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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确表态,不是息事宁人,就是押后再议,搞得每次议事都不欢而散,以至回回马氏这两个嫡亲支派之间的关系也越发紧张。
这时,恰好伯颜察儿自告奋勇充当雷瑾的说客,多次轻车简从,秘密造访马启智,展开他与雷瑾秘密商议好的说服拉拢攻势,力图在回回马家内部打开缺口。
经过较长时间的深思和权衡,加上伯颜察儿不厌其烦的说服工作,当然最主要的是马启智本身早有倒向雷门世家之意,终于在多次秘密会商之后,伯颜察儿终于说服马启智,并且协商好了双方的合作条件,这才在伯颜察儿的秘密安排下,正式登门拜会雷瑾——如今雷门世家在河西的最高司令人。
通过寨门,轻车径直疾驶,然后拐入无人的巷道,在七拐八弯的巷道中飞驰,最后从一处大院落的侧门直驶而入,并没有在院落正门下车。
这主要还是出于保密的考虑,马启智的身份现时太敏感了,否则以马启智在马家的地位,作为主人家的雷瑾,即使不远出寨门迎客,也会大开正门,降阶迎宾才是,但是出于保密的考虑,这些全部免了。
下得车来,自有一早安排好的仆人上前来引导两人在迷宫一般的院落中穿行。
一路行去,没有碰到一个仆佣下人,显然是刻意安排所致,闲杂人等都回避了。
马启智抬眼望去,所有的屋舍都是典型的西北风格,屋顶青瓦覆盖,非常厚实,墙壁也非常坚厚,一道又一道磨砖对缝的高大院墙,非常有效地阻挡着西北风沙的侵袭,保温性能极佳。当然落在马启智眼中,这样院墙厚实而布局又不依常理,建得如同迷宫一般的院落,绝不仅仅只是保温、防沙尘而已,其防御性也是一流的,对于防守一方是极为有利的坚固依托,进攻一方要想攻克这样的坚固堡垒困难重重。
雷瑾已经在后院内宅的北房暖阁中相侯多时。
大抵凡是北房,夏季的阳光照不到室内,冬季的阳光则可以直射室内。其高度一般低于其他房舍,门口挂上毡帘,就可以减少热量的散失。当然,在北方寒冷的冬季,这解决不了大问题,还是必须采用各种人工供暖的方式。
富贵人家的庭院内宅多有暖阁,暖阁主要依靠地炕(也叫火炕、火道、火地)来采暖。在暖阁的地下砌有火道,地炕的最外面是火道口,一般来说,北房的火道口就在南窗下,有两个火道口。
火道口下面是入火道,在入火道的斜坡上升处烧木炭。暖阁地下的火道有蜈蚣式及金钱式等,即主干坡道两旁伸出支道若干,使热力分散到两旁,全室地面均温暖如春。有诗所谓“花砖细布擅奇功,暗热松针地底烘。静坐只疑春煦育,闲眠常觉体冲融。形参鸟道层层接,里悟羊肠面面通。荐以文茵饶雅趣,一堂暖气着帘栊。”正是说的火道主干分支,传导热力的情形。
为使热气循环通畅,地炕火道的尽头设有气孔,烟气也由出气洞孔散出。但是火道的出气孔设置巧妙,从外面是很难找到的。
这种地炕既费炭火又费人工,用炭量极其惊人,一般小户人家是很难支持的。
寒冬腊月,这种温暖如春,自在舒适的生活,一般升斗小民根本无法享受到,即便是雷门世家、回回马家这样的富贵之家,也无法在庭院内宅中大量铺设地炕,也只能在重要的庭院设置暖阁,比如起居寝所、会见重要客人以及宴饮宾客的厅堂。
随着引路的仆人,自滴水檐廊下,趋至北房暖阁,马启智觑眼瞧时,不禁吃了一惊。暖阁门口,四位着豹皮袖的羊皮裘服,披灰鼠披风的带刀护卫左右站班,司职护卫之责,其中两名护卫武士马启智却是认得,一是回回阿氏一族的勇士阿顾,一是回回大姓白氏家族族酋之幼子白玉虎,都是剽悍勇武,宛如乳虎一般的青年高手,最近几年在西北各族中声名鹊起的回回勇士,另外两位不认识的带刀武士看起来象是汉人。
之所以让马启智吃惊的是,能够在此时此地担任护卫,当然是得到了相当信任,而阿顾和白玉虎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就是——在回回人中间,至少白家、阿家已经完全倒向了雷门世家!
暖阁下垂帘,兽炭炉中炽。
不由马启智再多想,马启智、伯颜察儿两人已经联袂进入暖阁外间,首先入目的便是一左一右一对青铜鎏金,显得十分华贵的大火炉,高三尺有余,炉中炭火正熊,还散发出轻微的香气,这是补地炕供暖之不足的方式,这个暖阁的空间比马启智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暖阁都要宽阔深广,很明显光靠地炕供暖是不够的。
青铜火炉中烧的是上好的红罗炭!马启智并不陌生,那是以截成一段一段的硬木烧成的上好木炭,习惯上是装在一个个荆条筐里售卖,而荆条筐外头要用红土刷成红色,习称“红罗炭”。红罗炭火热耐烧、灰白不爆,不仅烟少,而且在燃烧时还会产生轻微的香气,故尔马启智一闻便知。
转过一帘帷幕,便是暖阁内厅,上首兽皮铺地,靠垫、坐褥、矮几竟然是一套草原游牧部族席地而坐的行头,只是比诸草原之物,精美则又过之。
一个骨格雄武的少年,身着灰鼠皮的便袍,歪在大坐褥上正笑嘻嘻的看着两名小帽长袍的美貌胡姬在地毡子上演武。
那两名胡姬头发都打散了,头上周围的一转梳着一丛小辫子,脑后则由小辫子总成一条大辫子,黑亮如漆,俨然便是西域回鹘畏兀儿人打扮,锦裙筒靴,衬托得粉光脂艳,美丽动人。
而她们手上各执一对寒光闪闪的波斯弯刀,此刻正刀来刀往,你进我退,宛如飞雪旋舞,又如烈焰飞腾,煞是好看。
外行人见了,只当是这一对胡姬正在舞刀娱主,但落在行家里手如马启智眼中,却知道这一对胡姬是真个在交手,虽然有所保留,却确确实实是在拆招演练,每一刀挥出,都颇见功力,而且刀势缤纷飘逸,并无固定招式,显见得身手不俗,不是花拳绣腿之流可比。
马启智不由拿眼去瞧伯颜察儿,却见伯颜察儿面有讶色,显然这一对胡姬展现出来的实力,甚至连他这个前主人也出乎意料,而不自禁的感到惊讶。
冲着马启智微微摇了摇头,伯颜察儿否认是自己所为。这一对胡姬虽然是伯颜察儿的家族精心培养的‘女色’,也请了一流的波斯武学大师教导她们波斯刀法,俾以文武兼备,但是她们现在所演练的武技并非纯粹波斯刀法的路子,看起来并无固定招式,近乎于无招胜有招的境界,这在武者而言,是非常的不可思议,因为从常理上说,武者要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需要非常高的武学修养,非数十年苦修不为功,这对胡姬现在的表现连伯颜察儿也困惑不已。
而相对于伯颜察儿的困惑,对这一对胡姬马启智则仅是略加注意,他主要的注意力全投注在这内厅中除雷瑾和这对胡姬之外,另外的两男两女身上。
看穿着打扮,那两位秀美的年轻女子,显然是贴身侍婢的身份;而两男则是护卫的身份。
两名护卫中,其中一位三十出头的壮汉引起马启智的特别注意,那壮汉左臂上扣着一面显然是精钢打造的沉重圆盾,盾沿锋利如斧,显然是杀伤力非常恐怖的奇门兵器,在内厅中仍然可以携带这样的兵器,自然是深得雷瑾的信任了,但特别引起马启智注意的地方并不是他的兵器,而是这样一个人给人的感觉竟然是——他仿佛不存在于这里一样,让人很容易忽略了他的存在,也即是说这个人能够与周围环境浑融一体,让人难以察觉他的存在,而这样的人往往都是可怕的高手。另外一个护卫虽然也身手不凡,但气势张扬狂野,容易让人由然而兴防范之心,与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护卫相比,在气度上就差了一筹。
而那两名侍婢生就的润玉笑靥,天然的眉黛翠烟,湛湛如水的美目,秀美绝伦,的是一双绝色俏佳丽,尤其那种雍容华贵的大家气度,令马启智不禁暗自嗟讶:如此人物,居然只是奴婢之流!
“啪!啪!啪!”
看到马启智、伯颜察儿两人进厅来,雷瑾已经长身而起,击掌三响,持双刀对舞的一对胡姬嫣然一笑,收刀施礼退了下去。
一声长笑,雷瑾大步迎了过来,笑道:“贵客登门,小子未曾远迎,罪过罪过!”
“勋爵大人言重,小民愧不敢领!”
马启智连忙长揖一礼,他虽然也挂着个“团练使”的头衔,但仍然是平民身份,其时皇朝看重阶级,因此以马启智平民阶级的身份,从礼制上来说,他区区平民是当不得当朝勋爵如此礼遇的,而他仅长揖一礼也不合礼制法度,若是在公开正式场合,碰到个较真些的官员,无论是雷瑾还是马启智都会有麻烦,雷瑾或者只是被人弹劾斥责一下也就了了,马启智恐怕会被有司锁拿下狱也不一定。
不过,既然雷瑾不甚理会这套礼法,马启智也乐得一身轻松,况且这是私宅内室,倒也不要那么拘束的。
哈哈笑着,雷瑾拉着伯颜察儿、马启智二人席地而坐,自免不了寒暄客套,言笑晏晏间把臂言欢,好似老朋友一般。
不移时,仆人们已流水般摆上矮几,布放好了几大盘果品点心,各色葡萄、蜜枣、葡萄干、哈蜜瓜、香水梨、敦煌酒枣等,霜果鲜灵,果香袭人,艳色杂陈,煞是好看。
宾主三人只是闲闲的聊些不相干的风土人情,对雷瑾来说,马启智既然敢孤身一人,不带一个亲信护卫赴会,诚意自然无庸置疑。从回回马家拉拢一个强有力者的图谋,目前已经算是大局已定,只差自己一个亲口承诺而已,雷瑾自然不需要太着急,虽则这里面有伯颜察儿一力担保的因素在,也可见得马启智这人性格其实是胆大心细,其人除了谨慎细心的一面,还有冒险敢赌的一面,是个贼大胆敢下注之辈!
雷瑾心说:这人倒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可惜以前让马如龙借势压制得死死的!人生不能行胸怀,虽寿百岁,犹为夭也!想必马启智也是郁闷得太久了吧?否则伯颜察儿未必能那么快就把这事说合了!
而一边与雷瑾说着话,一边马启智也在心里暗暗嗟叹:想当年,我也曾自负才智,要做一番事业,如今光阴蹉跎十数载,犹自无甚成就!看人家,出身贵胄,年少封爵,雄姿英发,春风得意,眼见得已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的格局!难怪人说:人比人气死人也,遇与不遇的差距竟然是如此之大!哎,难怪先贤们总是说要安分守拙啊!可是这世上,但凡有一点见识,真真正正愿意安分守拙的人,天下又有几个呢?那些安分守拙的人大抵不是愚氓无知,就是出于不得已才安分守的拙吧?
不提马启智心下如何思忖,一旁的伯颜察儿眼中倒是掠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此时在伯颜察儿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不独是此时的马启智绝然想之不到,恐怕连雷瑾也绝想不到的一个念头。
因为伯颜察儿此时心中转的念头竟然是——一定要在马启智身边安插上可靠的眼线,密切监视马启智今后的动向。
因为,在伯颜察儿看来,雷瑾是他今生最大的一宗生意或者说赌博,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危害到他的利益!
这时,话已渐渐进入正题,由于伯颜察儿已经多次与马启智交换过意见,雷瑾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