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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干活。”王彧尧不知何时进屋,语气冷硬。
王茵站在房中顿时听闻一声巨响。
继而富村直接摔下木凳,捂着腿疼得面目狰狞,嗷嗷大叫。
“富村,你有没事?”王茵拄盲杖向前摸索,却在迈开腿的一瞬间被王彧尧拽住。
“我很好。”听王茵言语关心,富村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拍掉身上灰尘。
王彧尧轻瞥了地上人一眼,幸灾乐祸:“活该。”
富村悻悻然,目光躲避:“尧哥。”
“你怎么又来了?”王彧尧心想,这几日回家都能看见他,本以为他纯是热心肠,所以才没留心,如今看来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不得不管。
“今天阿婆叫我来修电灯。”说罢,富村一只手捂着腿,龇牙咧嘴地举手指了指头顶上的橘光灯。
富村想想都委屈,简直可以用有苦难言来形容,才刚换上新灯,未能同王茵说上几句话,门神恰巧赶了回来。有王彧尧在,他大概这辈子都别指望能够接近王茵。富村由害怕转而到痛恨老天爷,关键时刻拿他开玩笑。
王彧尧扯了扯嘴角,点点头:“嗯,有意思,前日念字报,昨日来提水洗衫,今日来修灯,明日你打算来干什么?嗯?”
最后一个字,令富村吓破了胆。他惊得浑身上下直打哆嗦,老实答:“我就是想顺道来看看阿茵。”
王彧尧冷着脸冲他不耐烦挥手,下达逐客令:“如今见到她,可以回你屋了。”
“阿……阿茵,我……我下次再来看你。”这回富村明显是口齿不清。
“还想有下次,你不回去敷药?不回屋照顾你老母!日日往我这边跑是什么意思。不要给我看到你,不然我打瘸你腿,等你全家好服侍你!”王彧尧猛地抬腿上前一步,举拳作势将揍人。
富村早已吓得屁滚尿流。
讲实话,若不是看富村为人忠厚老实,不似与王茵同校的那些放荡不羁的鬼佬,他早就亮拳头打架了。
每次王彧尧对待频繁接近她的男人,总是持一副防备之态,王茵心中窃喜,但还是开口解释:“我听阿婆讲,家里灯坏了,所以富村才好心来修灯。”
王彧尧望着富村一瘸一拐的背影放声大笑,继而拍手插兜,全然一副地痞无赖扮相:“我几时碰他,不是我针对他,实在是这孩子不经吓。”似乎在竭力证明这事与他无关。
此等言行举止好似家长禁止孩子早恋。
这种事情在加拿大不是没有过,当时王茵不乏同校追求者,个个金发碧眼,王茵拒绝不成,反倒穷追不舍到她的住所,后来被王彧尧当是骚扰者,二话不说,拖进屋一顿暴打。
此事差点闹进警局,最后他还不忘告诉对方,我家王茵在读书期间不与人拍拖。
中午时分,王茵与阿婆吃完饭,便一同在客屋听收音机里正播放的《帝女花》打发时间,外头突传一阵震耳的货车轰隆声。
王彧尧下车后,站在门口伸手指挥安装工人:“轻点放,这留声机要小心点,不要碰坏了。还有,沙发也要抬进里面。”
工人亦趋亦步地跟在王彧尧身后,听他差遣而行动。
阿婆站起身,上前提高收音机音量:“好像听到王先生在同谁讲话,我出去看看。”
出门却看到王彧尧在吩咐安装工人搬家具电器,随后阿婆也加入指挥队伍中。
客厅中央掉漆橱柜上,老旧黑白电视换成了一台大型彩电,辉佬还帮忙搬来了冰箱。厅屋中,老式木椅换成了布艺沙发,王茵的房间也有一套。
搬完家俬,辉佬耸肩搓搓手:“尧哥你放心,我找的人个个力气大。”
王彧尧抿嘴一笑,猛地拍下辉佬肩膀,漫不经心从衣袋中掏出一支雪茄,起火,点燃,再递一支给辉佬。
这阵子他生意兴隆,不难看出他心情很不错。
以往,四罐红双喜,一包万宝路就足以让他肆意时日,如今得一支蒙特克里斯托雪茄 ,便可感知他眉宇间的意气风发。
近来好几个内地的客户联系他办事,有些还是几年前在赌场时就已经相识,好不容易歇业一天就将家中旧物重新置办。
男人大抵如此,但凡有点钱,便开始享受所谓的生活,挥霍无度更是本性,这一切的一切除却好面子,还有一个还有原由,则是随心所欲不愿委屈了自己。
这点钱于他而言无所谓,王彧尧还打算换新居,不过得隔些时日,因为这里一到夏季就多雨,更糟糕的是由于房子年代久远,一到大雨便会漏水。居住环境及气候与温哥华简直大相径庭。
九龙处亚热带,夏天多雨,到冬季却少雨,而温哥华终年气候温和,环境宜人,那里华人很多,王茵和王彧尧当时就居住在华埠。
外头人来人往的嚷声,搬东西的嘈杂声,吵得王茵半点兴趣也无,她起身拄着盲杖打算回卧室。
一路握着盲杖敲敲打打摸索到窗前,惊觉前方一个障碍物,她定住脚步,伸长手臂用盲杖碰了碰,再小心翼翼俯身摸上去,触感柔软,原先这里的长木凳竟换成了单人沙发。
手继续缓缓朝着左边移动,触到的却是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沿着蜿蜒的圆弧表面到达底部机箱,她克制不住双手,摸至圆盘槽内。下一秒,她居然松开手,再次摸上去,确认无误时,神情更是惊讶。
“是留声机!”她兴奋地喊出声,心中欢喜,连带双手颤抖。她没料到,王彧尧居然会为她买留声机。
此时,王彧尧走到门口,顿步望向她,见她一惊一乍的表情就了然,嘴唇微勾,语气十分得意,“以前在华埠看你躲在房间听歌,怎么样,你钟不钟意?”
王茵连连点头,可还是压制住雀跃地内心:“上次不是说存款快用完?”虽然心中欢喜,还是问他为何还这样大手笔,那次不是同她讲好了,这阵子要节俭。
王彧尧只觉得好笑:“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你记得这么清楚,总不能让你同我越过越差。多少钱无所谓,最要紧是过得舒心。”言语间尽是桀骜。
他可不愿过那种缩手缩脚的日子。
说罢,王彧尧眯眼,身子往后微倾斜倚着门梁,抽一口蒙特克里斯托,轻巧吐出烟圈,眉眼间尽是慵懒惬意。
抽完烟之后,他又拿几十张黑胶唱片放在老式留声机旁继续说:“我不知你平时听得什么歌,不过,这些都是这两年来最流行的,还有古典音乐。”
低头看了眼封面,随即眉头紧皱。什么鬼!这上面的英文字母他一个都不认识,为了保面子,他干脆住嘴。
这些都是他去鸭寮街挑选的。当时店家见他出手阔绰,便给他介绍了一堆唱片,他只好装作略懂一二同人家选碟。
他不由分说抽出一张唱片,放入她掌心:“这封面的字我让辉仔重新刻了一遍,你想听哪个可以自己选。”
“无所谓,只要是你选的,我都钟意。”王茵摸向上面的刻字,是巴赫的大键琴和小提琴奏鸣曲,LP黑胶唱片。
不得不说,王彧尧十分细心,知道在封盒上刻片名。不然英文字母又无人认识,她没法选择。
“彧尧,你对我好好。”此时此刻她内心悸动,连带语气也变得几分哽咽。
她想,大概这辈子除了王彧尧,恐怕可能再也没人会无条件对她如此,与他相依为命十几年这种依赖感早已成习惯。
他有过片刻动容,清湛的目光倏地燃起一束微光,语气还带着三分宠溺:“傻女!”又不可一世弯嘴轻笑,笑容停滞须臾,还未等她继续讲,王彧尧拿过唱片拆开包装盒,“来试一试。”一边讲,还不忘将唱片放入转台中。
唱片随唱针悠悠回转,伴着“噼啪噼啪”极细微的杂音,温润和谐的音乐缓缓流淌。
王茵不由自主的跟着轻声哼唱,随着音乐的轻重缓急,指尖擢点在留声机旁,整个人也沉浸在此时微妙的氛围中。
午间的一缕阳光透过窗口照射在王彧尧的身上,对面王茵笼罩在阴影中,她的脸隐藏在暖光背后。
王彧尧敛神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良久……
她并未察觉。
谁也不忍心打搅这片刻的静默。
末了,他抬手摸她头,嘴角噙笑,顿觉时日如飞,生活温软。
☆、第四章
尖沙咀水车屋三楼的铁板烧内,滚烫的铁板上溅起滋滋地油渣沫,这里有酒意未消的客人,夜店美女,生意很是热闹。
“你同蒋永健认识,要不要同他讲开饭店,反正我跟住尧哥你发财。”辉佬坐在桌旁,嘴角烟雾漂浮,他理了理袖口,像开会员工与老板一同出谋划策。
王彧尧肃目摇头,“蒋永健那里恐怕不好讲。”三色刺身拼盘上来,他夹起一枚三文鱼便塞进嘴里,几口咽肚,更懒得细细品味。
片刻后,他敛神叹气又说:“九一年,我在倪康手下做事,砸过他场,抢他不少生意,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上次在他开的那家海鲜馆碰见他,他表面虽与我饮酒释前嫌,心中可不是这么想。”
辉佬早已经按捺不住,举出一切可能劝说:“那不如向倪正良下手。反正他也是接手他老子的公司。”
王彧尧的小店经营也将近半年,他发觉长此以往不是办法,等攒够钱打算同辉佬再谋出路。
“我同倪正良交情浅,他最瞧不上我们这类人,人家守着他老子留下的大公司,钱多到数不完,多年无联系,见面一张口就是同他做生意,他会理你?”
要说起当年97前不少社团大佬纷纷移民。那时蒋永健和倪康各占新界和油尖旺,两人呈水火不容之势,97后政府扫黑力度越来越强,蒋永健想躲避警察,了却一身麻烦,早在美国证券公司匿名开户,把资金逐步转移。
而倪康早料到之后的日子不会同以前那样好过,便转行正道,将这些年捞到的非法资金,注册一家公司,在国外上市,再发行股票,表面上改头换面,实际将一切转到地下操作。几年后,倪康逝世,便由儿子倪正良继承家业。
辉佬还不死心:“可是小茵在你手里。倪正良同她毕竟是亲兄妹一场,他会给你几分……”
还未等辉佬说完,王彧尧忍不住发飙,咬牙敲他一记响头,语气暴躁:“小茵关他什么事?我王彧尧还需要靠一个女人来发家?你有没有搞错,她是我妹!你是闲命太长还是见我麻烦不够多,在小茵面前提倪正良,你知不知她会有什么反应。”
一记爆栗敲得辉佬两眼冒金星,他揉了揉发晕的脑袋,老实住嘴,不再轻易出馊主意。
王彧尧放软语气:“开饭店事情你不要管,慢慢来,钱不够就博命赚喽,等店里生意萧条了再转让。这世道就是这样,没得钱,谁会应你,给你的薪水不要都拿去炒股赌马,留点给家人用。”
辉佬突转话题,笑得咸湿:“尧哥,今晚去不去大富豪?”
最近听说大富豪新来了几位年轻水灵的舞小姐,辉佬早已经忍不住,想要去泡夜场,本港夜生活本就丰富,大多数人白天起得晚,晚上都穿得光鲜靓丽去夜店舞厅寻刺激。当然得叫上王彧尧一同风流。
王彧尧目光睥睨,不耐烦说:“晚点再讲,我先回去看看小茵。”
王彧尧深知,以他现在地位与蒋永健讲开大饭店实属天方夜谭,昔日风光不在,你去与他人空谈理想抱负,对方肯定笑掉大牙。至于倪正良就更不用谈,这家伙骨子里本就瞧不起平凡人。
他不急,做任何事情首先得沉住气,舍本逐末终究会功亏一篑,只要挣到钱,这些都是早晚的事情。
弥顿道不知是地段抢眼还是为何,王彧尧店铺租金一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