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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峰’中人的武技、神通、见识、阅历卓越过人,这是无庸置疑的,而且往往在佛、道之学上有着精深造诣,学养道行都是超尘拔俗,秀出群伦。
听梵即是如此,其本身学养以佛学为宗,又出入于佛、道、儒诸学之间,浑融一体,自成一家。
在佛、道两界,落日听梵声名素具,身份本就相当之超卓,并非仅仅是因为她厕身于十三峰行列之故,才身份尊崇。
在其位,谋其政,听梵本来就肩负着与顾剑辰协商合作事宜的任务,现在雷琥突然杀出来横插一杠子,顾剑辰对雷琥的提议,不论是同意或拒绝,都不可避免的对‘戒律会’产生影响。
对此,‘戒律会’将持何种态度,实在不是遽然可决的容易之事,其中利害,即便是世外之人也不得不加以权衡考虑。
此刻,听梵便采取了冷眼旁观,静坐聆听的态度,在确切的了解雷琥的真实意图前,匆忙作出任何决定都是不恰当的。
“以黄老之术为宗?无为而治?”
雷琥听着顾剑辰说起西北都督幕府的种种新闻旧事,对有关自家亲弟的事情也颇有兴趣,他这趟秘密归来,还没有来得及赶回杭州去晋见父亲,甚至没有与家族秘谍‘雷影’和‘雷霆秘谍’有过多接触,对雷瑾到西北后发生的一切知之不多,这时只能从顾剑辰这儿了解:
“那西北都督幕府又是怎么征税的?”
“哦,西北都督幕府不久前刚颁布了〈税课新律〉,重新厘定幕府税课提举司的事权和职责,赋予税课提举司很大权力。税课提举司辖下有三个最重要部门,一是税目房,主要确定西北所有的开征税目和税率;一是税课司征收税务,一是税课司巡检。征收税务和税课巡检负责审核厘定实际应纳税额,征收各种赋税,稽查各种偷漏瞒欠税课的行为等。
幕府辖下的各府、州、县则有各自的地方税课局,地方税课局各自单独征收各自的府税、州税、县税,但都无权确定任何税目和税率,与幕府税课司也并没有直接的上下级隶属关系。
税课征收是由幕府和府州县各自分别向税户征收实物和银钱,这叫做分类分成叠加课税。
比如天水某一商团,即须将其所得利润的一半左右作为赋税,分别向都督幕府、府、州、县各级衙门缴纳。而作为税收缴纳的利润,幕府征收其中至少六成,府、州、县则分享剩余四成。这只是个大概,具体实行自然还有不小的差别。
由于幕府直接征收税课,并不依赖地方府州县的上缴,幕府便掌握了财源的最大部分,拥有最强大的财力;同时府州县也各自拥有一定的自主征税权,可以自主支配一定税课收入,对地方事务的建设,积极性也比较高。
但最绝的是幕府将西北大部分事务委托给府州县各级衙门去办理,使得占总税收六到七成的幕府支出的额度少;而只占总税收三到四成的府州县衙门支出的额度多,府州县的各级税课收入并不足以支持府州县的庞大支出,导致府州县必须依赖幕府以各种名义下拨、支付或补助给府州县的常规或专项资金,才能妥善办理地方事务以及幕府委托的事务。
这一招等于给府州县套上了金锁链,有利于幕府在财税上有效控制地方,实在是一步高棋。”顾剑辰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显然他对西北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关注。
雷琥有些讶异顾剑辰对西北情势的熟悉,他并不知道顾剑辰在西北有庞大的资金投入,包括了顾氏家族和他个人的大笔金银,因此顾剑辰当然要对西北的动静保持极大的关注,再说顾剑辰的私人代表一直驻在西北,与雷瑾保持着相当紧密的联系。
雷琥琢磨着顾剑辰的话,笑道,“这么个征税法,怎么觉着有那么一点点象先皇帝派矿监税使到帝国各处直接征收税课的做法?”
“不一样,大不一样,”顾剑辰细细的分说着两者的不同。
雷琥和顾剑辰闲聊了好一些‘家常’,便再次切入了正题。
想来有这么一段时间的缓冲,相信顾剑辰已经对自己先前的提议有了一些决定。
雷琥一边暗自想着,一边目视着顾剑辰说道:
“怎么样?墨桥兄作出了决定吗?”
“仲海老弟,造船铸炮我是可以答应你。”顾剑辰正言道,“但是你得给我一个更详尽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光是一个海上争雄那可不成。以现在你‘大元帅’纵横海上的力量,还要大力造船铸炮,似乎已经超过了一般海上争雄的需要。”
“嗯,这没有问题。小弟可以稍后特别就此事作详细说明。”
雷琥也认同顾剑辰的这个要求很合理。
“好。这公开的完全取消海禁,必有起而反对者,大生事端。你让愚兄我又如何权衡这其中的利害呢?”
雷琥闻言,冷冷笑道:“沿海凋敝,贸易萎缩,人稠地狭,民生困窘,贫民乐于下海为匪而不愿作躬耕之良民,岂非海禁之过欤?
潜通外洋,私贩番货,海匪亦匪亦商,呼啸于波涛之上,纵横于七海之间,但其实若无海禁,又焉有海匪哉?若论危及帝国秩序,岂非海禁之策欤?有海禁方有海匪也!推诿于海匪,岂是明智之举?
若无海禁则民生困窘得舒,又岂有良民愿铤而走险,下海为匪?
今上放宽海禁,才不过三四年尔,一府之商税一岁之间,已激增五倍之多,设若完全取消海禁,商税大增,岂不减少躬耕贫民之重负,于民生有益么?
以东林实学为宗的儒生不是也倡言‘务实’,谓‘有益于民而损于国者,权民之重,则宜从民’吗?
至于那些个因循守旧,抱残守缺的家伙,那些死抱着先王之法,祖宗之制不放的家伙,墨桥兄似乎应该下决心清理一下了。
大开海禁,既顺应了民心,你又可收入巨额商税,墨桥兄何以忧疑而不为哉?
至于移民海外,既然流民愿意自求生路,为政者即使出于良知,也应该顺应形势,放他们一条生路,为什么硬是要去阻止呢?难道一定要生生饿死他们或者等到他们起而造反,搞得天翻地覆才安心吗?试问这等动辄嚷嚷先王祖制的家伙,他们的良知和恻隐之心又到哪儿去了呢?他们不是嚷嚷着说仁者爱人吗?那他们的仁爱之心又到哪里去了呢?给狗吃了吗?”
这话说得有些不留情面,顾剑辰也不禁有些尴尬,道:
“仲海老弟,何来这么大的火气?”
心中却暗想,看来这雷家二少在粗鲁野蛮的海匪中间厮混几年,到底也受了许多影响,蛮横匪气的作派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来了。
一旁静坐聆听的听梵却在这一刻触动了什么灵机,眼神一亮,越加注意顾剑辰的最终意向来。
她同时觉得是有必要找个机会和这雷琥谈一谈才行,因为弘扬佛法、吸收信徒也是她身为戒律会重要人员的职责之一呢。
顾剑辰端起细瓷茶盅,抿了一口狮峰龙井润润喉,接着说道:
“取消海禁、允许贫民迁徙海外,这都是大事,即使我完全同意,也需要作出缜密的部署,否则必定大乱失控。这样的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成!
我看,可以分几步。现在浙闽海禁朝廷已经放宽,南直隶沿海在现在的基础上可以进一步放宽,再取消一些下海限制;至于移民,总督衙门也不宜直接出面,在南直隶和西江,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但暂时还不能公开支持,需要以一个非官方的形式办这个事。
这个口子一开,可能过不了多久,海禁就会名存实亡,移民也就不难了。你看这样如何?”
“嗯。只是这移民海外,所谓的非官方形式怎么个做法?”雷琥追问。
一旁的听梵微微一笑,插话道:“便由我们戒律会来主持这个事,你们看成不成?”
“那简直太好了,求之不得啊。”顾剑辰双掌互击,道,“这是及时雨啊!”
雷琥斜睨了听梵一眼,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戒律会介入。
顾剑辰目睹了这一幕,很有点奇怪雷琥与戒律会之间怎么会有些不对付的样儿?不过,这时候不是探求这个问题的时候。
顾剑辰转而目视雷琥,说道:“仲海老弟,你是不是也该把你造船铸炮的详尽而有说服力的理由说明一下了?这儿也都不是外人。”
雷琥点点头,微微一叹,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混合着愤怒、悲哀、苍凉、阴郁、失落甚至无助的复杂表情。
这种表情着实让在场的其他人怔了一怔,要知道以雷琥小试身手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狂野威猛的高超武技,理应非常善于驾驭自己的情绪才是,似乎不应该有这么复杂的情绪流露,而且这么丰富而细腻的表情似乎更不应该在纵横七海的‘大元帅’身上出现。
低低的咳嗽了一声,雷琥端起了手边的茶盅,看来似是准备喝上一口茶,以舒解一下激愤的情绪。
茶盅未到嘴边,‘喀嚓’一声,那精美的细瓷茶盅已经在瞬间化作细粉,再催化为烟雾消逝无踪。
众人在暗吸一口冷气的同时,也越加的奇怪,什么事情能令得这纵横海上的‘大元帅’失态如此?
“帝国流寇之乱初平,小弟就扬帆出海,远游四方。”雷琥的嗓音突然变得有点沙哑而低沉,让人感觉到他的心情很是阴郁。
“在海上飘荡了一些时日,又从东溟大岛随商船队南去吕宋岛,便在那里亲眼目睹了日斯巴尼亚人对我华夏侨民残酷的大肆屠杀。”
“吕宋、苏禄本是帝国的朝贡藩属,太宗朝时都曾遣使进贡,苏禄国王还曾亲来帝国京师朝见。帝国历年的移民在吕宋、苏禄已经有数万人之多。这一次的屠杀,华夏侨民被日斯巴尼亚人的火枪火炮杀死二万余人,血流成河,仅有一万余人得以幸存,但是全被日斯巴尼亚人列为贱民,处处低人一等。每人还要被迫缴纳根本负担不起的人头税,且必须改信罗马基督教。”
听梵眼中凌厉的寒光一闪,低声道:“这是在故意羞辱我华夏之人。”
雷琥冷凄凄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血腥屠杀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一次大屠杀前的三十多年,日斯巴尼亚人就已经大肆屠杀过一次华夏侨民,那时日斯巴尼亚人占据吕宋还只有三十多年,就反客为主大肆屠杀吕宋人和华夏人,华夏侨民二万多人因此而被杀死。”
“我当时非常愤怒,但是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救不了多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大部分人一个个惨死。”
“为此,我立下了海上血誓,一定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不死不休。蛮夷番邦,竟尔欺我堂堂中华上国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久,我就加入了海匪争雄的行列,渐次吞并扫平多股海匪,遂被众人尊为‘大元帅’。去年,我率众夺回东溟大岛,驱逐了红毛番夷和兰人。不曾想,居然引发了日斯巴尼亚人对华夏人的恐惧,发动了第三次疯狂的大屠杀。华夏侨民武装自卫,至死不屈,但力量实在太过弱小,根本无法抵抗日斯巴尼亚人正规军疯狂的炮火攻击。所有华夏侨民,包括所有的妇孺老幼,全部被屠杀罄尽。其情其境,惨不忍言。”
“而且就在这次我动身返回帝国前夕,和兰人的东印度公司在爪哇首府巴达维亚也挥起了屠刀,大肆屠杀华夏侨民,河水全部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