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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岩,这事你能不能找一下李小玫,你和她关系比较好一些,她那个班人数好像比其他班少。”罗大鹏说。
“着啊!好的,这事就交给我了!不过,”沙岩说着,抬头向四周扫了一眼,“今天我们在这儿说的话,大家谁也不要向外边透露半点儿风声。李小玫那个班的几个科任老师,你们各自在教研组分头去向他们打一声招呼。”
沙岩爽快利落,他也完全有把握搞掂这件事。这次操场角上的密谋会议,到底形成了决议。第二天,两个从大山里来的娃娃,在老屈头家那间小屋的课桌上自学了两年后,终于悄悄地插进了初二(4)班,他们孤零零地悄悄在最后一排的两个空座位上坐了。
李小玫何许人也?沙岩与她什么关系?
第二章(1)
沙岩姓沙名岩,这名字并不稀罕,稀罕的是人。名字是一个符号,只在为自己起名的长辈当时那思维的任意一闪念。至于人生道路的把握,那是天算。他的父亲姓沙,他祖父姓沙,他的祖父的祖父当然也都是姓沙,于是他也只能姓沙了!
当年,他的祖父在为他父亲起名字时,想起自己一生犯了这个沙字,沙从水而少,他一生不成器,于是为儿子起名曰“砾”,取石可成材并可带来欢乐之意。父亲英年早逝,临终时,嘱附妻子将尚在肚腹之中的遗腹儿子起名叫沙岩。他明白,砾不可成材,只有岩方可成材,岩可成器,可成山,可成万丈丰碑!
沙岩从小失去了父亲,是母亲一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成人。由于父亲的原因,他从小背着一顶黑五类的沉重帽子,在无数的歧视和嘲弄中艰难度日。童年的记忆,全是那许许多多的非难的目光,那是一场又一场疯狂的政治风暴中,人们对待另类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目光。因为如此,他失去了同龄人理应得到的一切欢乐和天真,社会和人群对他没有信任,只有漠视和冷眼,这使他早熟,早早地明白了许多同龄人永难懂得的道理;他更失去了同龄人那津津乐道的招工、参军、提干、上大学等非常诱人的走向人生最为理想的辉煌前途的机会。逆境中,他养成了坚毅、果敢、宁死不屈的倔犟脾气,他的品德和人格人们永远无从认同,因为他低人一等!这一点,以至许多年后他成为一名所谓光荣的人民教师时,仍然根深蒂固地表现出来。他往往于常理中独树一帜,别出心裁,那不是前些年颇为流行的所谓反潮流或其它什么随大流,而是一种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与现实中的人们格格不入。他的一些行为往往让人太感意外;他的一些话语常常使人震惊,细细琢磨,却又让人觉得无比地痛快和酣畅!因为他的言行常会直逼人类本性的最真处,那是一种毫无任何矫饰的人性渲泄!
人之初,性本善!可社会却将人变成了许许多多的异类,变成了一些令人不好辨别的怪物!可惜的是,人们往往大家都是这样,就见怪不怪,而对于原本真的一面,反倒觉得出格,觉得怪了!于是有人说,沙岩到底算是什么?他是留住了自己的真,还是他自己完完全全的一种蜕变,变得与人们格格不入?总而言之,沙岩敢做敢当,喜怒笑骂,直面人生,淋漓尽致,是众所公认的。
那一年,禁锢了万千莘莘学子上大学继续深造的招生制度改革了,沙岩有幸成为第一批受益者,成了这塞外荒漠戈壁边陲大山深处令人瞩目的多少年来的第一位天之骄子。他以优异成绩顺利考取了民族师范大学政教系哲学专业,这一年,他二十三了。
在等待通知的那一段时间中,许多人以不屑一顾的眼神和目光看着他,一些人鄙夷地说:是人是鬼都想上大学,那大学不就成了马厩羊圈牲口棚了!可他到底考上了!临走那天,欢送的人群中,竟也有那位将大学骂成牲口圈棚的人,沙岩冲他笑笑说:“怎么样?谁是牲口还不定哩,天生我才必有用,我坚信,属于我的,早就在那儿准备好了!”
这世界怎么了,这样的黑五类子女,竟也有资格上大学?天翻过来了!是的,这个天,这个世界,是在不停地变幻着,不停地翻覆着的。时隔不久,他父亲也被彻底平了反,从此恢复了名誉(划右派划到了死人身上,这不但在全中国,在全世界可能都会是一种奇迹,一种滑稽,或者干脆就是一句笑话,可在东江县当时找不到人完成任务指标时,真的是这样搞的)。沙岩以为自己从此可以扬眉吐一口气了!他成了大学生!他像一颗吸饱了水分随时要发芽开花结果的种子,终于种在了本来应该去的土地上。
沙岩家里很穷,每个学期母亲除了给他准备一点钱带上路外,再没有给他寄过分文。那一点带着上路的钱只刚够车费的,他的大学日子过得极为拮据不开心,因为他没有最起码的生活来源,常常会饥一顿饱一顿的。但他终于毕业了,他有了一个足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了!毕业临走的那天,他还欠着一个同学的三元五角钱没有还清,他在买好车票后托运行李时又因少了五角钱而不得不又从火车站返回学校再向同学借五角钱……同学们虽然友善,但在沙岩自己看来,那些目光到底多多少少包含了一点点异样的神色,是怜悯,是同情还是可笑?那是一种怎样的难堪啊!
他被分配回东江二中,正当东江二中一场巨大风暴的前夜。
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约莫五点半左右,一辆风尘仆仆的长途汽车将一群刚刚迈出大学校门的人从一千五百多公里外的大河沿火车站拉到了东江县城。由于他们行前没有预先告知二中,学校没有派人接车。
车到城里,行李在汽车里被拉稀一般地全拉在了街沿上,一行五人就犯了难:学校离这好远,这许多大包小包,难道自己扛了走不成?
行李说多其实也并不多,每人一个皮箱,一个铺盖卷,主要是书多!大学阶段,除了吃饭,多数人一点零花钱全买了书。尤其是沙岩,他更是省吃俭用,甚至到校外建筑工地打苦工挣钱买书,一个人就有整十个“集装箱”。每个大号的纸箱包扎得严严实实,足有二三十公斤一个!
大堆的纸箱码在街道边,没有一个人来过问。
“你们几个人在这儿守候,我和梅兰帮救兵去。教书的人还愁缺劳动力!”沙岩一锤定音,拉了梅兰向学校方向就走。
好在并不太远,冲锋一样地一路小跑,不到十分钟就杀到了。
“去跟学校领导报到吧,让他们派人或派车接我们。”梅兰喘着粗气提议道。
“不!我这人怪,平生不大愿求人,尤其不求领导!让人家居高临下地怜悯啊?狗屁!”沙岩极潇洒地甩了甩他的独具风姿的长发,作了一个果断的否定手势。
看了看表,北京时间差十分六点,即新疆时间四点,各班正在上课,校园内静悄悄的,一些教室传出来老师们高高低低的讲课声。沙岩和梅兰跨过那一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枸杞丛围栏花圃,一间间教室巡视过去,将头伸进这个班看看,又伸进那个班看看。沙岩那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每经过一个教室,都要直勾勾地盯住讲台上那位任课教师认真地打量,那目光刀子一样!
他是在选择目标,找一个可信赖的人委以重任。
在初中部二年级那一排的第四个教室门口,沙岩站住了。讲台上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大女孩,顶多十九二十岁的样子,她是老师。
年轻的老师长得丰满圆润,脸孔椭圆呈鹅蛋形,皮肤白皙,一脸的灿烂,妩媚中略显娇气;她有一双让人一见就不容易忘记的丹凤眼,很大很亮,偶尔对人不经意的一瞥,极像是在向人拋媚眼,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轻佻的表现。其实,她年纪轻轻,高中毕业就能留校任教,那是一种不无优越感的自信。
看样子,她非常聪明,很懂得恰到好处地展现自己的优点。矜持中带点傲慢却不失热情。面对着让她喜欢或称心如意的男生,一看眼色,她就能觉出自己在男孩眼中的份量。因而,此时面对沙岩火辣辣的眼光,面对潇洒倜傥而又豪放的这位酷得如同雄狮一般的陌生男人,她不是退缩,是迎上来了!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沙岩身旁这位同样潇洒但似乎较沙岩更为英俊漂亮的梅兰。
“你们?找谁……”热情中带有一丝惊讶和好奇,笑容像一朵初绽的玫瑰。
“就找你!我的天使!”
“哈哈!天使——你从哪儿来,从天上到人间来寻找跑丢了的天使?”她爽朗地笑着,不自主地晃了晃还算纤细的腰枝,脸上更灿烂了。
“请问,你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吗?”
“是,你们有什么事?”
“叫男生全部跟我走,到街上搬东西去!”
“你们是……”
“我们是新分配来的,刚下车,行李都还在大街上。以后咱们都是同事了。” 梅兰在后面解释道。
“原来这样,怎么不早说?你们原来是我们学校新来的大学生!” 丹凤眼按捺不住兴奋的样子,合掌雀跃道, “前几天一个教育局的副局长亲自来学校说了,说要分几个大学本科的老师来我们学校,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哦,再等十分钟就下课,我一定安排他们去。”
“不!现在就……我上讲台讲几句可以吗?”沙岩说。
“这……当然可以,你去吧。”一来就敢上讲台,大城市来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见的世面多,放屁都牛气!女教师一脸钦慕的颜色和赞许的目光。
沙岩略微整一整衣裳,用手理了理长发,大大方方地走进教室,极自然地立在讲台上,面对着几十双专注而惊奇的目光,一字一顿地侃侃说道:
“同学们!”略停一停,扫视全班一遍,审视大家的反应,“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大家的朋友了。我姓沙,沙漠的沙,画家沙风,作家沙地,音乐家沙可夫,和我五百年前是一家。当然,本人是搞哲学的,专门在家里研究哲学,算不算哲学家呢?”
“算——”全班雷鸣般响应,反应异常热烈。
“那好,今天,你们要帮哲学家一个小忙,我们刚来,行李现在还在街上……”
“我有一个问题。”一个调皮的男生大了胆子道。
“请讲!”沙岩道。
“请问你认识沙士比亚吗?他是你们家的什么人呀?”全场轰地大笑。
“这个……沙士比亚嘛,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他应该是我们沙家开派祖宗的第九百七十八代玄孙,与我比,他大约算是我的重孙了!”
大家更放肆地笑。那男生兴奋起来,大喊道:
“那就更应该去了!走啊,同学们,帮沙老前辈扛行李去!”
三言两语,就这样搞定了,班主任尤其佩服他的口才和机智。
这班主任老师就是李小玫。当时全班同学一大半在沙岩和李小玫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开往马路街。不但男生去了,好几个女生都非得跟了去,大家一路欢声笑语,仿佛真的和新来的老师成了无话不说推心置腹的最要好朋友。
第二章(2)
行李很快全搬回来了,梅兰已先去校长室报了到,去看了学校分给的房子。李小玫领着同学们为新来的老师打扫卫生,擦拭玻璃,整理床铺,干得热火朝天。由此,她和沙岩一见如故,从此竟真的关系密切起来。他们在一起时,双方都有说不完的话。
李小玫是这所学校第一任老校长的独生女儿!
老校长死了,他的遗体没有埋进公墓,却葬在了巍巍鹿鸣峰——校园前方那座最高的山峰的半腰,他永远在守望着峰对面这所他一手创办起来的学校。老校长的遗孀,李小玫的亲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