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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不屑地晃
了晃脑袋,冲他一咧嘴:“不就是一剂蟑螂药?你连药方也记不住,还是我给你写出来的。装什么神秘!”
“药方我是没记住,但我记得合药过程中富有创意的决定性一步!”小风义正词严地推推搡搡,把妹妹
赶到了后门外的小巷里。“这决定性的一步走好了,就可以炼出蟑螂蚊虫的绝世克星。别心痒,这个秘方到
我死的时候会传给你。”
小蝶无奈地关上大门。“一定是在吹牛!”她根本不信哥哥的话。“用止咳
露的配方能配出杀蟑螂药?他以为自己是变戏法的?”
很快,一阵浓白色的烟雾夹杂着酸辣的恶臭越
墙而出。
小蝶皱了皱眉。
她还没来得及拍门抗议,就看到那种生命力极强的顽固甲虫,像潮水
般从一切缝隙涌出小院。
“真的有用?!”小蝶顾不上毛骨悚然,眼睛先亮了,心里开始盘算这种奇
药的前景。气味恶毒无疑会让销量大打折扣,但若真有奇效,靠它来养活兄妹二人绰绰有余。看来天无绝人
之路!药店开不成,毕竟还有别的活路可走。
“嗯?”小蝶的遐想才开头,就看到那群打定主意吃她
一辈子的老鼠们在搬家。“连老鼠都能赶走?不得了啊不得了!”
她还没想到新的赞美之词,就看到
邻居家的狗从狗洞里跌跌撞撞冲了出来,蹒跚着来到路中央,晕倒了。
这毒性太惊人!小蝶忽然
很不安,拧着眉头叫道:“哥——你还活着吗?”她推不开门,也听不到回答,急忙绕到药店正门,想从那
里进入后宅。一路上只见四邻八舍纷纷捂着口鼻从家中逃了出来,连泰安堂里的官差也落荒而逃。小蝶踢开
后院的门时,在浓烟中辨不清方向的小风立刻像找到了航标,狼狈地逃到大街上。“咳咳咳——妹妹,你进
的药材成色实在太好,使情况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突变。我得去买一些劣质的原料。要知道,药材的成色,真
的很重要”
小蝶看到他那副难受的样儿,几天来的郁闷忽然一扫而空,忍不住大笑起来。
“嘿嘿嘿嘿嘿”小风也尴尬地笑了。
他们笑闹了一阵,小蝶收敛
了笑容道歉:“我不高兴的时候总能被你逗乐。我那么胆大妄为的想法,你都愿意实践,我不该气你对我不
好。要生气也该气你太惯着我,宁可看我胡闹也不拦着。”
“下一次我觉得不妥,一定在实践之前反
驳你。”小风咳嗽罢了,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坏事做得如愿以偿。既做了坏事,又得不到预期的结果,
只剩下亏心和懊丧——我当兄长,不该让这种事发生在我们身上。”
兄妹二人言归于好。小蝶心虚地
说:“哥哥,我发现做坏事是连锁反应,一开头就很难收场。”
“嗯?”
小蝶挥舞衣袖挥开面
前的残烟,嘴里大声嚷嚷:“谁干这种缺德的事?谁在我家的灶台里塞上这些中草药?这样捉弄人太过分了
!”她特意强调中草药三个字,显然是提醒大家:泰安堂也是受害者。至于元凶嘛,当然是拥有很多草药的
人。邻居们带着狐疑渐渐散去,泰安堂意外地没有受到投诉。
小蝶不喜欢借题发挥,但也不喜欢错失
良机。她喜欢睚眦必报。
她还以为,一辈子打一打类似的小算盘,也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这天晚上
来了不速之客。
为了过去的零收入的五天,小蝶又失眠了。她默默背到第七十五个药房,听到前面药
店有个女人大力拍门:“大夫开门啊!有急患!”
小蝶踢了踢墙壁,提高声音喊:“哥哥!有夜诊!
”
一连喊了七八声,小风才迷迷糊糊地大声回答:“你醒着,干嘛不去开门?”
“前面太黑,
我害怕。”
“那就别管她。反正我去了也不会看。”
“别!我们已经五天没生意啦!”
小风不再回答,可能又睡着了。小蝶听到前面的人一直在敲门,于是起身披衣。“来了来了!”她转到门
前,忽然心里一动。最近世道不太平,听说黑鹰党又在活跃。这敲门的万一是个打家劫舍的歹人怎么办?也
许是利用女子叫门,然后一拥而入那么戏剧化的事情虽然少有,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别为几个药
钱把小命赔上。
“这位姑娘,我们药店的原则是打烊之后就不抓药。你去别家看看吧。”小蝶摆摆手
,静等回音。
那女子似乎更加焦急:“别的药店我已经去过,他们没有这几味药!大夫,救人一命胜
造七级浮屠,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蝶想了想,又问:“你要的是什么药?我话说前头,我们这里
的名贵珍稀药材很贵!”
“钱无所谓!我要天王剪刀三钱,清凉花根二钱,金线叶六钱,草田螺三钱
”她飞快地报了几样药材。
她的话还没说完,小蝶“呼啦”一声把门拉开,直视着那女子月光下
的脸,一字一句地问:“师姐,是谁受伤?”
“小蝶?!”
药宗首徒孟小霞瞪大了眼睛,不敢
相信这样的巧遇。
小蝶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药宗掌门。小蝶更没想过,再见她的时候,她竟然是这
样一副面如金纸的惨淡病容。
小蝶曾经很怨师父。她一直觉得,即使自己有再大的过错,师父也不该
狠心对待他们兄妹二人。小蝶曾经以为,再见到师父的时候,自己会活得好好的,会成为一个比师父更伟大
的人物,居高临下俯瞰这个无情的女人,让她后悔把自己赶出药宗山门。
但真的见了她,真的俯瞰她
,小蝶只觉得一阵心酸,任凭豆大的泪珠落在任绯晴手心。“师父”
似乎是听到她轻轻的呼唤,
任绯晴睁开眼睛,有些迟疑地看了小蝶一眼,声音掩饰不住惊讶:“小蝶?”
小蝶用力点点头,问:
“师父,是谁下这样的毒手?”
任绯晴没有回答,在一旁的药宗次徒范小泉哼了一声,闷闷不乐地答
道:“是黑鹰党!”
“黑鹰党?”小蝶惊呼之时不忘压低了声音,惊疑地问:“我们和黑鹰党有什么
过节?何至于把师父伤成这样!”
孟小霞叹了口气,拧着眉头道:“这话可就长了。你三年前解了毒
宗的毒人,毒宗把这笔帐算作师父头上,几番激将,一定要和师父一较高下。师
父无奈接受了挑战,与毒宗宗主虚泉子订三年之约,约定各自炼药。眼看三年之约就在眼前,师父忽然说要
去看望一位故人。”
“故人?谁?”小蝶好奇地问。
孟小霞一抿嘴:“就是黑鹰党的首领,那
个号称‘飞手’的大盗易天。”
任绯晴一直静听着她们交谈,这时候忽然虚弱地插嘴:“他不是易天
。”说着挣扎着要起来。守护在任绯晴身边的范小泉急忙为师父扶正枕头。任绯晴喘了两口,稳了稳心神,
缓缓道:“小蝶,把你哥哥也叫出来吧,我有件大事要交待。”
她话音刚落,小风立刻推门进来跪在
任绯晴的卧榻下。“师父,那个假易天为什么伤您?”小风眼里噙着泪,声音恨恨。
范小泉在一边抢
着说:“他本来和师父言谈甚欢。师父后来说‘阁下如此英雄,纵然以真面目闯荡,也不难成名于江湖。何
必假冒易天之名?’一句话惹恼了他,他恶狠狠说他就是易天,还说没想到师父这样的世外高人也听信别人
对他的诽谤。后来我们出了普州城没五里,就被人袭击。”
“我门中人不擅武功。”孟小霞说到此处
潸然泪下:“我和范师弟不通拳脚,只有师父能力敌匪人。后来他们被毒药逼退,师父却受了伤。我们拼命
往回赶,可是走到这里,师父已经难以支撑。”
小蝶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问:“师父您怎么知道
他是个假的?也许人家是真的呢?被你这样一说,谁不生气。”
“生气?”孟小霞白了小蝶一眼,“
生气需要杀人灭口?”
任绯晴沉着地说:“我当然知道他是假的。因为易天是我的丈夫。”
谁
也没听她提过她的丈夫。没想到答案竟是如此。
“这三年我倾全力炼制‘紫霜丸’,却没有一点获胜
的把握。”任绯晴的眼神淡淡地扫过惊诧莫名的徒弟们,平静地继续说道:“这是以命相搏,稍有差失,我
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见他听说普州出了黑鹰党,他们的首领叫易天,我无论如何也得去看看——若是真的
,能在死前见他一面,也可了结我二十年来的心愿。可惜”
小蝶眨了眨眼睛,似乎想问什么,又
不敢在诸位师兄师姐面前放肆。
任绯晴看着小蝶轻轻一笑,说:“可惜不过是一场空。我要死了,可
我还留着一个关于你的秘密。我说出来,你的人生也许会不同。你自己决定,我该带走它,还是揭露它?”
“师父!”药宗弟子齐齐跪下,“您千万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可是她的眼睛只看着小蝶一个人。小
蝶认真想了想,说:“既然让我知道有这样一个秘密,弄不明白我就无法安心。至于是不是会让我的人生不
同,我想,这应该由我来决定。”
“好。”任绯晴点点头,直爽地说:“你是我和易天的女儿。”
小蝶张大嘴巴无法合拢。
任绯晴继续说:“二十年前,我和天哥成婚第十天,符朝宗被判满门抄斩
。符大哥的儿子才四岁,那时候在我家凑热闹。天哥对这孩子说,拚了命也要救出他爹和他怀有身孕的娘。
他让我藏好这孩子。可他去了就没回来我总想着,至少在我死之前,再看他一眼也好。”她偏过头,凄
凉地笑了一下,“小风,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娘——我应该好好照顾你,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可是我太自私,心疼自己的女儿,让你替她受了重罚。”
小风抹了抹眼泪:“您的恩德,小风粉身
碎骨也无法报答。为妹妹受罚又算什么呢!”
任绯晴摸了摸小蝶的头,柔和地说:“小蝶,这个药宗
掌门之位,我传给你。”
小蝶不加思索地回答:“我不干。”
任绯晴有些意外,脱口问:“为
什么?”
小蝶撇了撇嘴:“推卸责任的时候把我叫‘弃徒’,要拼命的时候又要我当宗主。我可没这
么好使唤。”
“你——”任绯晴瞪圆了眼睛,一口气没接上,头有些发晕。她挥手对小霞等人道:“
你们三个出去。”
屋中只剩下母女二人,任绯晴看着小蝶,慢悠悠说:“三年不见,你竟然变成一个
独善其身的人我时日无多,本门内再也没有能力敌毒宗宗主的人。你要看着昔日的同门白白送死?更何
况,这一场风波本来就是因你而起。”
“这个理由不充分!”小蝶抗议道:“我已经因为解毒付出‘
逐出师门’的代价了,为什么时隔三年还要负责?官府对犯了罪的人,也只对一个罪惩罚一次而已。你以为
自称是我‘亲娘’,我就会百依百顺?”
“你真是气死我!”任绯晴狠狠瞪了小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