步子,“啊”的一声,道:“——生死簿?”又反应一阵,终于勉强把不知飘到哪儿的心思捞了回来,嘿嘿谄媚道:“那可多谢你。”
烛龙一哼,偏过半张脸道:“用不着你谢。本尊问你,方才又想什么呢?”
老子刚刚还发着楞,系统转速明显不够,当即老老实实的道:“我也不知道啊。”呆得一呆突然反应过来,你死长虫一张臭脸摆给谁看啊,老子跟在你身后装小秘那是下级单位面前给你充面子,你丫还真把自己当X中央随时随地让老子给你递交思想汇报哪。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往死里瞪他,结果这厮一回头从眼角瞥见了,不知怎么反倒笑了:“原来还有精神。自从进了鬼界便不见你说话,本尊还道你吓傻了。”
老子只气得左脸皮抖完右脸皮抖——大哥明明是你装酷老子给你捧场好不好,怎么这会儿工夫就都他娘的赖到老子身上了!?
快到转轮镜台时我和长虫的身周都加了隐身法阵,按长虫的意思就是转轮镜正处于被人使用的…ing形式,他老人家为龙低调,不想在芸芸众生面前走光,反正有的是时间,索性宽宏大量站在旁边等上一阵。本大仙为人厚道,自然不会去揣测这番话是否同时也表达了他老人家爱听人墙根的恶俗癖好,很正直的干咳两声,一抬头,便见识了胆敢让老子排队的几位:
——天河大侄子、紫英小师侄和菱纱美眉。
估计应该还在走剧情吧。
转轮镜台正中站了一个人,神情洒脱,长衫月白,两只袖口用淡青的带子紧紧绑在腕上,挑着眼梢略略一笑,依稀便还是当年风光霁月言笑不羁的模样。老子这一觉足睡了人间的二十二年,当初琼华派的一言一行虽然依旧像是昨天发生的故事,此情此境此时此际,蓦然回首,却也禁不住鼻头发酸。
灯火阑珊,堪堪应景。
耳边烛龙拖着调子一笑,凉嗖嗖的道:“该是兄弟相见抱头痛哭的戏码了?忒俗。人家父子相见呢,你个干弟弟跟着凑什么热闹?”
他这话听着刺耳,赶在别的时候老子只怕一个雷咒就砸在他天灵盖上,眼下却全然没什么心情——眼见天青似是比当初一起厮混时大了几岁,眉眼长开了,俊秀里便另透出几分极疏朗的英侠之气,只是如今做了鬼,脸色苍白如纸,一对儿眼珠显得尤其幽黑,打眼一见,未免便有些憔悴得吓人了。
也难怪,二十二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