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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有咫尺间,她拼命想要拽住,却忽地听到砰地一声。
然后,他看到眼前那张清雅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情,漫天的血花四处飞溅,他的身体如一朵洁白的花缓缓地朝悬崖深处落下。。。。。。。。
“邵九————”宝龄蓦地睁开眼。
触眼所及,是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容颜,清丽的容颜,深邃的双眸,此刻正看着她,微微抬了抬眉:“怎么了?”
“我。。。。。。我看到你中了枪,摔下了悬崖,我。。。。。”宝龄想起方才真实得如同亲身经历一般的梦境,语无伦次地喃喃。
邵九像是微微一怔,一瞬间,眼眸又深了几分,握住她的手,放在脸颊上轻轻的摩挲,仿佛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微哑:“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宝龄的手顺着他的动作在他的脸颊上一寸一寸地划过,肌肤间细致的接触让指尖有一种微麻的感觉。她专注地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微微舒了一口气。没错,没有血,他的脸上干净极了,什么都没有。
方才的一切,只不过一场噩梦罢了。
心情松弛下来的瞬间,想到方才那样紧张、恐惧的模样让他发现,像是心底私密的地方被人窥探到了,她忍不住有些窘迫,紧接着,心头又冒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不知从何时开始,邵九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之前的他亦是温柔的,只是那丝温柔中,总带着一种刻意的挑拨与让她捉摸不透的若即若离,而最近,这种感觉仿佛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就像此刻,她望着他,瞳仁深处仿佛栖息着什么深刻的东西,那种东西仿佛原本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被很好的掩盖,现在却一点点地明亮起来。像是迷雾散开后的丛林,轮廓、颜色慢慢的清晰起来,好像是谁正轻轻地拨开那层白雾,一步步地走进来。
只是。。。。。。宝龄忽然想到什么,轻轻地抽回手:“陆离呢?”
邵九眼眸深处仿佛有一个地方微微地一暗,随即淡淡道:“会跟着我们一起回北地,明月跟孩子已早一步回去了,我想,阿离会愿意跟他们在一起。”
明月、孩子。。。。。宝龄想起在莫园时,看到明月与陆离一家三口平淡如水却温馨的情景,一颗心被无比的酸涩淹没,怔怔地一动:“是我,若不是为了我。。。。。。”
“不是你的错。”邵九轻声道,“那是阿离自己的选择。”
倘若要说错,那么,应该是他的错吧?那个人——袭沛,要找的人本来便是她。在哪个人的尸身上,他搜出一块挂牌,应当是阮府所发放的身份牌。上面刻着“袭沛”两个字。那个人果然姓袭,或许“沛”并非真名,直到最后一刻,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与袭鹏飞究竟是什么关系,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
袭沛是为他而来是事实。陆离救宝龄是心甘情愿,却也是为了他而死。只是,此刻向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邵九想起邵公馆后院里的鸟雀,那些鸟雀,是他所饲养,他每日给它们喂食,将它们养大,随后,只要,只要他想,便可以将它们捉来,作为一顿美食。
她从来不觉得这样的方式有任何不妥,他给它们食物,一段无需觅食的寄身生活,它们便也该有所回报。就如同对陆离、平野与其他每一个跟随他的人一样,他给予它们一个栖身地,一份归属,给予他们所想要的东西,然而,他们也必须有所付出,自然,亦包括性命。
这个世间本就有得到便需要付出,他自己亦是如此,为了得到一样东西,她也不在意付出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所以他从不觉得这样的要求是苟刻、或残忍。然而,当他看到陆离静静地躺在地上的那一刻,心神终究无法做到真正的平静无波。与陆离相处的那些岁月时光,那一幕一幕,缓缓地掠过,有那么一颗,他居然发现自己的心微微地涌动着一动陌生的情感。
这些情感,究竟是什么时候冲破了她强大的意念而寄居在哪里的呢?还是他终究无法做到 真的绝情绝意?唇边泛起一丝苦笑,邵九微微的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时,他看到宝龄正一动不动地凝视自己。
“你是难过的吧?”宝龄慢慢地说道。
“难过?”他微微一怔,轻轻错开目光,“难过什么?”
“我知道,你是难过的。”宝龄沉默半响,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或许,之前他的情感都能很好的掩饰起来,快乐、伤心、紧张、愤怒,都只有一丝完美无瑕的笑意,他一点也察觉不出。但在看到陆离的尸身的那一刻开始,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能感受到他所散发出的那种伤痛。或许那伤痛并不强烈,却是真实存在。
是她的感受力突然变得强大了么?不是。是他突然不善于伪装了么?不可能。狡诈如邵九,倘若刻意掩饰,又有谁能看的出来?
那么,难道是他并没有在刻意地控制?可是,为什么?
邵九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良久,他淡淡地一笑:“我难过亦无法改变什么。”
纵然再伤心、难过,难道陆离便会活过来?如同从前那般叫他一声“公子”,在他沉默的时候安静地守在他身旁,在他遇事时挡在他的身前?
不可能。再也不可能了。
“是。”宝龄低声道,“我们无论是谁,再难过也不可能让陆离活过来,然而难过便是难过,这是不需要控制的感觉,我很难过,我不需要掩饰,不需要强颜欢笑,这样并不会让自己开心一点,也不会变得更坚强。”顿了顿,她慢慢地道,“邵九,未在意的人开心,难过,都不是一种罪,我们只是凡人,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是一个人。”
躲避没有用,面对才能度过。人有各种情感,虽然很麻烦,却也正因为如此,才获得真实否则还有什么意义?
邵九缓缓地转过头,跟前的少女眼眸深处喊着一丝清晰地伤痛,但目光却是清澈而坚定地。一时间,他心头缓慢地一滞。
——为在意的人开心,难过,都不是一种罪,我们只是凡人,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是一个人。
是。。。。。么?
或许他从来便不是一个人。他的生活是虚无的,只为了一件事而活。直到——她的出现。
倘若。。。。。。她想:倘若之前陆离发生这样的事,他会如何?或许会在意,但不会如同此刻这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复苏,那种陌生的东西,那么让她难以侍从,却有似乎,并不那么抵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女子。
邵九慢慢的抬起头,注视宝龄,却发现宝龄已掀开里帘子。
就在方才,说道陆离,宝龄的意识略微清醒了一些,记起来龙去脉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环顾了一圈四周,她才发现自己是在马车上,下一刻,她立刻撩开帘子朝外望去,不觉怔了怔。
四周是一片一片望无际的山川,他们的马队在一片荒芜的平地上前进。仿佛又回到了刚过去的严冬,没有了江南初发的绿意,只剩满眼的灰黄。
这里是。。。。。。她扭过头,想起邵九的话,心底的一个疑问才问了出来:“为什么要去北地?”
于江南截然不同的景色,应该是前往北地的路吧?没错,陆离也曾说,要与北地军会和北地。出发前,她本是想到邵九之后再问清楚心中许多萦绕的疑问,但之后却发生了那样的事,几乎是没有知觉的,自己便已坐在马车上。而马车的中央,是一只小桌子,桌上的上方,放着一盏茶。
邵九的神情已恢复平静,没有回答她的话,却从桌上端起茶盏,递给她:“你刚醒,喝点东西再说吧。”
怎么突然叫她喝东西?宝龄怔了怔,注视着那盏茶,忽地,外头有人再喊:“公子!”
邵九微微颦眉,朝宝龄看了一眼:“我出去一下。”
宝龄点点头,邵九掀开帘子走出去。
宝龄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的确有些喝了,他刚想端起茶来喝,却忽然看到茶盏的旁边放着一颗用糖衣抱着的糖果,她见过那种糖果,是邵九一直放在身边的琥珀桃仁,每次他吃完药,总会吃上一颗。
可是,为什么茶盏旁边放了那样东西?难道。。。。。。她的目光再次朝那盏茶看去,清透的茶水,似乎并无异样,只是看久了才发现,白瓷杯的底上似乎凝结着一层细细地结晶。
一瞬间,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飞快的将茶水泼向窗外。
下一秒,邵九变回到了车上,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茶盏,仿佛一瞬间,眉头轻轻的舒展,柔声道:“喝完了?”
宝龄心跳得厉害,只是点点头,想了想立刻道:“还是有些渴,能不能——再给我一杯?”
不知是不是由于身处之地的天气与江南完全不同,她只觉得是在口干舌燥,而刚才的茶又由于某种原因,他连嘴唇都没碰一碰,所以只好。。。。。。。
邵九一怔,随即点点头,又叫人拿了一壶茶来。
宝龄一口气喝完,心跳总算平静下来,很快想到什么:“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北地?”
倘若刚才的茶里真的有她所想的东西,难么,便说明邵九已不需要拿她当做人质了么?那么,难道阮素臣已经。。。。。。。
她心忽地一沉。
贰佰陆拾伍、真相大白
“你把阮素臣怎么样了?”此刻,宝龄顾不得迂回曲折地探问,直截了当地追问道。
她很想知道阮素臣的情况,一来,她虽对阮素臣没有男女之情,但总还有一份关心在;二来,倘若阮素臣出了事,那必定与自己有关,所以她无法漠然视之。
而最重要的是,她心里存在一个疙瘩。倘若阮素臣为了她放弃了什么,而她却不是那一切,她无法想象。
“你早知我的身份,回北地,只是回我自己的地方,并没什么不对。”听了宝龄的问话,邵九淡淡道,随即微微地挑起眉,侧过脸看着她,眼中有一丝耐人寻味的意味,顿了顿道,“至于阮素臣他死不了。”
听到阮素臣没事,宝龄微微松了口气,她的神情落在邵九眼底,他眯了眯眼,仿佛漫不经心地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宝龄一动不动地坐着,阮素臣无恙她略微安心,只是此刻,她心里头却充满了另一件事。
邵九是北地人,回到北地的确没什么不对。然而,为何他会在这个时候回北地?虽然她对如今的局势并不太清楚,但基本的情况她还是了解一些的。要说邵九在这种时刻突然撤兵退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除非他一败涂地。
然而,从各方面的情况来看,邵九都占有优势。他之前完全是一副大局若定、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的样子,任何的算计他都可以一笑而过、从容应对,包括骆氏给她下毒的事。宝龄又想起方才的那盏茶,茶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并不完全清楚,却亦猜到了一两分,所以,她想:他应当是达成愿望了,否则,他不会如此轻易地让她服下解药。
留着一个随时可能毒发的人质虽然比较麻烦,但的确能给对手更大的不安与失措,也就是,握得筹码更大了些。
宝龄从不否认她是邵九手中用来对付阮素臣的筹码,相同的,邵九所流露的讯息亦是如此,所以,从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