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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中夏洛克的话。]蒙泰尼里在十月底回到了罗马尼阿教区。他动身离开佛罗伦萨之前,作了一次告别布道。他温和地表示不大赞成两位作者的激烈言辞,并且恳求为他辩护的那位匿名作者作出一个宽容的榜样,结束一场无用而又不当的文字战。《教徒报》在第二天登出了一则启事,声明遵照蒙泰尼里大人的意愿,“某教徒”将会撤出这场论战。
最后还是牛虻说了算。他发表了一份小传单,宣称蒙泰尼里的基督教谦让精神缴了他的械,他已经改邪归正,准备搂住他所见到的第一位圣信会教士,并且洒下和解的眼泪。
“我甚至愿意,”他在文章的结尾部分说,“拥抱向我挑战的那位匿名作者。如果我的读者像我和红衣主教阁下那样,知道了这意味着什么,而且也知道了他为什么隐姓埋名,那么他们就会相信我这番话的真诚。”
他在十一月的后半月向文学委员会宣布,他要到海边休假两个星期。他显然去了里窝那,但是里卡尔多很快就跟了过去,希望和他谈谈,找遍全城也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十二月五日,沿亚平宁山脉的教皇领地爆发了异常激烈的政治游行示威,人们开始猜测牛虻突发奇想,在深冬的季节要去休假的理由。在骚乱被镇压以后,他回到广佛罗伦萨。他在街上遇到了里卡尔多,和颜悦色地说:“我听说你到里窝那找我,我当时是在比萨。那个古城真是漂亮,大有阿卡迪亚那种仙境的遗风。”
圣诞节那个星期的一天下午,他参加了文学委员会召开的会议。会议的地点是在里卡尔多医生的寓所,即在克罗斯门附近。这是一次全会,他晚来了一点。他面带微笑,歉然地鞠了躬。当时好像已经没有了空座。里卡尔多起身要去隔壁的房间取来一把椅子,但是牛虻制止了他。“别麻烦了,”他说,“我在这就挺舒服。”说着他已走到房间那头的窗户跟前,琼玛的座椅就在旁边。他坐在窗台上,懒洋洋地把头靠在百叶窗上。
他眯起眼睛,笑盈盈地俯视琼玛,带着深不可测的斯芬克斯式神态,这就使他看上去像是列奥纳多·达·芬奇肖像画中的人物。他原已使她产生一种本能的不信任感,这种感觉现在深化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这次讨论的议题是发表一份小册子,阐明委员会对托斯卡纳面临饥馑的观点,以及应该对此采取什么措施。这是一个很难决定的问题,因为如同往常一样,委员会在这个议题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琼玛、马尔蒂尼和里卡尔多属于激进的一派,他们主张强烈呼吁政府和公众立即采取切实的措施,以便解救农民的困苦。温和的一派——当然包括格拉西尼——害怕过分激烈的措词也许将会激怒而不是说服政府。
“想要立即帮助人民,先生们,用心是很好的。”他环视了一下那些面红耳赤的激进分子,带着平静而又怜悯的口吻说道,“我们大多数人都想得到许多我们不大可能得到的东西,但是如果我们采用你们所提议的那种语气,那么政府就很有可能不会着手行动,直到真的出现饥荒他们才会采取救济措施。如果我们只是劝说政府内阁调查收成情况,这倒是未雨绸缪。”
坐在炉旁一角的加利跳起来反驳他的宿敌。
“未雨绸缪——对,我亲爱的先生。但是如果发生了饥荒,它可不会等着我们从容绸缪。等到我们运去实实在在的救济品之前,人民也许就已忍饥挨饿了。”
“听听——”萨科尼开口说道,但是好几个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大点声,我们听不清。”
“我也听不清,街上闹翻了天。”加利怒气冲冲地说道,“里卡尔多,窗户关了没有?说话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琼玛回过头去。“关了,”她说,“窗户关得死死的。我看是有一班玩杂耍的或是别的什么从这儿经过。”
从下面街道传来阵阵的叫声和笑声,以及铃声和脚步声,夹着一个铜管乐队差劲的吹奏声和一面大鼓无情的敲击声。
“这些日子没办法,”里卡尔多说,“圣诞节期间肯定会闹哄哄的。萨科尼,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是说听听比萨和里窝那那边的人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也许里瓦雷兹先生能够给我们讲一讲,他刚从那里回来。”
“里瓦雷兹先生!”琼玛叫道。她是唯一坐在他身边的人,因为他仍然默不做声,所以她弯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看见这张沉如死水的脸,她吓了一跳。片刻之间,这像是一张死人的脸。过了一会儿,那两片嘴唇才动了起来,怪怪的,毫无生气。
“对,”他小声说道,“一班玩杂耍的。”
她的第一直觉是挡住他,免得别人感到好奇。她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意识到他产生了某种可怕的幻想或幻觉,而且这时他的身心全然为它所支配。她迅速站了起来,站在他和众人之间,并且打开了窗户,装作往外张望。只有她自己看见了他的脸。
一个走江湖的马戏班子从街上经过,卖艺人骑在驴上,扮作哈里昆的人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披上节日盛装的人们开怀大笑,摩肩接踵。他们与小丑插科打诨,相互扔着如雨般的纸带,并把小袋的话梅掷向坐在彩车里的科伦宾。那位扮作科伦宾的女人用金银纸箔和羽毛把自己装饰起来,前额披着几缕假发卷,涂了口红的嘴唇露出做作的笑容。彩车后面跟着一群形态迥异的人——流浪汉、叫花子、翻着斤斗的小丑和叫卖的小贩。他们推推搡搡,乱扔乱砸,并为一个人拍手叫好。因为人群熙来攘往,所以琼玛起先没有看到是什么一个人。可是,随后她就看清了——一个驼子,又矮又丑,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头上戴着纸帽,身上挂着铃铛。他显然属于那个走江湖的杂耍班子。他做出可憎的鬼脸,并且弯腰曲背。
“那儿出了什么事?”里卡尔多走到窗户跟前问道。“你们好像饶有兴趣。”
他感到有点吃惊,为看一帮走江湖的卖艺人,他们竟让委员会全体成员等在一旁。琼玛转过身来。
“没什么意思,”她说,“只是一帮玩杂耍的。可是声音那么嘈杂,我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东西呢。”
她站在那里,一只手仍然抹着窗户。她突然感到牛虻伸出冰冷的手指,充满激情地握住那只手。“谢谢你。”他轻声说道。他关上了窗户,重又坐在窗台上。
“恐怕,”他淡淡地说,“我打断了你们开会,先生们。我刚才是在看杂耍表演,真、真是热、热闹。”
“萨科尼向你提了一个问题。”马尔蒂尼粗声粗气地说道。
牛虻的举止在他看来是荒诞不经的装腔作势,他感到气恼的是琼玛这样随便,竟也学他的样子。这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牛虻声称他对比萨人民的情绪一无所知,他去那里“只是休假”。他随即就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先是大谈农业收成的前景,然后又大谈小册子的问题。他虽然说话结巴,但是滔滔不绝,搞得其他的人精疲力竭。他好像从自己的声音里找到了一些让人狂喜不已的乐趣。
会议结束了,委员会的成员起身离去。这时里卡尔多走到马尔蒂尼的跟前。
“你能留下来陪我吃饭吗?法布里齐和萨科尼已经答应留下来了。”
“谢谢,可是我要把波拉夫人送回家。”
“你真的害怕我自己回不了家吗?”她说着站了起来,并且披上了她的围巾。“当然他要留下来陪你,里卡尔多医生。换换口味对他有好处。他出门的次数可不多。”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来送你回家吧,”牛虻插嘴说道,“我也是往那个方向走。”
“如果你真的往那边走的话——”
“里瓦雷兹,我看晚上你没有空过来了吧?”里卡尔多在为他们开门时问道。
牛虻回头笑出声来。“我亲爱的朋友,是说我吗?我可要去观看杂耍表演!”
“真是一个怪人,奇怪的是对卖艺的人这样情有独钟!”里卡尔多回来以后对他的客人说道。
“我看这是出于一种同行之间的情感吧,”马尔蒂尼说道,“我要是见过卖艺的人,这个家伙就是一个。”
“我希望我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卖艺的人,”法布里齐表情严肃,在一旁插嘴说道,“如果他是一个卖艺的人,恐怕他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卖艺人。”
“危险在什么地方?”
“呃,我不喜欢他那么热衷于短期旅行,这些意在取乐的旅行又是那么神秘。你们知道这已是第三次了。我不相信他是去了比萨。”
“我看这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他是去了山里。”萨科尼说道,“他根本就不屑否认他仍与私贩子保持联系,他是在萨维尼奥起义中认识他们的。他利用他们之间的友谊,把他的传单送到教皇领地边境那边,这是十分自然的。”
“我嘛,”里卡尔多说道,“想跟你们谈的就是这个问题。我有个想法,我们倒是不妨请里瓦雷兹负责我们的私运工作。建在皮斯托亚的印刷厂管理不善,在我看来效率很差。运过边境的传单总是卷在雪茄烟里,没有比这更原始的了。”
“这种方法迄今可是非常有效。”马尔蒂尼执拗地说。加利和里卡尔多总是把牛虻树为模范,对此他开始感到厌烦。他倾向于认为在这个“懒散的浪人”摆平大家之前,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这种方法迄今也太有效了,所以我们就满足于现状,不去想着更好的方法。但是你们也知道近来有许多人被捕,没收了许多东西。现在我相信如果里瓦雷兹肯为我们负责这件事情,那么这样的情况就会减少。”
“你为什么这么想呢?”
“首先,私贩子把我们当成外行,或者说把我们当成有油水可榨的对象。可是里瓦雷兹是他们自己的朋友,很有可能是他们的领袖,他们尊重并且信任他。对于参加过萨维尼奥起义的人,亚平宁山区的每一位私贩子都肯为他赴汤蹈火,对我们则不会。其次,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像里瓦雷兹那样熟悉山里的情况。记住他曾在那里避过难,熟记每一条走私的途径。没有一个私贩子敢欺骗他,即使他想那样做都不成。如果私贩子敢欺骗他,那也骗不过他。”
“那么你就提议我们应该请他全面负责把印刷品运过边境——分发的渠道、投放的地址、藏匿的地点等等一切——抑或我们只是请他把东西运过去?”
“呃,至于投放的地址和藏匿的地点,他很可能全都知道了,甚至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我看在这个方面我们教不了他多少东西。至于说到发行的渠道,这当然要看对方的意思。我考虑重要的问题是实际私运本身。一旦那些书籍运到了波洛尼亚,分发它们就是一个比较简单的问题了。”
“就我来看,”马尔蒂尼说,“我反对这项计划。第一,你们都说他办事如何老练,但是这些只是猜测。我们并没有亲眼见到他做过走私过境的工作,而且并不知道他在关键时刻能否镇静自若。”
“噢,对此你大可不必表示怀疑!”里卡尔多插了进来。
“萨维尼奥事件的历史证明了他能做到镇静自若。”
“还有,”马尔蒂尼接着说道,“从我对里瓦雷兹了解的情况来看,我并不倾向于把党的秘密全都交给他。在我看来他是一个轻浮做作的人。把党的私运工作委托给这样的人,这可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法布里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