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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就很难说了。也许是大型的猴子——可是在热带雨林中并没有什么大型的猴子。
黑猩猩?刚果这一地区并没有黑猩猩。或许是大猩猩:他看到一块凹陷得很厉害的头骨残片,并注意到它独特的矢面顶的前端。
“埃利奥特,”芒罗迫不及待地问,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不是人的吧?”
“肯定不是人的,”埃利奥特看着地面说。有什么东西能砸碎大猩猩的脑袋呢?他断定这肯定是发生在死后。一只大猩猩死了,许多年以后,它的白骨不知怎么就被砸碎了。这一切在生前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是人的,”芒罗看着地面说,“这么多的白骨,但没有人的。”他从埃利奥特身边走过,看了他一眼。最好还是闭上你的嘴巴。“卡希加和他的同伴知道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芒罗看着他说道。
芒罗看见什么了?他和死亡打过许多交道,看到人骨肯定能认得出来。埃利奥特的目光落在一块弯弯的骨头上。它看上去有点像火鸡的叉骨,只是大得多也宽得多,而且因年久而显得白花花的。他把它拣了起来。这是人的头颅上颧骨上缘的碎骨,是靠近眼睛下面的颧骨。
他把这块骨头翻过来,然后低头看看这片丛林地面,看看伸出触须在这块白骨之地上爬行的昆虫。他注意到这里有许多十分易碎的骨头,其中有一些很薄,呈半透明状态——他认为这些是小动物的骨头。
现在他倒没有把握了。
他又想起了上研究生院时遇到过的一个问题:人的眼眶是由哪七块骨头构成的呢?埃利奥特尽力回想。颧骨、鼻骨、内眼眶,蝶骨是第四块,第五块是筛骨——下面一定还有一块,从嘴巴里向上,叫腭骨,是第六块,还有一块——最后一块他想不起来了。颧骨,鼻骨,内眼眶,蝶骨,筛骨,腭骨这些易碎的、半透明的、精巧的骨头。
人的骨头。
“至少这些不是人骨,”罗斯说。
“不是,”埃利奥特表示同意。他看了埃米一眼。
埃米打着手语说:人死在这儿。
“她说什么?”
“她说这儿空气对人有害。”
“我们走吧,”芒罗说道。
芒罗领着埃利奥特走在前面,和其他人拉开一段距离。“干得不错,”他说道,“对吉库尤人处处得小心,别把他们吓着。刚才你的猴子说什么来着?”
“她说人死在那儿了。”
“她比那些人知道得多,”芒罗忧郁地点着头说,“虽然他们也有些疑惑。”
在他们身后,全队鱼贯而行,没有人说话。
“那地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埃利奥特问。
“有许多骨头,”芒罗答道,“有豹子的、疣猴的、林鼠的,也许还有丛猴的、人的”
“还有大猩猩的,”埃利奥特接了一句。
“对,”芒罗应答道,“我也看到了。有大猩猩的。”他摇摇头。“有什么东西能杀死大猩猩呢,教授?”
埃利奥特没有作答。
欧日财团的营地已是一片废墟,宿营帐篷被撕得粉碎,一具具尸体上叮满了密密麻麻的苍蝇。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冲天的臭气。苍蝇发出嗡嗡的声响,单调而恼人。除了芒罗之外,大家都站在营地外面。
“没办法,”他说道,“我们得弄清这些人是怎么了。”他跨过被摧毁了的围栏,进入营地。
芒罗一跨入营地,环形防御系统就被触发,发出刺耳的高频信号。围栏外面的其他人都捂住耳朵,埃米发出不悦的哼哼声。
坏声音。
芒罗向后扫了众人一眼。“我倒不觉得吵,”他说道,“你们呆在外面就会听到这种声音。”他走到一具尸体旁,用脚把它翻了过来,然后弯下腰,挥挥手赶走叮在上面的密密麻麻的苍蝇,仔细查看了尸体的头部。
罗斯瞥了埃利奥特一眼,看见这位性格独特的科学家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儿,似乎深为这场灾难所震惊。在他身旁,埃米捂住双耳,吓得皱眉蹩眼。不过罗斯没有呆立在那儿。她深吸了一口气,跨进营地。“我得看看他们安装的是什么防御体系。”
“好吧,”埃利奥特说。他感到漠然,头脑发昏,像要昏倒似的;眼前发生的情景和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使他头晕目眩。他看到罗斯择路穿过营地,然后提起一个奇特的装有挡板的锥形黑盒子。她顺着一根电缆走到营地中心。随后不久,高频信号就停止了;她切断了信号源。
埃米打着手语:现在好多了。
罗斯一手捏着鼻挡住臭气,另一只手在营地中心的电子设备中仔细翻找。
卡希加说:“我来看看他们是不是有枪,博士。”说着他也进入了营地。其他脚夫也犹犹豫豫地跟了进去。
现在只有埃利奥特和埃米单独在一起。埃米拉住埃利奥特的手,木然地看着这片废墟。埃利奥特打着手势问:埃米,这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埃米以手语回答道:东西来。
什么东西?
坏东西。
什么东西?
坏东西来东西来坏。
什么东西?
坏东西。
很显然,再这样问下去是徒劳的。他叫她果在营地外,自己走了进去。他在尸体和嗡嗡乱飞的苍蝇间穿行。
罗斯问道:“有谁发现他们的队长了吗?”
在营地的那一边,芒罗答道:“门纳德。”
“在金沙萨城外?”
芒罗点头说:“是啊。”
“门纳德是谁?”埃利奥特问。
“他的名声不坏,熟悉刚果。”罗斯择路穿过废墟。“但是还不够好。”过了片刻她停了下来。
埃利奥特朝她走过去,见她正注视着一具脸面朝下趴着的尸体。
“不用翻过来了,”她说道,“这是里克特。”
埃利奥特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肯定。尸体身上叮满了苍蝇。他弯下腰。
“别碰他!”
“好吧,”埃利奥特说。
“卡希加,”芒罗举起一只20升的绿色塑料桶喊道。那桶里的液体在晃动。“我们把这儿处理一下。”
卡希加和他的兄弟们迅速跑过去,把煤油泼洒在帐篷和尸体上。埃利奥特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罗斯蹲在一顶撕坏了的尼龙帐篷下高声喊道:“等我一会儿!”
“你别着急,”芒罗说道。他转身对着埃利奥特,发现他正看着营地外的埃米。
埃米正打着手势自言自语:人坏。不要相信人坏事来了。
“她对这儿发生的一切似乎很镇定,”芒罗说。
“未必见得,”埃利奥特说,“我想她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但愿她能告诉我们,”芒罗说道,“因为这些人死的情况都一样,都是脑袋被砸碎了。”
考察队继续穿越丛林。在他们身后,欧日财团的营地上升起了腾腾烈焰和滚滚浓烟。罗斯一言不发,陷入了沉思。埃利奥特问她:“你刚才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好东西,”她答道,“他们有一套非常有效的圆形防御系统,类似于我们的环形动物防御体系。我找到的那些锥形的东西是声音传感器,它们一旦收到信号,就会发出刺耳的超高频声。这个系统对爬行动物不起作用,但对付哺乳动物却非常有效,能把狼或豹吓得跑到山上去。”
“可是它在这儿没有起作用,”埃利奥特说。
“是的,”罗斯说,“对埃米就没有多少作用。”
埃利奥特说:“对人的听觉系统效果如何?”
“你已感受到了,很烦人。不过,仅此而已。”她看了看埃利奥特。“可是刚果这一地区没有人,我们是例外。”
芒罗问道:“我们能不能建立一道更好的环形防线?”
“那还用说,”罗斯答道,“我建的是新一代环形防线,除了大象和犀牛外,什么动物都挡得住。”不过,她的话听起来并不那么令人信服。
傍晚时分,他们意外地发现了地球资源技术服务公司派出的第一支刚果考察队营地的残迹。他们差一点就错过了,因为,在这八天中,丛林的藤蔓和攀缘植物已长满了营地,几乎把所有的痕迹都覆盖了。能见到的东西已所剩无几——一些破碎的橙色尼龙布条,一只有凹痕的铝锅,压坏的三脚架和砸碎的摄像机。摄像机里绿色的线路板散落了一地。他们未发现任何尸体。因为天色越来越暗,他们便加紧赶路了。
埃米明显地焦躁不安起来。她打着手语说:不要去。
彼得·埃利奥特未加理会。
坏地方老地方不要去。
“我们去,埃米,”他说道。
15分钟后,他们来到一个悬垂树木的断裂处。抬头眺望,他们看见了高耸于森林之上的穆肯科山那黑乎乎的锥顶。潮湿的天空中有两道交叉的淡绿色激光束在发光。在激光束交叉点的下面,就是半掩在丛林的绿叶之中、已经被苔藓覆盖的、失落的津吉城的大石块。
埃利奥特转身看埃米。
埃米已不见了踪影。
4.“野外环境报警防御系统”
他觉得难以置信。
起初,他以为她跑走只是为了惩罚他,为了让他对在拉戈拉河上向她发射麻醉针的事感到内疚。他对芒罗和罗斯解释说,她是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于是他们花了半小时在丛林中来回寻找,呼叫她的名字。但是除了热带雨林那永恒的寂静之外,没有任何回应。半小时、一小时,接近两小时已经过去,仍然没有结果。
埃利奥特慌了神。
既然她还不从树丛中出来,就不得不考虑另一种可能性了。“也许她和最后一群大猩猩一起逃走了。”芒罗说道。
“不可能,”埃利奥特说。
“她已经七岁,快成熟了,”芒罗耸耸肩说,“她毕竟是大猩猩嘛。”
“不可能。”埃利奥特坚持道。
不过他明白芒罗的意思。饲养黑猩猩的人到了一定的时候必然会发现他们再也养不了它们了。它们一旦成熟,长得又大又有力量,强烈的种属个性就表现出来,变得难以驾驭。对它们依然爱护备至,视它们为娇小可爱的人类宠物已不可能。它们的基因决定了它们具有终将不可忽视的必然差别。
“大猩猩种群并不排外,”芒罗提醒他说道,“他们接受陌生者,尤其是雌性猩猩。”
“她不会那样干,”埃利奥特坚持道,“不可能。”
埃米从小就是由人喂养长大的。她对西式的高速公路和“免下车”餐馆要比对丛林熟悉得多。如果埃利奥特驾车途经她所喜爱的“免下车”餐馆而不停车,她会迅速拍拍他的肩膀,指出他的错误。她对丛林又有什么了解呢?丛林对她和埃利奥特本人一样,是陌生的,只不过——
“我们最好在这儿安营,”罗斯看看表说道,“她会回来的——如果她愿意的话。毕竟不是我们丢下她,而是她离开了我们。”
他们带了一瓶堂·佩里尼翁香槟酒,但是此刻谁也没有心思搞什么庆贺。埃利奥特因失去埃米而悔恨不已,其他人则依然对先前所看到的营地的情景心有余悸。夜色迅速降临,要架设地球资源技术服务公司的野外环境报警防御系统还有很多事要做。
该系统的防御技术是基于这样一个事实:环形防御在整个刚果探险的历史中占主导地位。一个多世纪以前,斯坦利曾评说道:“只有用灌木或树木围起来的营地才算是完整的。”从那以后,几乎没有什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