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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行轻快,载着那年青汉子的快船缓缓靠向岸边。
“二爷,前面便是轻烟楼。军门大人今晚便在楼上秘密宴会。”船娘低声在年青汉子身后说道。
被称作“二爷”的年青汉子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低声道:“哦,知道宴请的是谁吗?”
“有三位客人。一位是帝国佛道两教的精神领袖‘戒律会’十三峰之一,具体是谁没有查到;还有两位是长江水路上很有影响力的龙头大爷,‘参水猿’和‘怒蛟’。”
年青汉子环视四周,只见临河窗前粉红氤氲,各处河房都挂着大红灯笼,。河上画船相接,岸上楼阁参差,香氛缭绕,烛影摇红,箫鼓琴筝,不绝于耳。
收回目光,年青汉子豪放的气概中竟然隐隐透着几分深沉稳重的气度,微微笑着,赞道:“嗯,好。你就在这边等我回来吧。”
说罢,不待那船娘回答,纵身上岸,瞬间消失在灯火阑珊的人流中。
轻烟楼。
楼高三层,精美绝伦。
今夜,整幢楼都被南直隶西江总督预订,不再接纳其他客人。
在金粉繁华的金陵名都,贵戚勋爵世家的王孙公子,又或是养鸟尚书、莳花御史等失意官员,再或是在粉头堆里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的乌衣子弟们那是数不胜数,他们出则禅客书童,入则佳肴美姬,或是对月弹琴,扫雪烹茶,或是名士分韵,佳人佐酒,享受着无尽的闲情逸致,奢侈豪华。
轻烟楼绝对是金陵众多王孙公子富商巨贾趋之若骛的一个寻欢去处,但借他们一万个胆子,也没人敢抢南直隶西江总督的风头,更何况这军门大人还是帝国四大家族之一的顾氏家族中握有大权的重要人物。
任是什么王孙公子尚书御史,今夜也都只能怏怏而退了。
此时,在轻烟楼最高层,一队妙龄女子,个个身着汉装,妙曼云环、步摇叮当,手挥五弦,目送秋波,从两壁厢的帷幕中旋舞而出,厅中诸人霎时便静了下来。
上首主位端坐者便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青的总督——顾剑辰。
右首两位,便是长江水路上称雄的黑道龙头之一, ‘参水猿’和‘怒蛟’两人。
‘参水猿’莫如,身形瘦高,臂长如猿,又擅“猿公”、“越女”剑技,称雄长江水路凡二十年;
怒蛟,无人知其姓名,崛起不过数年,声势却已经不下于其他水路群豪。
莫如、怒蛟都已经被顾剑辰招揽到总督幕府中,其手下不日接受总督衙门的招安改编,条件皆已经谈妥,总督府早就预定今日为他俩饯行。
左首两位贵宾皆着月白道袍,头戴幞头,唇红齿白,肤似润玉,乍一看好似翩翩浊世佳公子,但如何瞒得过莫如和怒蛟两人的犀利眼睛,这两位明明是易钗而弁的女流么。
戒律会十三峰的名头,便是这两位素来桀骜的黑道大豪也不愿意招惹。
倒并不是因为十三峰代表了戒律会中十三位武技、神通高深莫测的佛道高人,而是戒律会所代表的帝国佛、道两教的庞大势力令得他们忌惮不已。
而顾剑辰能够说服轻易不主动出面,通常厕身幕后,身份超脱的戒律会出面,甚至派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十三峰中人亲临南京晤谈,也让这两位决意归附的黑道大豪暗吃一惊。
这两位女流,明眸清纯,气质清华,不含人间烟火气,大概不是尼姑便是道姑了,只是现在都作俗世打扮,倒也不知道哪一位才是十三峰之一。
两位平时不羁小节的黑道大豪也尽量收敛起身上的江湖气,心里却在嘀咕:好端端的花容月貌,出的什么家啊?可惜,可惜!
娇语如莺,芳情似醉,笙歌曼舞,移时方退。
美丽的女侍奉上香茗,顾剑辰举杯致辞,主宾气氛欢洽。
稍歇,厅中闲杂人等尽皆退下,只剩下主客五人在座。
受命总督南直隶、西江两省军务,顾剑辰现在实际上面临着数面夹击,处境艰难,北面面临山东、河南多股流民军的威胁,西面有盘踞豫南、荆襄之间的流民军随时可能东进,南面有西江的多股流民造反,唯有东南面的浙江、福建目前尚无流民起事。
作为顾剑辰,他必须整合联结所有可以整合联结起来的力量,才能真正在南直隶和西江两省立定根基,站稳脚跟,尤其是南直隶,世家大族的势力盘根错节,只要走错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如何面对危局?
顾氏家族数百年经营,势力遍及帝国疆域,但顾氏根本重地仍是在江东、江南的富庶之地。顾剑辰虽然拥有顾氏家族的支持,仍然时时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感。
他必须争取到四大家族以及其他世家大族的通力合作,还要适当缓解调和贫富矛盾,使得流民不再困窘无计而啸聚造反,等等。
“军门大人,”两名来自戒律会的贵宾,其中一位身量颀长,沉静内敛的女子,开口说道:“你今日曾言道,如今急务是西江乱事为两省之患,宜剿抚并用尽速平定之。剿则不论,抚之一途,如何筹措?”
“听梵大师客气,直呼小子之名即可。至于抚之一途,在足食和安居乐业而已,流民足食而乐业,又怎么会造反?”
‘参水猿’莫如和怒蛟闻言互相对视一眼,有会于心,原来这戒律会十三峰中的女流,其名为“听梵”。
“那具体又该如何?”听梵打破砂锅问到底,显然是重视实际的人物,对虚言空谈不感兴趣。
顾剑辰笑道:“足食一途,现受诏命都督陕西总摄军事的雷瑾都督曾寄书与小子,言及番薯、玉蜀黍、和兰豆、落花生等外番物产,可种植于贫瘠山地和盐碱、沙壤土地,以之储粮、备荒有大用,我决定明春即试行之。”
接下来,顾剑辰又顺便把雷瑾武装移民的一些设想,以及西北都督幕府正在实施的减租减息、雇工农庄、佥兵令、大修寺院文庙学宫道路桥梁水利城池、大兴农牧工商、大兴吃喝玩乐诸业、从‘扑买’发展来的‘竟买’制度等等都择要说了一些,虽然顾剑辰话里话外并不完全认同雷瑾所有的设想和做法,但不言而喻,他明显是要准备将这些做法也在南直隶、西江两省不同程度的加以实施。事实上,即使没有雷瑾的西北都督幕府作为参照,顾剑辰也会实施一些类似的措施,所谓鉴往而知来,西北都督幕府的大部分措施实际上都并不新鲜,绝大部分都可以从帝国的历史典籍中找到许多类似的依据,关键在于当政者有无眼光和魄力在当下采纳实施而已。
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听梵,悠然道:“俗世之人皆趋利,正如杨子所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譬如,帝国凡是拥有乘驿特权者,便拥有了许多方便和利益,以致各方人士都趋之若鹜,不惜施展各种伎俩千方百计谋取乘驿的特权,致使帝国驿政弊端百出,扰民害民困民日甚一日。而贫民却一般没有机会攫取这项乘驿的特权。”
“富者得益于时代,永远是当政者的同盟,享有许多利益。当政者若是太多地损害富者的利益,便会引起不满,甚至反目成仇,动摇当政者的统治根基。而贫穷小民虽是草根底层,他们却既是承平时期国家赋税的主要承担者,又始终是变乱时期啸聚造反改朝换代的破坏或者说革命力量,威胁帝国的稳定。均贫富、均田免粮、杀富济贫可都是穷民造反的口号。”(注:古人所谓“革命”与今人所理解的涵义不同)
“大人又如何调和贫富、缓解危机?平衡贫富之间的利益冲突?”
顾剑辰颔首笑道:“听梵大师问得好。打破平衡,调整利益格局,势必侵犯和损害各有关方面的利益。人之性,皆趋利而避害,绝不肯甘心接受损害本身利益的事实,当政者操之过急,必然反抗愈烈,甚至有可能使当政者种种努力付之东流。倘能经过长期潜移默化,不仅反抗可以趋缓,并且能渐次接受现实。小子的体会是八个字:急则治标,缓则治本。”
“哦?”听梵大师道:“治标作何解?治本又作何解呢?”
顾剑辰笑着答道:“所谓治标治本,若仅对平定西江乱局而言,剿则治标,抚则治本,其要在攻心。善抚之,不剿宜平;不善抚之,剿亦难平。”
“若对长治久安而言,治标者以足食而乐业为目标,议者或谓贪渎腐败、田土兼并而致民不聊生,解决之要在均田、廉政。吾谓此论实亦治标之法,非治本也!吾友平虏伯论曰:‘如今境内田土之所出,不足以供养境内日益繁衍孽生之民,宜当移境内之民于境外就食,则国内安,无流民之患矣。’小子亦觉此为可行之一道。虽有阻力,行之尚不甚难。”
雷瑾与吉囊一战,依靠苍狼军团的奇袭,歼灭了吉囊后军大部,使吉囊所部伤亡超过四万以上。西北都督幕府的总伤亡也超过两万以上。雷瑾在上报京师的战报中,只称小战未胜,全军而退,但京师的皇上似乎不这么认为,仍然以阻遏了鞑靼人南下掳掠的理由,加封雷瑾为‘功封二等伯爵’,号为‘平虏伯’。雷瑾还未到弱冠之年,在他人眼里还是小孩,但其不到一二年的工夫,从男爵而子爵而伯爵,扶摇直上,在他人眼中,其晋爵之快,恩遇之厚,在帝国亦属仅此一例,令天下人为之瞩目。现在凡是说及‘平虏伯’,很多人都知道指的是西北都督幕府的都督雷瑾。
而顾剑辰在这里所说的阻力主要是指帝国根深蒂固的儒家学说信奉者,儒家学说的大部分学派都是非常保守而尊祖的,对于那些所谓的为了追求财富而抛弃祖先坟墓,离开父母之国,远赴蛮夷番邦的侨民,有着切齿的痛恨,往往称他们为海贼奸民,经常用法律和监狱来对付他们。
向境外移民,若是承平时期,阻力可绝对不象顾剑辰现在所说的那样容易。
顾剑辰至此仍然没有说出,若从长治久安的角度,如何治本之法。听梵显然不想放过这个问题,紧跟着问道:“然则,治本之道又是怎样的呢?”
顾剑辰不答反问:“大师可曾读过泉州高阳的著作?比如〈大秦罗马帝国千年兴衰〉、〈罗马基督教廷事略〉、〈大食事略〉、〈奥斯曼事略〉、〈欧罗巴诸国〉、〈英戈兰大宪章〉等,这些都是西北都督幕府的印书馆新近所刻印的泉州人高阳所著作和通译的书籍。”
“倒也看过一些。”听梵淡淡说道,她们这些超然世外之人,对任何学说都不会先入为主,没有太强的门户之见:
“我细细读过这位高阳先生所著的〈罗马基督教廷事略〉,其中详细的介绍了许多基督教廷腐化堕落荒淫无耻的情形。
他们的最高领袖教皇是所谓的‘圣彼得’继承人,由圣教会的枢机团主教们在西斯廷教堂选举出来的。新教皇的当选,须要三分之二以上多数主教的同意,但是经这样选举出来教皇,却连称得上一声‘好’者,也寥寥无几。
譬如有的教皇非常的残暴,喜欢挖人眼珠子;基督教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婚姻完全掌握在教会手中,连国王也不例外,但有的教皇却拥有无数个情妇,甚至公然把梵蒂冈变成了妓院;又比如有一个乌尔班八世教皇,疯狂的迫害和杀害选举他当上教皇的主教;有的教皇罪恶滔天,四处抢掠、奸杀;有的教皇甚至不止于*掳掠的恶行,更大肆洗劫那些到罗马朝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