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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携带还不会丢下我远走高飞。”小蝶酒品差,舌头已经不太利索,牢骚却只增不减:“以前我奚落兰夫人
给自己找了三十九个义兄弟撑腰。现在才知道,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我只有一个哥哥,就闹到这地步。
兰夫人能与三十九个兄弟相安无事,简直是处理人际关系的天才。当她的女儿,一定能省很多心思。”
月怜和兰惜却不约而同地重重叹了口气。小蝶知道兰惜想当江湖说书人的志愿受到反对。但月怜无论怎么看
也是一名模范女儿,她也唉声叹气,实在让小蝶无法理解。
月怜仰脖喝尽杯中酒,指着自己身上的衣
服问:“你看我的衣服好不好看?”小蝶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好看!”月怜今日穿一件绣黄花的白衫,下
面一条纫着紫花瓣的绿裙。小蝶从没想过这种搭配。但那黄色、白色、绿色、紫色恰到好处地配在一起,在
月怜身上怎么看怎么顺眼。
月怜又痛快地喝了一杯,问:“知道不拘一阁吗?”
小蝶迷惘地摇
摇头。景渊一边酌酒一边慢悠悠回答:“江湖上最大的裁缝铺,主营大侠套装。江湖人士穿衣讲究不能绷扯
勾挂,所以制衣时有各自的特殊要求。穿起来是否美观还是次要的,万一该摸飞镖时摸不出来,该抽匕首时
抽出一根火镰——问题就大了。不拘一阁量身定做能够完全发挥招式威力,并且符合地位、形象、气质、武
功特点的大侠套装。”兰惜在一旁补充:“我娘就有好几身不拘一阁的套装。其中有一身骑装,暗器、匕首
、地图、零食、小玩意儿全部放在不同的口袋里。服装设计符合骑马姿势,骑行时任何东西不会掉出来
,而且不论想找什么,都能用最快时间拿在手中。”
月怜看着杯中倒映的月光,哀怨地说:“我从小
喜欢搭配颜色。什么衫配什么裙,哪个剑穗配哪套衣服,骑哪匹马时披哪条斗篷我克制不住,总是注意
这些细节。上次武林大会,四天当中我换了十套衣服。不拘一阁的小布先生去观摩,由始至终盯着我的衣服
——大会结束后,他说我是‘全武林最会穿衣服的人’。我很高兴,可我娘差点气死。”
“她说,‘
别人把你叫做江湖第一花瓶,就算了。他们只看表象,根本不了解你。现在你也只看自己的表象,甘当花瓶
?’我不敢说出来——我的理想是进不拘一阁,当一名有品味的配色师傅。唉
我是长女,不能像兰惜那样随便把自己的意愿当真。”月怜无精打采地说罢,“咚”一声醉倒在桌上。小
蝶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长长叹息:“有名流当父母,真倒霉啊!”
景渊和辛祐插不上话,不妨碍名
媛们惺惺惜惺惺。小蝶很豪爽地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突发奇想:“怪不得出类拔萃的奇人都没爹没娘——爹
娘只知道如何塑造一个更好的自己,想不出别的类型。幸好我有一点点配药的天分,不然肯定恨死我娘。”
她挠挠腮,又突发奇想:“也许知道自己的师父是亲娘,我就不喜欢配药了”
“他们俩也算是配
毒药的奇人,的确是孤儿出身。”兰惜托着腮,盯住景渊和辛祐,目光中竟然有点羡慕。景渊送她一个大白
眼:“我不是孤儿。”
“你爹不是在二十年前死了吗?”
小蝶喝得迷糊,指着自己的鼻尖说:
“那是我爹。”
兰惜大惊小怪地叫一声:“咦?你们俩的爹都是二十年前死的流年不利啊流年不
利。”
景渊无比平静地说:“我爹没死,离家出走而已。”害小蝶呛了一口。兰惜还想打听详情,可
他拎起酒壶走开了。
“离家出走二十年?到底怎么回事?”兰惜用力摇辛祐的手臂。
辛祐不紧
不慢喝尽碗中的酒,说:“你们都醉了,去休息吧。”
小蝶睡到后半夜,爬起来透气,见景渊坐在中
庭望着月亮发呆。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他丢过来一枚药丸:“吃了它。”
“这是什么?”
“翠
霄家庭八件套里面的‘解余酲’——醒酒润喉。”
小蝶闻了一下,含在嘴里。一股清凉直透心脾,涌
上脑门。“味道挺好。”她夸一声,问:“你怎么不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你怎么这样好心,来
关心我?”景渊上下打量她。小蝶不客气地坐在他旁边,不厚道地笑笑:“因为今天发现你比我惨——我娘
不认我,好歹是为了保护我。你爹好端端地把你遗弃了那时候你多大?五岁?六岁?”
景渊缓缓
地扭过头,冷冰冰的目光瞪着小蝶:“为什么你锲而不舍激怒我?这么想成为我亲手毒死的第一个人?”
“不想说就算了。难得我喝多了有心情聆听,而且明天起床就会把听到的东西忘记多可靠的听众。”
小蝶耸耸肩站起来,手臂突然被景渊抓住,身子一趔趄又坐在他旁边。
景渊没有说话,双眼依旧注视
前方。清风飞过瓦瓴,中庭大水缸中一枝孤零零的白荷轻摇。多风季节的晚上,面前的景象能重演几百次,
实在平常不过,可小蝶在一刹那脸红心跳。她装作嗅荷香,稍稍坐远一点。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无
知的幸福感?”他懊丧地叹了口气,“好像看到自己以前的傻样。以为别人的做法是对自己好,后来才知道
,只是为他自己。那个人是我爹。他没有遗弃我。是我逼走他。”
“哎?”小蝶没听明白。景渊也无
意说得太明白,幽幽地叹息:“我毒死的第一个人,是傻乎乎的自己。”
小蝶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
眼睛。现在已经不流行暴戾儿童的辛酸成长史,何况他讲得语无伦次她确信景渊喝醉酒的反应,是失去
语言逻辑,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喝多了——回去睡吧!”
兰惜意外地发现自己喝多之后不会
呼呼大睡,会腹泻。后半夜她开始闹肚子,立刻想起江湖上最好的止泻药制造者正住在自己隔壁。她拍拍辛
祐的房门,可怜兮兮地央求:“辛庄主,你有没有随身携带家庭八件套?给一粒安肠丸吧!”
辛祐不
便让她进屋。兰惜仗着自己年纪小,不讲究那么多,吞了药丸直接走进辛祐房中倒水喝。她身上酒味太重,
辛祐只得开窗换气。
窗子一开,他立刻怔住。兰惜见他神色异样,也凑到窗边探头探脑。景渊与小蝶
坐在中庭的月光下。兰惜见状叫了声“哎呦”,偷偷看辛祐脸色。发觉辛祐片刻之后就没有震骇的神情,她
由衷赞一声:“你真是好定力。”
乍见景渊与小蝶并肩而坐,辛祐心中不知何味,觉得他们二人一起
赏月聊天实在出乎意料。过了片刻,他不再讶异,却被一股莫名失落击中。冷静地想想,景渊与小蝶志趣相
同,若真走到一起,也没什么稀奇。听兰惜冒出那么一句,他含混地反问:“怎么讲?”
“你喜欢的
女人跟你最好的兄弟。”兰惜代他怅惋:“是你先遇到她,发现她的好处”
辛祐恍然大悟,忍不
住笑道:“谁说她应该和先遇到她、先发现她优点的人在一起?这事情什么时候讲先来后到?”
兰惜
也恍然大悟:“原来男人真能单纯把女人当妹妹一样来喜欢啊!”
她的话提醒了辛祐,忽然想到这样
未尝不可。他在她头上敲一记,叮嘱道:“小孩子别胡思乱想。今晚的事情别对人说。”
兰惜信誓旦
旦保证:“我只写在我的神秘小本子里面,锁在我的神秘小匣子里面,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么好的素材。”
第二天小蝶果然把喝醉时的事情忘了。她只记得景渊送她一粒解余酲,后来貌似没有发生糟糕的事情
。为了对他的好意表示感谢,小蝶善意地对解余酲提出几条改进意见。景渊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
,既没感谢,也没挑刺。
又过了几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蝶觉得,旅途中的气氛缓和得多。她时
不时提醒自己:旅伴是景渊——时刻想着吞并药宗的景渊。跟这个人在一起,怎么能谈笑风生?她一想到这
个,就觉得自己的表现对不起死去的娘,于是立刻沉下脸没有好脸色。
月怜和兰惜摸不清小蝶的念头
,发现她的心情又变差,小心翼翼地问景渊:“你又惹她生气?”
景渊摇摇头:“少说话,今天很危
险。”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十三。每个月今天她的情绪会大起大落。”
“为
什么?”兰惜还是不明白。走在前面的小蝶身子一僵,转过身时一脸铁青,问话时牙齿打颤:“你怎么知道
?”
景渊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解释。兰惜关切地问:“小蝶姐姐,你中了什么毒?每月十三是发作的
日子?你到底怎么了?”
小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攥紧拳头低声叽咕:“我恨懂医术、喜欢观察别人
还乱说话的男人”
“今天是十三!”辛祐拿出江湖黄历,蹙眉低呼一声:“今日宜出师、出关、
下山。也许会有大师级的仇人现身”
月怜从容地指向前方:“不要紧,再走一个时辰,就是北风
堡。”
山巅上一座气势非凡的宅院,从杳杳云雾中露出面目。
小蝶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把房子
盖在风特别大的山顶上。看到一只硕大无比的风筝在半山腰飘荡,她想,也许武林盟主的业余爱好是做风筝
。紧接着,她发现该风筝没有牵线,下面挂着一个人。
“这是什么酷刑?”她忍不住大叫起来。兰惜
和月怜见怪不怪,认真眺望一刻,说:“老汤做的新风筝好像是全羊皮。”
小蝶指着那个在半空中“
哟喝哟喝”快乐大叫的人,声音止不住颤抖:“这就是病人?!”
景渊也看了一会儿,冷淡地反问:
“你觉得正常人会做这种事吗?”
羊皮风筝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剧烈地打起转,顺着风滑向山脚,在
他们不远处“噗”一声坠入树海。月怜和兰惜走上前,仰头向挂在树枝上的中年人热情挥手:“老汤!这一
次还是没平稳着地,真可惜。”
中年人的样貌令人一见就生好感,想必年轻时是个美男子。可惜此刻
他被夹在树杈之间,头上身上满是树叶树枝,有点狼狈。他惘然地看着她们,很腼腆地问:“你们是谁?”
月怜和兰惜面面相觑,无奈地向小蝶和景渊介绍:“这是我娘的第四十个义兄。”辛祐仔细看了看老汤真诚
却迷惘的表情,恍然大悟:“他有失忆症。”
“不止。”月怜提一口气跃上树枝,解开缠在老汤身上
的绳索。
小蝶不懂轻功,但见月怜身姿优美神态轻松,忍不住热烈鼓掌。见那老汤落地时毫不慌乱,
脚步既轻又稳,她更诧异:“他会武功?”
“我们姐妹的轻功就是他教的——那时候他的记性还能凑
合,偶尔会把教过的东西再教三遍。”兰惜翻身跃上树,解下老汤的羊皮风筝,说:“等他教暗器的时候,
记性就唉,十年过去,至今还没有教给我,怎样飞快地抓一把铁蒺藜却不会弄伤自己的手。”
景
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