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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主任还嚷着要给唐民益接风,说早就安排下去了,唐民益却快刀斩乱麻地交代他们,“许主任,接风真的不必了,你现在就带我去上门探望马书记;虞主任,请带我儿子去吃个便饭,顺便把我们下脚的地方准备一下。不用急于安顿,先住在招待所就可以了。”
话一落地,唐民益就把行李往虞主任面前一放,蹲下来跟儿子说:“宏宏,跟这位阿姨去吃饭,爸爸一会就来。”
两个主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想说点什么,唐民益站起来对许主任微笑,“走吧。”
唐青宏不由在心底暗赞:爸爸干得漂亮!
虞主任看着那两人消失在院子门口,只得吩咐身后的小通讯员,“去,到招待所开个房间,把唐镇长的行李放好。”
唐青宏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指挥人办事的动作姿态,看来这位虞主任混得很不错。加上那身合体的新衣服、相对时髦的皮鞋,在这么个落后的小镇,她家的经济条件应该不差?
他老老实实地跟着虞主任去吃饭,对方亲热得很,温言细语地问了他不少问题,都是跟爸爸有关的。什么你家是哪的?你多大了?你妈妈怎么没一起来他连着两天坐车累得够呛,只管低头吃饭,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就甜丝丝的笑着装傻。他笑起来的杀伤力可比虞主任强多了,从小练的,把这位精明的办公室副主任也搞得母性泛滥,反而对他吐露了自己也有个七岁的孩子,马上就得上小学了,丈夫在宣传科做事。
虞主任陪他吃完饭,把他送到招待所房间,还一直陪着他。等到唐民益回来,已经是午后两点多,虞主任赶紧要给唐民益安排吃饭,被温言谢绝了,说是在外面已经吃过。
虞主任离去之后,唐青宏眨着眼睛问爸爸,“你真吃了?不准骗我。”
唐民益哭笑不得地揉揉他的脑袋,“你这孩子,跟爸爸怎么说话呢?”
他紧追不舍,语气老成,“奶奶交代我的,一定要监督你,生活和作风问题都要!”
唐民益败给他了,抱住他老实交代,“我真的吃了。在马书记家吃的,他还给我讲了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那位马书记明明病着呢,新镇长上门探病也就从床上爬起来了,还跟副镇长他儿子一起,陪着唐民益吃了顿家常饭。马书记扶着老腰说起自己的革命故事,抗美援朝时跟老主席的儿子是亲密战友,后来那位战友被炸死,他也被炸瞎了一只眼睛,身上到处都有残留的弹片。战后老主席单独接见过他,还在他的那杆老枪上题了字。动乱时有人想整他,说他私藏武器,他反靠着这杆残缺不全的枪逃过一劫。他为革命事业落了残疾,政府给他在家乡小镇上安排工作,这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唐青宏听到这儿,好奇心大起,“真的有那杆枪?真有老主席的题字?”
唐民益似笑非笑地回答,“真的。‘保家卫国’四个字,还有老主席的落款。”
他忍不住睁大眼“哇”了一声,“这免死金牌啊?”
不过,到底是免死金牌还是催命符,就看怎么用了,嘿嘿。
听到儿子嘴里蹦出不中听的字眼,唐民益脸色一正,又开始教育他,“你这孩子,什么免死金牌?马书记也是个老革命了,党性原则还是很强的,你少跟奶奶学,都是些封建糟粕!”
唐青宏吐吐舌头,站起来低眉俯首地认错,“请唐书记批评指示!”
唐民益被儿子这幅小模样逗得大笑,飞快地伸出手指弹一下他的鼻子,在他捂鼻痛呼时吩咐他,“罚你早点洗澡睡午觉!睡多点养好精神,爸爸明天带你去看医生。”
他顿时蔫了,“又看医生?您这么闲啊?”
这不是才刚上任吗,爸爸应该一心扑在工作上才对。
唐民益看看儿子小脸上有点古怪的表情,微笑着揪他耳朵,“怎么?又在乱想了吧?你这小鬼,心思真多。爸爸请好假了。”
他撅着嘴去抢自己的耳朵,明明是为爸爸担心还被说心思多,他真觉得委屈。
唐民益看他的嘴角都可以挂油瓶了,才无奈地多解释一句,“你啊!哪来那么多心思?老书记忙得很,没时间跟爸爸为难,你放心吧。”
哟,那就是说今天这顿饭没有白吃,爸爸肯定已经走出一步好棋,对方也入局了。他立刻就不委屈了,乖乖遵从爸爸的指示,“好嘛,爸爸给我洗澡!”
“这么大的人了,还叫爸爸给你洗,羞不羞?”唐民益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站起身来,动作麻利地去打水、搓毛巾。
第二天一大早,两父子起床梳洗走出招待所。唐民益借了辆自行车带他,还没骑上呢,就看到一辆破吉普从眼前开过,扬起一大片灰尘。
唐青宏赶紧捂住眼睛,还忍不住咳嗽起来,等再睁开眼时,已经只能看到一个绿色的影子了。
这亡命的速度他好奇地问爸爸,“咦,这里不是很穷吗?”
唐民益脸上又出现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微微弯下身在他耳边说:“镇里唯一的一辆车,还是老书记从县里要了很多次的。”
哦,原来是政府公车,那不是马书记用就是马镇长在用喽?
他眨眨眼,很天真地继续问爸爸,“开得好快!难道马爷爷病危了?”
唐民益横了儿子一眼,压低声音教训他,“胡说什么呢!马镇长是去县里有事。”
爸爸昨天才来,今天马家的人就飞奔去县里。爸爸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呢?难道是当场下战书,吓坏了横霸一方的土皇帝?他的好奇心简直要把他打倒了,望着爸爸露出献媚的眼神。
“快上来,少乱想!”唐民益就是不满足他,把他抱上自行车后座,“抱紧爸爸的腰,别掉下去了!”
他听话的抱着,一路上总是在问,“告诉我嘛,爸爸,你说什么了?你是吓唬他们了?还是感动他们了?”
唐民益被他闹了一路,田梗上又颠簸,可受了大罪,到实在骑不进去的小道上只好下车用手推,就这样也没让他下车自己走。
被他问到不知道第多少次,唐民益才勾着嘴角告诉他,“爸爸才不吓唬人呢,也没有感动人的本事,感动他们的是戴县长。”
☆、求医听故事
他更加好奇了,可不管怎么问,爸爸都不再吐露,还反过来批评他,“本来大人的事就不该跟你说,你小小年纪总问这些干嘛?得把精力多用在学习上!”
他扬起小脸为自己辩护,“可我学习本来就好呀!我保证进了小学,每学期都考全班第一!”
唐民益正好岔开话题,“说到做到哦!全班第一还不行,你得全年级第一!”
他皱起秀气的眉头瞪了爸爸一眼,咬牙答应,“好!说到做到!就全年级第一!”
说完这句,他又一副大人样地向爸爸提出要求,“我做了保证,爸爸也答应我吧,以后多给我说说大人的事,我给你参详参详!”
“你还给我参详?少作怪了。你想做大人,首先就得学会一条:不该问的少问,不该说的别说。”
唐民益觉得这个儿子简直像妖怪变的,话题岔开了都能这么快绕回来,只怪孩子养在他们这种家庭,对某些事情从小耳濡目染,才会早熟成这样。
唐青宏顿时满心都是蛋蛋的忧伤,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被爸爸当成一个大人呢?他心急啊
“爸,咱们俩谁跟谁啊?我绝对忠于您,忠于党!您就把我当成贴心小棉袄,多给我分享革命成果呗?”
他腆着脸套近乎,把唐民益恼得把自行车都停下不推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下来自己走。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人,就做点大人的事。”
这下不好了,他苦着脸被爸爸从车上揪下来,蔫头搭脑跟在爸爸身后走,漂亮的小凉鞋没出几分钟就脏了。
父子俩一路斗嘴,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进村,在村口随便找人一问,人家就热情地给他们指路。
这里民风确实淳朴,村民们看到陌生人进村,都是一脸善意的笑,还有个会说普通话的小伙给他们带路,一直领到老中医家门前。
那位老医生姓谷,七十多了还在坐诊,每天大开家门等着排队的病人,不管远近来的都按顺序接待。
唐民益带着儿子老实排队,轮到中午才跟老医生说上话。谷老声若洪钟,面色红润,经过望闻问切后,还细心地询问孩子的病史。唐民益把儿子的病历拿出来,谷老边问边看,又问了唐青宏不少问题,并没有贸然开方子,转而向唐民益继续提问。
“你是孩子的爸爸?家里有女人做饭吗?会炖药吗?”
唐民益认真地回答,“我是他爸爸,他妈妈不在这边。我不太会做饭,不过我可以学。”
谷老沉吟片刻,叹息一声,“家里没个女人还是不方便炖药得花时间,又要有人照看,我看你不像务农的,工作忙吧?”
爸爸哪有时间来炖药?唐青宏也不想喝那些苦苦的药汤,插嘴就说:“谷爷爷,我病已经好了,不用吃药吧?中药好苦好苦!”
他可怜兮兮地望着老医生,看得谷老于心不忍,又跟唐民益说:“这孩子身体底子不好,是要调养调养,孩子还小,药吃多了伤身,我给开点药膳方吧。也不用每天做,我给你们配好了分包装,做法也写给你。你有空的时候花点时间弄,要是实在没时间,就把孩子送到我这来,我亲自给他做。”
唐青宏还是有点怕,“谷爷爷,药膳苦不苦?”
“呵呵,不怎么苦,你放心吧。”谷老笑眯眯地开始用毛笔写方子,那叫个下笔如飞,唐青宏一个字也看不懂。
写完了方子,谷老把它交给守在药柜前的徒弟,对方抓药的手非常快,只在手一抓就放在纸上,配齐种类后迅速打包,然后又抓下一副。
父子俩出神地看着,谷老对他们介绍道:“做久了手熟,一抓就准。放心吧,不会错的,这药材也是我们亲自收晒的,这地方穷是穷,全怪土地不出粮食,出的药材倒好。”
土地确实是这么回事,有的地适合种粮食,有的地适合种果蔬,这个县山多平原少,不像平原可以大面积种粮,而且水稻和小麦产量偏低,农业一直不发达。
谷老给每个药包都写上搭配的菜名和做法,还跟唐民益说好,有不懂的随时来找他,顺便送给他们一个大药罐,对唐民益仔细交代怎么用。
唐青宏一直老实地听着,觉得自己也可以做得来,“谷爷爷,我爸要是没空,我就自己炖呗。”
谷老被这孩子逗得莞尔失笑,“你可以学呀,爷爷教你。”
爸爸马上就会陷入繁忙的工作,他可不能给爸爸添乱,也许真得自己干了,“嗯,那我一有空就来看您,您一定要教我哦。”
几个人正说着话,一个年轻人从外边进来了,三十来岁的年纪,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