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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尘暴-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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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旺便不好意思地说:“你说什么呀?她怎么是我的王家妹妹?我不是没有同意吗?为这事,我跟我的爹妈都吵翻过,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抓住不放?”

叶叶听了,心里很是受用,嘴上却故意说:“你们的事我咋知道?她长得也不错,又是城里人,你们两家也门当户对,你为啥没有同意?”

天旺知道叶叶是成心气他,便也想激激她,就说:“我还没有认真想过,你这一提醒,我还真觉得她不错,毕竟她是城里人,白白净净的。我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是不是与她处处。”

叶叶明知天旺是故意气她,还是忍不住醋意很浓地说:“你觉得她好就处去呗!找去呗!”

天旺便哈哈大笑着,拥着叶叶说:“算了,咱俩谁也别拿对方开心了,也别饶不了王家姑娘了。我不爱她,自有人会爱她娶她,犯不着我们为她担心。你知道,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你就已经装到了我的心上了,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你。”

叶叶这才舒了心,头微微倚在天旺的肩膀,感到甜美无比。看前面空旷的荒滩原野,月光如水,一片浩渺,起伏如湖波荡漾,苍茫如连天际,心便随了天地,顿感开阔无边,博大远深。

远处,传来了几声犬吠,那声音,隐隐约约的,更增添了树林的幽静,四野的苍茫。

天旺说:“叶叶,不知咋搞的,跑了两年多车,新鲜一过,我觉得太没意思了。”

叶叶就拿疑惑的目光瞅着他说:“咋啦,你这不是很好么?村里的小伙们都把你羡慕死了,你又说没意思。”

天旺说:“真的没意思。你要是有机会跟着我跑一趟就知道了,那些生意场上的人,都是互相欺诈,你诈他,他诈我,诈成了,大捞一把,诈不成就自认倒霉。这就好比一个大赌场,凡是进了这个赌场中的人,不是想着去创造,而是千方百计地去牟利。有时我也想,这不是我的选择,可是,又很迷茫,不选择又能怎样?”

叶叶说:“你也别太要强了,挣不了大钱,就跑跑运输,少担些风险,不也是很好么?至少,也比成天同土坎疙瘩打交道强。”

天旺说:“同土坷垃打交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就看是咋个打法。南方的一些农村也是同土坷垃打交道,他们都富了。他们是怎么富的呢?就是搞深加工,把农副产品再加工成别的产品,比如种水果的把水果加工成了罐头,种萝卜的把萝卜加工成咸菜,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种产供销的产业链,而且安置了村里的闲散劳动力,给大家带来了就业的机会。也使农副产品的价格上去了。一家富了不算富,只有一个村子富了才是真的富。我们这里的农副产品也很丰富,如果搞深加工,肯定能搞好,也肯定有市场,不愁咱红沙窝村翻不了身。”

叶叶听得津津有味,听完才激动地说:“太好了,这个设想真是太好了!你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思路与别人就是不一样。你家是不是打算要搞这么一个深加工厂呀?”

天旺苦笑了一下说:“我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与我们想的不一样,我也不想永远在他的阴影下做事。我有我的人生哲学,我有我的处世态度。要搞,也得等将来条件成熟了,我与你一起来搞。”

叶叶便笑着说:“那得多少资金?我和你,怕头发白了,也凑不够。我还以为是你家要搞,你家不搞,凭你,也只能空想而已。”

天旺说:“这不是空想,不一定现在实现不了的,将来就实现不了。等我积累了这方面的知识,认准了项目,可以贷款呀,现在上面的政策放得也很宽,政府会大力支持的。只要我天旺活在红沙窝村,我就一定要改变改变这里的落后面貌。”

叶叶便打趣地说:“好呀,等你搞起来,我就到你的厂子里去打工,到时候还望厂长大人高抬贵手,不要把我拒之门外哟。”说着禁不住大笑起来。

天旺便一把揽过她说:“到时候,你就是厂长夫人,我每事还得向你请示汇报。”

叶叶便将头靠在天旺的怀中,轻声道:“那不成了资本家的臭太太了么?”

天旺说:“臭太太就臭太太,我就喜欢你这个臭太太。”

22

秋日的太阳像一只充了气的猪尿泡,白剌剌地挂在当头,却不硬,照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的。胡老大恍若一只秃鹰,圪蹴在烽火台上,定定的,看着。羊们一个个挂在骆驼草上,星星点点的,像一朵小小的白棉花。那连绵的沙包,起伏在大漠戈壁中,一个接一个,一直连到了天边。天,瓦蓝瓦蓝的,像个硕大无朋的大锅,罩了下来,将世界万物,将戈壁大漠,罩了个严严实实。

渐渐地,在胡老大的视野里,出现了一辆大卡车,从红沙窝村开了出来,在广袤无垠的戈壁沙丘间,像一只被剁了头的老母鸡,扑腾着,沙尘就被扑腾了起来,忽而被滚滚沙尘笼罩了起来,忽而又从沙尘中钻了出来,牵了沙尘的头儿,那沙尘,就像一条腾云驾雾的巨龙,连成了一个长长的影子,飘在空中。等到那沙尘落了下去,天被澄清了,汽车早就跑球了。胡老大就这样看着,一直看着那汽车走远了,走到了天的尽头,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想,杨二宝这狗日的,也太能吃苦,昨天下午回来的,现在又出去了,也不知让汽车缓上两天,把汽车累垮了,看你还咋办!

胡老大是给杨二宝放羊,他已放了好几年羊了。胡老大生来就是一个放羊的命,小时候,他给地主老财放过羊,到了人民公社,给集体放过羊,土地承包后的第三年,又给杨二宝放。他比较了一下,给杨二宝这狗日的放羊最好,比给谁放都好。给地主老财放羊时,一天混不饱肚子,成天还挨骂受气。给大集体放羊那阵儿,虽说也饿着肚子,但是能图个精神畅快。人活为个啥?不就是图个畅快,活个精神嘛。现在,给杨二宝放养,却图个实惠。杨二宝每月给他三百元的雇用费,说是工资。呵呵,听起来还很好听的,像工人,国家干部了,拿工资了。其实,国家干部,工人还没有他拿得多哩,金秀的男人四狗子在凉州市汽修厂当工人,工资也就是三百块左右。前一阵子,听说金秀不种地了,地交给了别人,她带着娃们到凉州市去了,去了准备在街上摆个小摊儿卖酿皮。卖酿皮也不错,好赖比种庄稼强。庄稼是不好种,一年辛辛苦苦地下来,交了公购粮,交了各种税,只能落下一年的口粮,经济上还是不行。因为经济上不行,所以村人都羡慕他,就开他的玩笑说,胡老大,你都抵得上一个国家干部了。他就咧了嘴笑,能拿这么高的工资,不由他不高兴,高兴了就得笑,不笑也忍不住。心想只有给人家尽心尽力地把羊放好,才能对得起他拿到的工资。

呵呵,现在想起来土地承包那年,也真是可笑,实在可笑。那时,羊群一散,他就觉得天塌了,地陷了,没了活人的心境。头一年分了地,等苗长到一尺来高,要浇头水了。他听人说,一斤化肥能长四斤粮食,他就把所有的钱拿出来都买了化肥,一次性都撒到了地里,想让它变成粮食。没想到施过化肥,浇过头水,到地里一看,别人家的田苗长得油绿油绿的,他家的却黄丝丝的一片焦黄。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头就一下了大了。老天呀,这是咋回事?你不想让我胡老大活了你就言传,你怎么这样害人呢?我饿死了不消说,还有我的锁阳哩,还有我的酸胖哩,叫他们咋办呀?一想这些,悲从胸来,就忍不住,蹲到田埂上吼吼吼地哭了起来。

不远处,正在浇水的田大脚听到胡老大在哭,就颠儿颠儿地走了来,一见胡老大地中的苗,黄咝咝地打着蔫儿,就知道是被化肥烧了。心里很是同情,就劝胡老大说:“胡大哥,你放化肥时,咋不问问人?化肥放多了,就能把苗烧死,这是科学呀。”

胡老大一听,更是难肠,就起了自己的耳光,边边说:“我真是个老糊涂,真是个瞎头!我饿死了不要紧,叫我的娃咋办呀?”他说一声,打自己一个耳光,说一声,打自己一个耳光。竟把他自己打得鼻青脸肿。

田大脚就上前抓住他的手说:“胡大哥,你别打了,你咋能打自己呢?让人看了多难肠!”

胡老大说:“我恨我呀,恨我咋这么愚……”

田大脚说:“你就别恨了,放宽心,我们能过得去,也让你过得去。庄稼一季子,人是一辈子,这算个啥?今年没种好,还有明年,后年,怕啥?你把自己折腾坏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老奎听到胡老大的哭声后,也赶来了,见胡老大自己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心里也难肠,嘴上却对田大脚说:“你放开他的手,让他这个老没出息的自己打自己,我看他怎么打。”

田大脚松开了手,胡老大却垂下了头,不敢拿正眼看老奎。老奎便骂起了胡老大:“你真是个老没出息,毁了一季庄稼算个啥?算个球!大家能过去,能把你这个老松饿死?你哭喊个啥,光彩得很,让人都来看你唱大戏?”

胡老大被老奎臭骂了一顿,才少许冷静了下来,便说:“好我的支书哩,咱庄稼人靠的就是这把庄稼,毁了庄稼,咋能不难肠哩?”

老奎说:“难肠了就哭,就自己打自己?现在哭过了,也打过了,舒服了吧?你这个老倒灶,我看你活苕了,真的活苕了。到时候多浇上一轮水,苗还能缓过秧来,怕啥?就是缓不过来,也饿不死你,怕啥?”

田大脚也说:“支书说得对哩,多浇轮水,苗还能缓过神儿来。”

后来,在调水的时候,老奎果然让他多浇了一轮水。苗是缓过来了,但终究元气大伤,长势远不如别人家的。粮食打下来,勉强糊口。老奎就说:“老大,公购粮你就别上了,我给你完成算了。”

胡老大说:“还是我上吧,我咋好意思让你的顶呀?”

老奎说:“公购粮你上了,你吃啥?再别说这隔散话了,我给你上了就是。”

田大脚因念胡老大曾给予她的好处,就说:“胡大哥,你的麦子瘪,地种你就别留了,我家的粮成色好,先给你借过去二百斤,到来年当地种去吧。”当即,就在打麦场的上风处,给胡老大盘过去了二百斤麦子。

胡老大就感激地说:“好好好,明年我也在上风处给你还过去。”

胡老大非常感激这两家,但苦于无力回报,想想老奎家的娃们一个个上了学,家里缺劳力,杨二宝常到外面做木工,家里只有田大脚和秀旦儿,就常打发锁阳给这两家帮忙干些力气活儿,以此作为情感的补偿。锁阳是个不惜力的汉子,干活也有眼力,不论是出粪,还是拉土垫圈,他都干得有板有眼。活干完了,要留他吃饭,他总推说他爹做好了,瞅一虚空,便撒腿溜了。两家人就越发觉得锁阳是个好娃。

胡老大曾与田大脚好了几年,一直好到杨二宝从狱中出来,就不敢再好了。虽说不好了,但是,两人还是有情,偶尔在田间地头碰到了,就心照不宣地点个头,或是打一声招呼。有时见周围没有人,田大脚也就关心地说:“胡大哥,有合适的,你就找一个吧,日子也不是这么个过法。”

胡老大就说:“算了,那有合适的?老了,也惯了,不如省下个钱给娃蛋说媳妇吧。”

田大脚就脸儿红着说:“胡大哥,你是不是记恨我?你不要记恨,我也有我的难处。”

胡老大说:“你说哪里话呀,我感激都来不及,怎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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