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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不敢告诉我自己。我想起曾经看到的一本书,上面说,孕妇如果不喜欢腹中的胎儿,会散发出一种磁力,胎儿接受到后,会感到悒郁。有的敏感胎儿会采取自杀的行为来保护自己!胎儿……自杀……?我在黑暗中哆嗦的手指纠结在一起。
这个时候,和怀孕几周时的心情完全不同。那个时候,在公开场合,我可以保守住自己的这个秘密,我可以含混地对付着那些好奇的询问,试图将孩子隐藏在一个小小的角落,不会有人打破那个宁静。可现在——已经二十一周了。那些敏感的母亲们早都能够感受到胎动了,可我的肚子却那么平静。有的生过孩子的孕妇,甚至在怀孕十六周之时,就能清晰地辨别出孩子的胎动。可是,我却一直没有什么感觉。我一脸困惑地对宋宋说:怎么办?但很快,我就发现,他比我还困惑——我怎么知道?!
我们开始找原因。找来找去,找到了一个听起来很像样的理由——因为孕妇缺乏阳光的照耀,所以胎儿一直不愿意动弹。解决的办法是——让孕妇暴晒在阳光下一个月。为了丁丁,我们决定回家乡一趟。那里有明亮的、璀璨的、耀眼的——阳光!说干就干。很快,宋宋就申请到了去家乡出差的机会,我也收拾好一个小包,准备出门。
孤独 我是一盆冬天的芦荟(2)
离开家,坐上出租车,瞬间就驶向了一座高架桥。是直通到火车站的。上了桥后,发现这个时候桥上几乎没有车,更没有行人。我简直是下意识地朝后一望,却呆掉了——整个乌鲁木齐都被浮动的雾气笼罩着,只能看到一些楼房隐约的顶尖。那些低矮的土屋几乎完全被淹没在了高架桥下,和雾气凝结成灰乎乎的一片。这一条宛如横空出世的高架桥是骇人的。它蟒蛇般盘踞在半空,赤裸,凸起,无视一切细小耳微弱的生命。
这个高傲之物在试图向一种孤独做告别演出吗?蹒跚绕过闹市之后,却见它更显苍凉。那些在它身体上爬来爬去的男男女女,在费力地寻找着情途终点。而落幕之后,又有几个人能忍受简单的安稳?现世的诱惑躲闪着,无时无刻不存在着。清醒的表演者,能数出几个?突然,我的心里陡然产生出一种古怪的想法——或者,有人,看破了红尘,在万家灯火沸腾之时,从这桥身上纵然一跃……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末日的场景。没有灿烂无比的阳光,到处都是灰色的混沌,茫然而寒冷。这个城市仿佛坠落进一个好莱坞的巨型布景之中。天空不是天空,人间不是人间,只有一些隐约闪烁的影子。影子粘连着影子。一片片灰色就是这些影子在喘气。而统治这个世界的,是那些摸不着却又看得见的雾。雾是一个空洞的魔鬼。雾是一个不知羞耻的颓废之王。
将头赶快转了过来,突然感觉到灵魂出壳——没有阳光,又没有孩子……我想,一个人,是会突然舍弃自己的。很多人都会为了爱情而选择死亡。他们说——那是不可自控的事情。可是孩子和爱情,是两回事情。对一个女人来说,为了爱情,可以舍弃自己的肉身;可是为了孩子,她能忍辱负重顽强地活着!
生命用这样的轮回来挽救着我们,挽救着孕妇。如果没有孩子——我想——那恐怖的末日场景,那高居于人头的高大桥梁,那没有多少企盼的干枯未来——都会让脆弱之人被一种无言的蛊惑所引诱,飞身而下,粉碎成千万片……多么痛快,多么自私!
宋宋伸出胳膊,将我的肩头揽进了他的臂弯。一股热力传导了过来。他一定是察觉到了我的沉默,试图通过身体的温暖告诉我,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我们热烈企盼的阳光,很快就会泼洒下来。我们孩子,也一定会动起来。他是一个健康的好孩子。他怎么会不动弹呢?只不过,时候还没有到罢了。
写作,过简单的生活,带着自己的孩子——这是我最终会选择的生活。我想给孩子的,是一种自制和坚定。和他一起看星星,或者树叶上的雨滴。我们之间会有很多温柔的游戏。想到这儿,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变软。打开来,我的身体就是一个橙色沙滩。我的孩子,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踩在里面——多么安全,多么温暖。
胎动 动起来!动起来!(1)
第22周
脑筋急转弯——一个孕妇的肚子被人踢了一脚,结果什么事也没有。问,为什么?答:因为踢她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里的“踢”,其实就是胎动。胎儿最初的活动有吞咽、眯眼、咂拇指、握拳头……渐渐地,他能伸展四肢、转身以至翻身、翻筋斗。这些动作会引起孕妇的腹部轻轻震荡,浑身酥麻。直到怀孕二十二周之时,丁丁才在我的肚子里“动”起来。仿佛一首歌曲,只听见里面有这样一句——动起来!动起来!
形容胎动时,一个母亲说:像香槟酒噗噗冒泡;另一个母亲说:像蝴蝶在扑打翅膀;还有一个母亲说,像手指在体内搔痒痒;又一个母亲叹息了一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几乎热泪盈眶。
最初的感受是被“电”了一下,但很快,那种酥痒就消失了。那时,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隆起的腹部像一个膨胀的气球,突然,从内部传导出一阵气流,“噗哧”一下。我惊呆了——静静地等待——等待它的再次降临。然而……没有。一直没有。我关了电视,没有开灯,坐在黑暗中。我像一个乞求赐福的圣女。我要开始迎接上帝的降临了。我浑身打着哆嗦,双腿也不自觉地开始抖动,脊背上冒着凉气。
几乎过去了一个小时,它还是没有再次来临。啊——是丁丁累了吗?我开始怀疑刚才的那种感觉是我自己的幻觉。是不是我太想感到丁丁的活动而臆想出来的?懊丧随之而来。我钻进了被窝,回忆着今天所做诸事,是否有善行。我希望能彻底忏悔自己的罪。啊,那冲击我心灵的波涛,是否可以让我迎来那生命本能的召唤?
第二天一大早,它又一次来到。又是那么一下——“噗哧”!千真万确。我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是他——我的孩子——在动。他把这个游戏演绎得那么不动声色。他天真而软弱。但他却具有强烈的魅力。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开始和我说话了。他的悸动彷佛一缕花香,需细细体会,方能回味长久。
以后,啊,以后的日子和现在多么不同。我们——我和一个“动起来”的他连在了一起。几乎每天的早和晚,我都能明显地感觉到那种轻微的悸动——仿佛是一根手指在敲门,而且每次都是连续敲两下!但有时候,却是一记重重的击鼓声——“通”一下。缓了一分钟,接着,又“通”一下。很快,又安静了下来。好像它从来没有来过。沙滩上没有留下一个脚印。湖泊里没有泛起一丝波纹。
我一直都在等待着。现在的日子,是等待的日子。我无法向宋宋细述我的真切感受。我只是被一种欣喜与神奇所纠缠,简直被这来自身体内部的颤动给迷住了——什么都在我的眼中失去了颜色。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了腹部。把手轻轻地展开,然后放在那一片隆起的高地,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我不看自己的眼睛,但我能知道——那里面,正流淌着蜜。
从那些不定时发生的胎动开始,才过了一个星期,这胎动就变成了可预见的、令人欢心跳跃的舞蹈。随着胎动一天天明显,我惊讶地发现——胎动,不仅仅是胎儿自发性的悸动,更多的时候,这些悸动是对母亲行为的反应,对外部环境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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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时陷入恐惧,害怕恶劣的环境会让丁丁突然不动。他们——那些科学家们——长年累月地研究之后,说,母亲摄入数量不大的酒精,就能造成其孩子智力迟钝;酒精甚至会改变胎儿的面部特征;母亲接触到香烟,哪怕是被动吸烟,也会使胎儿体重下降。铅也一样,是对母体有所伤害的物质。也就是说,如果母亲接触的有毒物质破坏了卵子和精子中的DNA;这样的突变就可能潜在地遗传下去。环境的伤害可能使胎儿遭受先天性缺损。
那一天,很早,我看了看表,是7点钟。我昏睡着,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梦魇折磨着,不能自拔。可是,丁丁醒了——抬脚就踢,而且,格外有力。是一双小棒槌敲在羊皮鼓上。是一点细雨打在芭蕉叶上。震颤。波动。摇晃。甚至,是一个莽汉用肘关节重重地戳在了我的肋部……
我从梦中惊醒,瞪着两眼,困惑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是一台机床。我是一株榆树。我是一盆清水。总之,这个时候,我的身体不太像是我自己的。我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观察着他——藏在我那隆起腹部的小ET。终于,他停止了踢动。世界开始变得安静了下来。
我开始检查自己的各个部位——膀胱里没有憋尿;肠胃里似乎还有食物;睡眠,也还算是昏昏沉沉……那么,丁丁,你这么早将我踢醒,到底想干什么?你哪里不爽?或者,你和我一样,做了一个梦,突然就被惊醒?
我喃喃自语。一直保持一种等待状态。我期待他能再次活跃起来——或者,这是他想晨练的信号?然而,没有。他一直没有再次踢动。我陷入困惑,长达十分钟之久,又倒头睡去。这一次,他似乎真的安静了许多。这个回头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科学家总是很会吓人。他们说——胎儿也会做梦。他们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能测出人体大脑的八种主要情况,其中包括做梦。他们曾经做过这样的试验——当测试孕妇做梦的时候,她的心律和体内大部分活动均处于平衡状态,两个眼珠却不然,它们在不停地转动。有意思的时候,胎儿也是如此。透过一种仪器,能看见胎儿小小的眼珠——也在迅速地转动。可见——他也在梦境中!也就是说,孕妇的所思所想、所见所闻,都能暗暗地传递给胎儿,使他受到牵连和熏陶。这说明,胎儿和妈妈血肉相连,心心相印。
胎动 动起来!动起来!(2)
但我却宁愿相信另一种解释——胎儿有他自己的思维。他无法说出自己的梦,但并不能说明他就没有梦。这是我们尚不能窥探的领域,但却不能武断地说不存在。
洗澡是我们共同的游戏。通常是吃过晚饭,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会在我的腹中玩耍一会。我起身走进卫生间,准备淋浴的时候,能感觉到身体开始变得平静起来。当水哗啦啦地流下来时,丁丁似乎知道妈妈准备做一项奇怪的运动,他开始轻微地兴奋起来。我将手从腹部滑过,能感受到孩子在摇晃。好像——他也在洗澡!或者,他用这种方式表示有趣。
尤其让他高兴的是——洗澡后擦橄榄油。我先将橄榄油预热在温水里,待洗澡结束后,往掌心里倒上两三滴,两手一搓,涂开,再轻轻将手掌放在肚皮上,开始左右旋转,上下涂抹起来。
指尖携带着热量,轻轻地从腹壁滑过。羊水中的孩子得到了按摩,高兴起来,轻微地转动着小身子。胎动之时,孩子像是大人在跑步,心跳会加速。这个时候的丁丁,心跳是可以触摸到的。一点点小嘴在轻微地啄食——那是他激动的小心脏。他和我建立起了一种互动关系。我感受着他,同时,也被他感受着。我们成了一个小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