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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汉中人两天不吃米饭,一定蔫了。”另外一个估计是老兵,不太怕队正,也搭腔说道:“哈哈,汉中的男女老少,都喜欢吃面皮,用米打磨成浆,蒸出来面皮凉拌着吃,配豆芽什么的,加花椒、盐、陈醋、蒜茸、酱油、香油、芝麻、紫苏,汉中人想起来就口水直流,垂涎欲滴呢,一段时间不吃,就会寝食不安。”
“嘿嘿,汉中男人吃米饭啊,所以和轮廓分明、高大粗犷、木呐愣倔一根筋的关中、延绥那边的人就大不相同啦,很多生得面相清秀柔和,性情灵巧狡黠。
不过女人就——嘿嘿,又白皙,又秀气,走起那个路来啊又轻盈又灵巧,柔情似水的眸子那么一瞥啊,魂都快没了,啧啧,白里透红的脸颊鲜嫩无比,天生丽质啊。”那队副接着往下扯闲篇。
那队正不以为然,说道:“别听队副的。瞎摆龙门阵,骗你呢。队副也就认得大字一箩筐,还‘天生丽质’呢,指不定是从哪个说书先生那听来的。”
“嘿,我说队正,俺说的这可是实情,哪里是瞎掰?‘天生丽质’是俺前回听说书先生讲古才听回来的,用来说女人长得中看,咋错了啊。”
“哎,不要花花绿绿地教坏小孩子嘛。汉中这地方,粮食、茶叶、天麻、杜仲、柑橘、木耳、金、铁、石炭什么的不少,水土养人啊,人长得好看点才正常啊。好啦,好啦,走了一天不累啊?明天一早就得赶路呢。”
“嘿嘿,等下营禁开始就不能说话了,反正浑身湿漉漉,先说会儿话散散水气儿罢。”
“嘿嘿!”
——
汉中府城。
也自封为‘顺天王’的蓝廷瑞排兵布阵忙乎了大半夜,把手下一帮总管都部署妥当了才稍稍松口气,西北幕府的‘官军’三路大军从北、西、南三面挤压过来,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拿下汉中,这不能不让蓝廷瑞紧张。
是继续抗击到底,还是就抚?
这是一个关乎生死存亡的问题,西北幕府派来的秘密使者已经先后带来了狄黑四封亲笔信,劝说其反正就抚。
西北幕府这次的秘密使者石磊,原本就是陕西流民军出身,现在则已经编入西北幕府步兵军团,积功升至军团副节度,正是现身说法的好例子,在重兵压境的时候,由不得蓝廷瑞不有所触动,算计一番得失。
案上摆着一个陈旧暗淡的长条木匣,颇有古董气韵,那是狄黑让石磊带给蓝廷瑞的礼物之一。
蓝廷瑞伸手打开匣子,一柄军中大剑躺卧在在红丝绸中,黑色鲨鱼皮鞘,杀气内敛。
双手捧起这口大剑,沉甸甸坠手,一股冷冰似水的寒气直直渗进骨骼。
一搭手,蓝廷瑞便知这剑绝非凡品。
仔细审量,这剑鞘光泽幽幽,贴手滑爽,与一般铜木合制的剑鞘相比,别有一番神韵,当是大师手笔。
从剑鞘、剑格等外形看,这剑长而重,剑身宽阔,是大将所用的大剑,厚重威猛,宜持之冲锋陷阵大砍大杀,却不适合平常佩用作为格斗利器,然而狄黑送出此剑,其中意味,颇为深长!
手掌握紧剑柄感觉特别舒适,剑格纹饰简朴精美,显然大剑的打造十分用心,一口剑是否打造精良,看剑格便知八九分了。
拔剑。
清亮悠长的颤振之音连绵不断。
剑身出鞘。
幽幽青光悠悠滑动,在空中划出一钩闪亮弧线!
好剑,百炼钢锻造的稀世利剑!非大师不能造此神兵也!
见多识广的蓝廷瑞暗赞。
但是手握利器,何去何从,蓝廷瑞仍然难以决断,犹豫再三,无法定案。
汉中这十万之众,铁了心要造反到底的人不少,他如果反正就抚,很明显的要沾上些血腥,这个决心不好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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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0。17发布
第二章 金州碧血多 祥云春光媚
雾笼重城。
半夜时分开始起雾,到黎明时分,薄雾水气如同轻纱一般弥漫。
汉江一片模糊,坚固城池依然沉睡,黑暗中只有城头雉堞偶尔晃动稀疏模糊的灯影。
鄢本恕仍然保持着当年做盐工时闻鸡即起的好习惯,很早就起身了。
黎明换防,鄢本恕照例在这时候开始巡城,尤其是近来西北幕府大兵压境,为了加强汉中府城的防御,又抽调了相当兵力西去,兴安州兵力已经变得较为空虚,有点捉襟见肘的意思,他就更是不敢稍有懈怠了。
照亮道路的灯火在兴安州城大街上蜿蜒而行,大队的持矛甲士和刀斧手、藤牌手、弓箭手,几百人簇拥着高骑在马上的鄢本恕,向西城门赶去,靴声橐橐,兵甲铿锵,蹄铁铮铮。
鄢本恕前后还有数骑,包括他的亲信将领和卫士随行。
队伍行进,转过街角,城内也弥漫着一片稀薄的雾气。
骑在马上的鄢本恕无意中向上瞥了一眼,在大街两旁的屋顶上,屋脊后闪现出几点暗芒,那是金铁之类的物体在远近灯火映照下的幽暗反光。
刺客!
这一瞬间,鄢本恕犹如三九隆冬冰水浇头,寒意沁入骨髓。
鄢本恕久经沙场,什么偷袭、设伏、诱敌、暗袭、逆袭的战术都经历过,屋脊上的反光意味着什么,他清楚得很,那十有八九是兵刃之类的反光。
正要下令应变的刹那,眼前亮光突兀闪过,耀眼夺目,所有人都本能的闭上眼睛。
一枝三棱羽箭就在这瞬间,闪电般自上而下射入鄢本恕的前胸,其力量沉雄之极,箭镞贯背,自后透出,身披的鱼鳞铁甲仿佛没有任何的阻拦防身作用。
又是两支利箭倏然接踵杀到,一箭取咽喉,一箭取眉心,显然是确保致命的无情绝杀!
惨叫半声,鄢本恕睁大失神的眼睛,从马上仰面栽倒,后脑勺碰在地上,发出低沉的闷响。
嗖!嗖嗖!嗖嗖嗖!
令人心胆俱寒的箭啸这时才密集的响彻长街,宛如雨打残荷,连绵不断。
矢如飞虻!
稍顷,杀戮已告结束,长街上十几个火球仍然在燃烧,已经没有站着的人。
濒死的伤号痛苦的呻吟,令人毛骨悚然。
大街两旁的屋顶上,数十个手持强弓背负箭囊的黑衣蒙面人,居高临下无声无息的审视着大街上死伤累累的战果,对伤者的惨号无动于衷。
其中几个黑衣人手上还持着好几张巨大的神臂肩射弩,弩机在手,羽箭在弦,弓弦绷紧,杀气浓重,弥漫长街。
神臂肩射弩是皇朝官军的一等制式强弩,射远三百五十步,非勇力之士难以使用,在近距离击发,足以将身披重甲手持普通铁叶盾的一名壮汉连盾一起彻底穿透,想必就是这样的强弩在刹那间射出了致命一箭,让鄢本恕一命归西。
就在长街伏击发生的同时,兴安州的南门也成了箭矢横飞血腥遍地的杀戮战场。
薄雾逐渐散开,城门换防渐近尾声,但还没有完全结束。
两队弓弩手整装从两个方向向着南城门开进,几乎是同一时间接近城门。
“口令!飞鹰!”
驻守南门的守城士兵刚换防上岗,忙于重新布防,注意力全放在城外,这时才发觉有两队弓弩手在换防的短短间隙内,在没有什么人注意的情形下,逼近到城门处。
似乎不太对劲,于是大声喝问口令,一则示警同伴,二则区分敌我。
“盐巴——!去死吧!”
口令正确无误,守城士兵崩紧的心弦松弛下来,然而紧跟着的一句叱喝让许多士兵为之一愣。
小型的军用擘张弩,杀伤力不如蹶张硬弩,更不如神臂扃射弩,用箭也不甚长,但是速度也极快,话声未落,数点暗芒已如寒鸦夜集,呼拉拉倾泻而出,落在了守城士兵身上。
几个喝问口令的守城士兵瞬间后退了一步,用手捂住伤口。
一个喉头发出沉闷的声音,仰天栽倒,他已被一箭射中咽喉,眼见不能活了;另外一个被射穿前胸,一个被射中肩膀。
紧接着又是飕飕几声,另外几个惊呆了的守军士兵未及反应,身上亦各中一箭,弩的力量终归是比一般的弓要大,又是在很近的距离发射,因此他们的身子都向后载倒,甚至是向后滑行一两步栽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沿着箭镞上的血槽喷射出来。
箭矢横飞,火球四掷,白刃相交,转瞬间,南门陷入火海,一片混乱。
城内这时已经火头四起,到处腾起滚滚浓烟。
“呜呜”,城外号角吹响!
“咚咚咚”,战鼓擂动!
大地震颤,慑人的呼啸响彻在黎明时刻的汉江之畔,强悍冷峻的气息直扑兴安州。
紧盔贯甲,盔上的红樱在风中猎猎飘动;握紧刀枪,密密麻麻的枪戟,好似荆棘!
黑压压的矛戟刀斧,如潮水般奔涌向前,甲申军团在鼓角声中奔袭而至,申猴军团旗迎风漫卷。
鼓角轰鸣,甫遭变故的守军也开始有了反应。
这是久经战事训练有素的军队,虽然兵力严重不足,而且这时还不知道他们的首领——‘刮地王’已经殒命,但是应变相当迅速,很快聚集,人马如长蛇一般交错奔驰,冲向各处城门。
城池是最后的防线,如果被敌军攻入城内基本上就等于战败,惨烈的巷战多半等于殉道而已。
长枪、旌旗、盔甲、盾牌,州城之内,到处是奔行的士兵。
城门已经洞开,南门已经失守。
突然占据南门的神秘人有条不紊地将‘塞门刀车’等守城器械调转头来对准城内,筑成壁垒,以阻挡从城下冲杀而来,意欲夺回城门的守军。
城头上也燃烧起烈火熊熊,阻拦城头上从两侧拼命接近的守军。
城外战鼓“咚咚”,震彻原野,隆隆的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嗡嗡”鸣响,长箭破空,密集的箭雨,如飞蝗群集。
围绕城门的得失,攻守双方拼命对射!
长箭尖利呼啸,深深扎进墙壁,扎进盾牌,扎进刀车,扎进盔甲,扎进血肉
黑色的箭杆“嗡嗡”颤振,余势不消,力道凶猛
更多的利箭从间隙射入射出,在士兵头顶乱飞
“噗”、“噗”、“噗”、“噗”
不时有士兵中箭倒下,血花四溅。
箭啸之声犹如狂涛,一浪接着一浪!
倏然,城中到处有人大喊:“刮地王死了!刮地王死了!死了!被杀死了!快逃啊!快逃啊!”
随着喊声,进攻这处失守城门的守军也开始有所动摇,箭矢的攻势一时大挫。
毕竟激战了这么一会还未看到鄢本恕的出现,以守军士兵对鄢本恕的了解,这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这喊声在某种程度上适时解释了许多守城士兵的疑惑。
“冲啊!”
潮水般的西北士兵已从城门处迅猛涌入,兴安州大势已去矣!
甲申军团稍稍有点可笑的申猴军团旗迅猛前突,势如破竹,群龙无首的鄢本恕部崩溃在即,兴安州的失守已成定局。
重庆府城郊外有一所不起眼的道观——祥云观,绿意隐映,鸟惊庭树,影度回廊,清风时来,流泉潺潺,修竹清幽,在燠热难耐的山城确实是难得的避暑之地。
然而道观只是表面上的掩护,祥云观实乃龙虎大天师李大礼的养伤秘所,内藏乾坤。
在这道观的地下,营建着一座隐秘的地底迷宫,李大礼便藏身此中,潜心养伤。
李氏家族父祖数代苦心经营数百年,光是