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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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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生的年纪比宝龄前世的小表弟还小。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跟摧残祖国花朵似的,心中突突打鼓,连手都是颤抖的。连生却比她抖的更厉害,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咬着牙狠狠甩开她的手,半天才蹦出一个:“你!”

  “我怎么了?难道你除了那种事还会做别的?”宝龄眯起眼,告诉自己不能心软,否则就会前功尽弃,“如果不是你就证明给我看!不然,你就是个孬种,只适合过原来那种毫无尊严的生活!”

  连生脸上的血色退的一干二净,瞪着她,牙关咯咯作响:“留下就留下!我连生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怕了你!”

  程度差不多了,再下去恐怕她就会被眼前的少年暴怒地大切八块。宝龄望住他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这才对!连生,机会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的,以后要走怎样的路,别人也许会影响你一时,但影响不了你一世。我知道你心里根本不相信我,但就算我是为了捉弄你,你现在学的那些东西却不会骗你,它或许会改变你的一生。我答应你,如果你还清了赎金还要走,我不会拦着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人怎么看你不要紧,最重要是你怎么看你自己。”

  连生猛地抬头,愤怒的表情停格在脸上。到底是哪里不对?如同那日她抓着他的手上药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心里充满迷惘,他僵硬地一动不动,半响,蓦地转身走出去,跨过门槛,却看见屋檐下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肩上落满了雪白的梨花瓣,他的衣裳却比梨花更纯白几分。连生蓦地低头飞快地从他身边经过,不禁想:这样的容颜,竟比从前他在胭脂弄里所见的那些都要美上几分。

  宝龄不知道连生为何停顿了一下,见他又匆匆走了,才吐出一口气:这个少年,其实骨子里骄傲得很。

  这几日她想来想去,连生那样倔强的少年,有什么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呢?除了一个办法:激将法。看来,她似乎并没有用错方法。就算她刚才那些话说的过分了些,但到底目的达到了,只是但愿不要伤害到那颗幼小的心灵便好。

  她这么想着,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却听得一人道:“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间,现在,你满意了?”

  声音清清淡淡,让宝龄蓦地一惊,抬头便看到阮素臣站在门口,深黑的眼睛里是一抹难以琢磨的情绪。

  她的目光落在他肩上,那里安静地躺着白色的梨花瓣,她忽然便想:他在那里已站了多久?一时怔忡,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缓缓走到几案边,修长的手指撩起那张宣纸的一角,目光落在那两行字上。在宝龄以为他不会在开口说话之时,他却忽然道:“拂晓园的红豆树开花了么?”

  红豆树?宝龄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阮素臣是在对她说话,其实,这屋子里也只有两个人而已。她院子里还有棵红豆树么?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阮素臣淡淡地接口道:“差点忘了,你已经将它连根拔起了。”

  跳跃性的思维让宝龄有些郁闷。前一秒分明像是听到了她与连生的对话,以为她还是在捉弄连生所以责备,后一秒却仿佛扯起家常来。只不过仿佛与那日在宝婳的院子里又不太一样,似乎并不太冷漠,只是有些古怪。

  不管如何,难得他开口跟她说话了,她索性问道:“宝婳呢?”

  阮素臣抬起头来,看了她片刻,道:“吃过药睡了。”

  宝龄点点头,又是一阵静默,她忍不住想要离开,却又想:此刻离开,关系依旧僵化,于事无补。于是她随口道:“我好像也忘了吃药了,那药真是苦,宝婳一直吃药,肯定比我难受多了,以前是我”

  一个人若是要表示自己“悔过”的诚心,必须真挚忏悔才成,其他人相信不够,最要紧是当事人的原谅。宝龄正打算打破僵局,表示一下自己“真心实意”的歉意,却被阮素臣打断。

  “所以,别再做那种无谓的事。”

  宝龄一愣,看向阮素臣,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靠在案上,长长的睫毛在颧骨上投下密密的阴影,看不清里头的情绪。似乎,是她看错了。她怎么居然觉得,他说那句话时,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无奈?

  这句话有两种意思。第一种:你怎样做都是无谓的,就算你死了,我还是不会喜欢你;第二种: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好好地活。

  也可能,两种都有。

  宝龄往好处想,阮素臣与顾大小姐毕竟青梅竹马,纵然阮素臣喜欢的是宝婳,对顾大小姐总归还有几分感情的。所以,她把这句话归结为:善意的规劝。

  她轻轻一笑,低低地道:“不会了。”

  阮素臣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拿起笔,重新铺了一张宣纸,不再言语。

  宝龄从未见过一个人写字或画画会这样好看,他的手凌在半空,修长的指尖握笔很轻,却极平稳,肩上的花瓣安静地躺着,有一种宁静、深邃的悠远。看了一会,宝龄吸口气飞快地道:“明日午后,我再来。”说完她便走出屋子关上门。门内的人似乎并未停顿,只在窗纸上留下一个侧影。

  这一日之后,关于连生的八卦新闻愈传越烈,大致都是对于连生身份的怀疑。一路都有下人窃窃私语,宝龄只作不闻,却没想到,这八卦会烧到了饭桌上。

  原先因为需要静养、菜式又是叫人特别准备的,故此宝龄一直只在自己的拂晓园里用饭,如今她身子好了,近年末时顾老爷的琐事总算少了些,大多午后便回了府,而白氏采办年货也回来了,于是旁晚时祥福叔便来请她去大厅里吃饭。

  这是宝龄第一次与一家人一起吃饭。之前她关在自己小园子里倒没什么,如今每日要与一大家子人吃饭,都说中国人家许多事都是发生在饭桌上的,所以这顿饭,她吃的特别谨慎。只是她再谨慎,有些事还是避不开也躲不掉。

  这顿饭,除了宝婳,顾家的人几乎全齐了。贾妈妈与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站在阮氏身后,那丫头瓜子脸、柳叶眉,妩媚标致,眉宇间依稀有几分贾妈妈的模样,便是贾妈妈的女儿翠镯。而蒋氏身后的鸳鸯与白氏身后的碧莲,看戏那日,她也都见过。

  招娣将宝龄引到顾老爷身边那唯一的空位上坐下,刚坐定,宝龄就听见贾妈妈对阮氏耳语:“太太,厨房的八宝莲子羹炖好了,我这就端过去。”

  阮氏还未言语,白氏便道:“人都齐了么?宝婳呢?贾妈妈,怎么不叫二小姐过来用饭?”

  贾妈妈看了白氏一眼,那一眼凉凉的,然后一板一眼地道:“三姨奶奶不记得了,二小姐除了大日子,是从来不来前厅吃饭的。”

  “瞧我的记性!”白氏作势轻拍自己的脸颊,笑道,“我见宝龄好了,只想着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顿饭了,倒不记得咱们宝婳是几乎不出园子吃饭的。贾妈妈,你还不快端了饭菜去陪着二小姐,省得她饿着了。”

  贾妈妈只看着阮氏,阮氏微微点头,她才去了。

  顾老爷眉心微微一皱,看向阮氏道:“瑗贞,宝婳这不合群的性子,也是时候改改了,虽是身子弱,但日后总要嫁人、相夫教子,多习惯习惯才好。”

  阮氏柔柔一笑:“老爷说的极是,我已跟宝龄说好了,日后吃过饭,她们姐妹俩还像从前那样,一起去青云轩写字画画。”

  听得大女儿与小女儿相处的似乎不再如前阵子那般,老爷浓眉舒展开来,点了点头,开始吃饭。刚巧祥福叔拿了一本账簿过来给顾老爷过目,顾老爷叫他先放到自己屋里去,一直静默的二姨太蒋氏却忽然开口道:“祥福叔,我刚从外头回来,听说咱们账房新招了个学徒?账房的人,可不比一般做粗活的长工,马虎不得。这件事,老爷可晓得?”

  宝龄心里咯噔一下,顾老爷已开口道:“是我带进来的人。”

  蒋氏眉心一纠,动了动唇道:“老爷,您打听过那人的身世么?据我所知,那原本可是胭脂弄的人。”

  宝龄拿着筷子的手抖动了一下,下一秒便埋头吃饭。

  “胭脂弄?”那厢里白氏已掩着帕子惊呼一声,“金阮白顾黑邵,那胭脂弄不就是黑邵的地方么”后半句话在顾老爷眼神一扫之下,乖巧地缩了回去。

  蒋氏却吸了口气,继续道:“老爷,胭脂弄是青莲会的地儿,青莲会的人做事向来不讲情面,谁不知道他们那位主子的手段?在那里做事能好的到哪里去?那可不是一般的主,听说十六岁接的手,第二年就将西关太子码头从大和帮手里拿了回来,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哪个听了他的名头不是闻风丧胆的?说有个在他码头上干活的伙计,不过拿了些木柴回去烧饭,就被砍了手!那小魔王真真惹不得,连阮大帅都跟他河水不犯井水的,他与咱们顾家又向来没什么渊源,若是让人知道咱们收留了他的人”

  宝龄虽是嚼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嘴里却没什么味道,只是将耳朵竖起来。

  原来如今的华夏国有金阮白顾黑邵之说,说的是大统的金阮氏、有“红顶商人”之称的白顾氏和捞偏门起家的青莲会黑邵氏。连生那位旧东家就是黑邵,仿佛是位阮大帅也轻易不想惹的狠角色。这倒与殷媒婆说的那番话不谋而合。

  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做的没错,若将连生交回殷媒婆手中,那见钱眼开的媒婆保不准会为了钱再将他卖回胭脂弄去,那小白花儿保准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可如今蒋氏似乎已知道了连生的身份,那么,关于“她”与连生的关系呢?她望向顾老爷。

  “那又如何?”半响,顾老爷神情自若地道,“人,是我从胭脂弄赎出来的,既然赎了身,从此便是我们顾家的人,我要如何安排他,与青莲会有何干?何况,我不只要收留他,还要好好栽培他,用材不问出处,若他将来能成大器,我便是重用他又何妨?”

  蒋氏有些结巴:“可他那样的身份,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呀!”

  “只要进了我顾家,看谁敢笑掉大牙!”顾老爷打断蒋氏的话,一双犀利的眼睛扫了众人一圈,“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蒋氏嘴巴还半张着,终是没再说什么,白氏眼珠子转来转去,若有所思。就连站在各房主子身后的丫头,也互相交换着眼色,不约而同地疑惑:为何老爷要这么护着那个新来的下人?老爷与那下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其中大约只有招娣清楚连生的身份,只得将头垂得极低,望着自己的脚尖。

  整间屋子,只有两个人几乎在刚在的话题之外。阮氏咳嗽的厉害,贾妈妈正心疼地轻拍她的后背,喃喃着:“太太太太”

  顾老爷微微凝眉:“贾妈妈,扶太太回屋歇息。”

  阮氏走后,顾老爷便带着祥福叔去账房查阅一年的总账,宝龄见顾老爷与顾太太都走了,便也起身告辞,花厅里只留下蒋氏与白氏。

  蒋氏皱着眉,半响朝白氏道:“要不是今儿进府时跟着我去采办年货的伙计正好瞧见那少年,说他娘家与那少年本是同村,还说那少年几个月前被他娘舅卖去了胭脂弄,我还不晓得咱们府里多了这么个人,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老三,你说那少年是个什么来头?不过一个下等人而已,就算祥福叔在咱们家干了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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